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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又五曰 迷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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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这么走了?可以吗?”

虞子辰扯了嗓子喊。

他原先是想好好儿说话的,毕竟对着林柯这般的人,不论是用喊或者叫,似乎都总会显得有些冒犯。

然而四边环境却由不得他不冒犯。

此处的风甚是躁烈,不长眼似的都照着人身上猛刮,虞子辰便是只侧坐着,那风都能将他吹得面上冰寒双手麻痛。冻得狠了,也想过还不如就将手缩回袖子里去算了,却也只是在脑袋里随意滚过去一遭,行动上仍是死死拽紧了手间两把漆黑鸟羽,只怕来上哪阵剧烈些的风儿,便要将他整个人连着头皮都一并掀飞了去。

林柯便盘膝坐在他身侧,一个背靠背的姿态。虞子辰瞧不见这人此时是个什么情状,却能听见后边衣衫宽袖下摆被狂风吹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没关系的,余下诸事,周姨晓得要如何料理好。”

耳边被送过来温和缓慢的一句,声音里边掺和了些风声响动,分明像是有人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却又被拖拽出许多根长短不一的细长尾巴来。

既近又远的感受,虞子辰只觉后颈麻痒,忍耐不得,忽地打了一个抖。

背后的人也跟着一抖。

分明没有任何证据,他却偏偏知道,这人就是在憋着笑。

林柯这边悠闲稳定,虞子辰窝了一肚子气。

好家伙,又是传音入密。

就是这么个小法术,又不是非用不可的,哪里至于这般时时日日都在自己面前施展?可不就是仗着自己不晓得,便非要在这孔雀开屏似的炫耀么!

真是这样利害,你倒像前日夜里困着我在院里那样,撑起个什么屏障来,也不苛求着你束缚人,只要能遮挡个四五分的风力,可不便也足够了么?

但这事他这会儿也不会说出来。

抹去下山那日的半截黄昏,林柯恢复也统共只用了三日时间,然而他那状态不论怎么看,似乎都不能算得上是好。身上枯藤死木的形状倒是一日日消退下去,但那气色却未见好转,面容较之先前竟是要更苍白瘦削几分,可知先前方山顶上一番折腾,多多少少还是伤及了他的根基。

苏展那小子怪得很。第一日夜里虞子辰被他闹腾烦了,嫌这小子四处转悠,扰了林柯这么个病号休息,想着那是师姐亲徒呢,不好动刀子,索性将人赤手空拳揍了一顿。

他好歹也顶着个“雪月”名头,霜台五子之一,就是霜台倒了白山烧了,根底也还放在那里,没有武器不打紧,借着一身轻功照样能将苏展这么个小少年人溜得服服帖帖,三更天里将人拿根麻绳扎着便扔出院墙外边去。

然而这小子也不知是哪根脑筋犯了抽抽,这事儿过后,总归就是黏上虞子辰不放了:夜里被虞子辰撵出去,白日里却又唰地蹦过墙头,再撵再来,只求同人再比试一番。

他也晓得不戳人底线,从来不进那屋子里去叨扰林柯,只是一整日一整日地赖在院子里,甚至有次还从不知何处弄来了一包炒瓜仁儿,就歪在枫枝刀化作的红枫树上边,咔嚓一颗,咔嚓再一颗,鼠啮墙似地熬了虞子辰一整下午。

虞子辰初几次还抱着些指点后辈的心思,然而被缠得多了,脾性便也烦躁起来。专挑些不会致人重伤、却偏能叫人疼痛异常的地儿下手,后期更是招招向着苏展那张脸去的,心道只要这小子还想出门见人,便该晓得莫要成日里粘着自己才好,却也竟没法甩开这片牛皮糖。

林柯腿脚第三日夜里便恢复了。说是恢复,其实便只是能下地了的意思,行走上仍算不得稳当。然而他这边急着要去接自家小妹,只恐夜长梦多,赪鸟族里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而虞子辰除却记挂林晞,身上还系着个黏糊糊的苏展,更巴不得早些儿离开。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索性趁着夜色浓重,拾掇了各人轻便行装,轻悄悄寻了处还算平坦的无人地儿,林柯望天数声呼哨,便招来了先前搭载过二人的双头怪鸟。

不知是否是因为林柯受了损伤,这次唤来的怪鸟似乎要比先前那只来得更瘦弱些,并且也没法子顶起一个遮风的灰黑色罩,于是惹着烈风迎面乱扑;然而这都只是些细枝末节,两人并不在意太多,只要能行路能出发那便是好的。

林柯听着人在那边静默了好一阵,自己心里边其实也有犹疑:“那个整日里缠着你的小孩儿,咱们就这般扔下他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总该留封书信,说明些情况之类,若不然这通没头没尾的一折腾,自己走了一身轻,倒教后边的人替自个儿吊着一颗心胆,他是不乐意旁人因着自己受了事的。

虞子辰便摇一摇头,忽而反应过来这动作人是瞧不见的,便扬了些声音:“不必管他,霜台宫出来的哪个不是皮糙肉厚。他就是给师姐护得太好,兼之年少贪玩,虽说识得些手法伎俩,但一副性子还是天真可爱得很。既是要在江湖上占一席地儿,往后走出去了,又怎会有人这般纵容着他。”

他转而问林柯:“从此处往那赪鸟窝里去,约莫须得多少时间?”

林柯略作思索:“若是成年的鬼车九首凤,那便只须半个来时辰的功夫。眼下这还是个小少年,大约须得扑棱一整夜。”

人之所居谓之九州,九州外有八紘,有八级,有八门,有飓风常年吹掠不知休止。方山、丹阳所在之地,位处八紘以外、八极之间,却并非人间界中的任何一处,故此寻常的车马之类压根无法抵达。鬼车有其独到之处,它们所行乃是幽冥路,而幽冥又连通死灵,四境之内但凡有一个地里死了人,那处的地下便定然埋着幽冥界。

而又不存在哪一片土地上是永远不会死人的,故此幽冥在黄土之下算得上是四通八达。对于方山、昆仑这般的秘境来说,若要谈论进入其间的方法,往往只有两个样:一是受了里边仙灵的邀约,这是能从山门光明正大进到里边去的;另一个,便是寻着一个鬼车鸟将自己载去那片地头附近了。

林柯便将个中种种大致同虞子辰说道一番,反倒引出了后者不大不小的一个疑惑:“你方才说,方山之类的地儿并非寻常人所能到达,那住在方山脚下的周娘子他们,却又是怎的一个说法?”

总不能是这么多人都一齐误闯进去了,并且还能落地生根,生息繁衍一如寻常。

况且里边还有一个乱七八糟闯进去的小苏展,听他语气,进到那村子里也约莫只是个一两天。

林柯叹了一声:“说得玄乎了,便是五行不合、阴阳不均所致的秘境崩解;讲简单些,方山在塌。”

皆因那上古神灵退隐之时,羲皇曾出指点化两处灵地,却一时落灵失了准头,将火性的丹阳谷点化在正东方,这还算是好些儿的;而方山这么个木性的灵地,则偏偏栽落在南方地里。

南方属火,火又克着些木,方山之上木灵息强盛,能撑上个千儿八百年,却到底也不是无穷无尽。数千年地消耗下来,到底有了亏空之相,连自个儿都要护不住了,哪还有那个余力与心思来防避着他人出入。

虞子辰正要问这事儿青妖族里是不管的么,转念一想,林柯亲娘的树身可就生在那方山顶上呢,当儿的自然会想尽千方百计要保自己母亲性命。

并且前边种种迹象表明,林柯他娘亲的身份,在青妖中间应当低不到哪儿去。这些个大人物原本都应是受着全族保护的,但这这方山崩解之势却丝毫未见遏制,便是有两种可能:若非是林柯娘亲遭了驱逐,那便是青妖一族对于崩山此事,本身也是束手无策。

而后者的可能性又比前者要大上许多。

他要是再不识趣地开口问几句,那便是妥妥一个上赶着找抽的节奏。

虞子辰思及此处,却也并不曾打算与林柯多说。有些事件,自个儿在心里猜出来个八|九分便已足了,又何必拿出来在人面前四处招摇,可不讨人嫌么。

尤其还是这种不大好的事,便更忌讳自作多情地去安慰人。二十几的男子汉,又不是什么娇滴滴哄着捧着的小性子,难受了自会与人说;未曾开口,那便是自己还能捱下去的意思。

两人也就是在这一点之上性格相仿,彼此间都分寸得很,心照不宣地就知道不能越过哪一条线。

分明这个模样便是最最好的。虞子辰也算见识过不少人,多少个是因着自作聪明地将些臆想往他身上胡贴乱套,最终惹了烦躁触了霉头的?

所以最初识得林柯这人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兼之是个天降瑰宝——既晓得人心思,却从不越线,偏偏行事细节里一旦深究,便是事事都在就着你的性子来。同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是叫他再舒服不过了。

然而虞子辰现下里却到底觉得有些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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