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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又五曰 迷灯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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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岁的小少年,碰着个高壮成人,却半分儿不见怯场的。掌柜将那布包儿受着自己怀里去,一张圆脸笑成了花。

花是虚虚开着,他也是虚虚笑着,换那搁着在心里头,却哗啦啦落了一地冷汗。

就问这郁源村前后三百里,谁人不知这谣传居住于山林之间、行踪不定的医仙,其实是个既救命又要命的角色?

他初初到着这镇上时候,生人大多欺他年幼,悄悄儿地抬他房钱、吞他银两、污蔑着人做坏事的,怎可能少。却偏偏一个个的都死伤得离奇古怪:偷人银两,上山崴脚;以次充好,下河狗咬。最最可怖的一回,是那谁谁酒醉打死了自家妻,非污蔑说是受着这小游仙蛊惑,竟仗着亲戚众多,将这么个文雅人给逮捉起来。于是次日出门时候,他家门前种植着的榆树便作起了妖,当着整街来来往往人面,长长一根柔枝将人脖子缠捉起来,百六十斤的粗壮汉子,活生生给挂死在了自家门口!

家人恐慌,柴房里寻那遭了捉逮的医仙,人早不知何处去了,途余一捆粗麻绳索;欲要砍树,一斧头下去,却听那树哗然尖叫,扯破了声喉嗓肺,比杀猪时候还多显着几分腥厉可怖,怎敢再动,当夜里便匆匆忙忙搬离开去,那院儿至今都尚是一片死地。

于是都传言着,有说是神仙,有说是魔怪,但不约而同地,都认定了这人通灵,草木鸟兽山川风石都是暗地里帮着他的。下次再见着那顶不寻常的黑纱幂篱,自远方山上飘扬而下之时,郁源村百余户人家尽皆惶恐,闭门不出,更有甚者,丢铜锣,敲铁盆,往自家门檐上抹着朱砂香灰黑狗血,挂着蒲剑紫草竹叶艾蒿糯米雄黄,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却无人敢胆走出门来驱赶他。

然而他也真是会救人。掌柜的心中战兢兢,表面还是端平一张笑脸,伴君如伴虎,现下老虎卷着尾巴舔着爪,他心里却还是既敬又怕:若是不然,为何全镇子里的客栈都要对他趋之若鹜。

但凡他在哪处店栈落了脚,上门人是要将这房屋门槛都踏破。

这时候是夜深沉,除却些夜猫儿,许多人都尚在黑甜乡里边浸泡着,消息到底不易传递;只到次日一早晨,便有信儿顺着鸡鸣声音,比那倦懒的晨风还要走得快,肋下生着一双翼,扑棱棱飞遍了一满村:

喂,悄悄同你说,听说那人下山了!

哪人?

那人!听着隔壁娟儿说的,这回又是在草生客栈!

门前分明挂着缸口大的一个“蕤”,只是乡野之人,大多都是不识字的,瞧着那招揽旗儿,顶多只觉上边那字缠绕得很,便也利害得很。但也须得讲话哪,于是里边随手取着几个识得的形状,讲过几回,便觉顺口,浑不知自己早将凤皇糟蹋成了草窠鸡。

虞子辰早晨醒来,只觉屋外人声鼎沸。初隅山里惯常是四面安静,习惯着被山中鸟鸣兼着林柯起身的细碎声响温和唤醒,忽而掉进来个喧哗地儿,一时间被聒噪得有些心烦脑烦。

昨夜里被引进来这蕤字客栈,少年人下山自顾自事,自然不会给二人安排居住,于是在房梁上边凑合过了一夜,次日再醒,便是身下垫了林柯外袍,背脊脑壳却都仍给硬硌着生生疼。心道这是真被养矫情了,好好儿一个青年人,也可夸口一句是在刀尖上头滚过的,怎么就还连个木房梁都躺不得了。

翻身下地,扑的一声,房间里头空空,两个林柯皆不见踪影。他却毫不见外,拢衫着衣,身下垫着林柯的天青袍,随手便往自家身上挂着了。又见门边一盆清凌凌水,晓得是伙计送来梳洗用的,可惜此时是个魂灵一般的微妙状态,对这东西还当真无有需求什么,于是掬起往面上泼剌几抔,余下的向着外头只一浇,关照了门前花花草草。

这房屋形制说来其实也能算得怪异,院儿后门接着客栈,前门却是个朝街的小房:里墙上嵌着一块厚实门,外头缺了上边半块墙面,于是街上虽能瞧着这半屋里边景,却除非扒墙,不然便没法进到这小院里头来。

几乎就是一同时间的事,那临街屋里忽然传出一阵乒呤哐当手忙脚乱的响动,砰的一声,木门茫然间遭了一道摔,少年人三步并作两步跨了院子,急急赶到里屋前,后边跟着一个同他模样仿佛的成年相,只是缺着外衣,身上单拢了一件轻薄直裾外罩衫。

都不必再要人开口解释什么,但凡是个长招子的,只一眼便瞧见门边湿润润的一片地。

——那水都尚来不及渗透下去。

少年遭人坏了事,一口气噎着咽喉里不上不下,好想迸出口一句粗重话,然而寻索遍了整个脑子,竟找不出一个像样字眼。鲠了半晌,活鱼缺水遭着窒息一般,生生蹦出来句:“管好你那家里人!”

林柯不知怎的回答才是好,呆一呆,愣一愣。这情境他早犹豫隐瞒了极久久,便是当面对着这人好,避不过也要非披一层“本性如此”的君子皮。哪知少年时候锋芒毕露得太过,轻飘飘便将那暗地里藏得温吞吞的心绪儿,推了墙,掀了顶,明晃晃日光底下一语道破,否认也竟叫人否认不得。

唯旁边那个木头还在那里傻呵呵地乐,顶着一脸呆憨笑,扬了头脸来看自己:“哎,林柯,”这人心里没有鬼,一片胸膛坦荡荡,是当真觉着好玩儿,“他竟将我当了是你家眷,你也不站出来说道说道两句?”

虽说选着走这路,却早是自先思量定,做足了被这榆木家伙气生烟的准备了,却谁知竟还是不够。要他说道,说道一个什么事?真心话、实心语,回一句“日后定当好生管束”?

生生教坏小孩儿——还是教坏年幼时的他自己!

这口当真是不论如何都开不得,索性将人心思岔开来,循着过去习惯,噤着声儿,提足向着虞子辰脚面上一踏。力道不小,祸害得人“嚯哟”一下弹将起来:“侃俩词儿说道说道你,竟还使出这杀人气力来了不成!”

林柯于是软着脾气安慰人,不必怕,这我气力早便自生掂量过,不至于死人。

招不来人诚心谅解,反惹着理直气壮狠狠一瞥。

推三抹二,悄悄然便将先前那话头给人拐了去,瞧那边,少年林柯手脚麻利,重新装填回来一盆儿清净水,向着屋里环顾一圈,却偏因林柯着意站了虞子辰近边,死活搜寻不出这两罪魁祸首的踪迹。只得面朝向这仿佛空旷无人的房间,拿眼神来嗖嗖地飞梨花针儿:“莫再动我盆里这水了!”想一想,“案上其他物件也莫要触碰,回头误弄了什么糟糕物,魂飞魄散都是轻了!”

前半句还算有些可信度,后边那词儿么,想来也只有年轻的小少年会这般讲话唬人了。虞子辰仗着人瞧不见,踱过水盆那面去,环绕着详详细细看了两圈,究竟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处:“这是用在做什么?”

林柯对此却熟悉,毕竟也是自己常常要做的事儿:“水帘幕,能瞧着万里以外另一幅镜中情景。”也能听着点声儿,只是若同前者相较起来,后者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自然,若是碰着些天赋异禀的水性生灵,便能借着这洁净水面显形而来......譬如这般。”

虞子辰听着林柯先前讲话,心下免不得地再有好奇。凑着去四围八角转着圈儿看,却哪有什么异处风光,就只那么个木盆底,洗刷得略微发白,有个板儿底下甚至还自带了条裂缝,一眼瞧去黑黝黝,也不知里边如何藏污纳垢。

正要侃一番林柯这话出口仿佛无稽之谈,忽而就见着那盆儿水面细细密密震荡起来,还多带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响动。虞子辰下意识后撤,抬手才将将揉过一揉那对耳,只见面前水盆“泼剌”一响,透明水里忽而翻腾过去一条鱼尾巴!

真真是条鱼——才翻过去这样一个念头,便见一对藕白颜色纤细手臂,擒捉着木盆边缘,使劲儿想要出来的意思。

这回更加不敢上前了,却非是因着畏惧,只是忧心自己倘若动作稍微大了些,怕是都能伤着这水精做出来的小生灵。

那小东西猜着模样也就跟个橘儿一般大,一对手甚至都比不得那木头筷子粗,扑剌扑剌一阵水声过后,果然气力不支,嗵的一响跌回水里,怕是整个儿都跌回了万里外的水幕那头,连个脑袋都没能冒出超过木盆边。

虞子辰看着都替它气馁,心道怕是须得缓上好一阵儿的。哪知人家却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怠惰些,跌落一回,便再不愿费第二次气力,勾了声调、软了嗓音:

“多日不见,林郎好生薄情,怎地竟不肯来替奴家搭把手哪?”

嗯,大家劳动节好,放假快乐(什么东西啦......)

第150章 又五曰 迷灯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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