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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又四曰 取遣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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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柯只觉身后之人迟迟不见动作,心下疑惑,问了句“怎么”,便听那人缓着声音开口,好巧竟也是个疑问的语气:

“我就这么一刀子割下去,你......会疼吗?”

林柯一时哑然,忍不住地转过头去,正正撞上身后一张微蹙着眼眉的脸,他只觉各般种滋味犹如鸟翅,纷纷乱乱袭上心来,甘也不是,涩也不是,情感几刹变化,终于定在一个瞧傻子般的眼神上边:

“你平日里自个儿削着些过长的头发,可会觉得有什么疼痛?”

虞子辰难得给他这么一呛,立时反应过来自己是问了怎样的一个傻问题,只觉面上发烧,挺不自在地踱了两步,“我想着你方才用起这东西来熟稔得很,都比你自己的手指还要灵活了,只怕刀子削下去了也会有些感觉。”

他这一通莽撞解释,话出口来,人也恰巧绕到林柯正前边,一低头下去,只见那人面上浮起来一层似笑非笑的神色。那笑中间竟是有些局促意味,就像是面对一只凶猛野猫,既然已经暗地里揪住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猫尾巴,便也有恃无恐地看着它对自己炸毛呲牙。

他还能抓住自己的什么事儿,不就只是说了他头发使得灵活,可不就是个很显然的事实么,还不许人来赞上两句了?

不对,慢着。

自己过去并不知道头发还能拿“灵活”二字来形容,这事儿是刚刚才晓得的。而又是如何晓得的呢,自然是这人方才用着他那白发,挑了自己衣襟,钻了自己袍子,偏就仗着自己拿它们没撤儿,借着机会四处乱层,真像是那成了精的白狐狸,伸着一条毛茸茸尾巴来逗弄凡人。

更可气的是......他也确实有被这细绒绒的小东西逗弄到。

苍天,怎么连林柯都学坏了!

不是,这话该是,虞子辰,你偌大个脑壳子里边,记着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哪!

虞子辰只觉一股热流猛地窜上头来,整个人险些炸开。只觉自己方才出口的尽是些暧昧狎昵之语,好好儿一句实话,竟被林柯歪曲成这般模样,他是该反驳的,然而脑子里却像那秋天的稻米灌了浆,沉甸甸,黏糊糊,只晓得面上红烫得利害,却哪里有心思来同他辩论什么曲直真假!

就是真要辩驳,这事儿他敢和林柯讲吗?当然是要任着它烂在自己肚里,打死了都不能说出口。

“只是灌了些气劲在里边罢了。”

林柯摇一摇头,看他自脖颈下边漫上来好厉害的一层红色,直如烟云漫卷,四处飘延,及至面颊,两耳尤甚。林柯知道若是自己还惜着这小小一条性命,便不能再调侃下去了,天知道若是将人欺负狠了,这逼急了的家伙会不会当真手起刀落给自己来上一下。

他于是决定先认一个错:“是我比方得不好。这么说罢,若是有一日,你雪月刀在打斗里边断了,你会觉得疼痛么?”

虞子辰定定看着他,目光真诚:“会,我会心疼。”

心疼也是疼。

两对眼倏地对上,林柯愣是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来了这么一个意思。

林柯:“......”

他真想给这人来上一下力道充足的重击,便是只有言语上的也好,无奈自幼而长读的都尽是些圣贤书,在这方面上实在算得上是言辞匮乏,实在憋屈,索性扬起手来往人小臂上一拍:“还帮忙不帮忙,若是实在帮不得便将刀子借我,我自个儿动手得了。”

虞子辰眯眼嘿嘿一笑,掐着度量,也不再逗弄他,原先只是松松拈着一张雪月刀,此时却又从怀里掣出另一把来,冲着坐在树根之上的人甩了个圈儿:

“瞧着,教我虞小爷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雪月刀。”

林柯坐得笔直,两袖端端整整拢在膝上,甚至还挺给他面子地喝了声采。

虞子辰忽然就觉得这人虽然披着一张光风霁月的神仙皮,然而那表象底下却实在有些蔫儿坏。

也不晓得其他人知道不知道。

心里边是这般想,手上动作却是流畅得教人赏心悦目。那雪月刀只是细而纤薄的一道弯刃,他拿手指微微一拨,便自先滴溜溜地旋转起来,轻轻巧巧划着个半弧斜飞出来,偏偏不引起半丝风,就像在河岸边上见到的、深水里银鱼的脊背。

那月刃飞旋至半空之中,终于碰了阻碍,然而刀身尚未挨碰上去,一簇雪白颜色的发丝却先轻飘飘削落下来。那就像月光底下纷扬的一场雪,分明是在四五月的海边地里,天中央日头烘得窒闷,却生生教人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下透骨而出。

虞子辰脚尖一旋,微一用力,便已飞身而起,运起霜台“飞鸿踏雪”轻功步子,只如蜻蜓一般在那苍树身上借力一点,整个人骤然折旋,躯体就如那飞雁一般在半空平展开来,两指朝前一夹,也不细看,就像受不得那上边巨大冲力,方一沾手便顺势往身后甩出去了。直至数息以后,才勉强听得唰啦一响,一片儿白发飞花似地簌簌散落,而虞子辰的身形却已沾往另一处去了。

雪月的刀法,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灵”字。所谓灵者,非动不能灵也,手上飞刀就那仅仅三十枚,若是身形略有迟滞,弯刀耍得不够迅捷流畅,便难免要碰个两手空空的窘况,这若是实实在在放在争斗中间,分分钟便是定着人死活的事儿了。

虞子辰也模样低头去看林柯面色。他的理由倒是充分,既是习武之人,练起功夫来了便当专心致志,三心二意地只顾瞧着他人作甚!其实却是不敢看,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么个行为,简直就同那对着铜镜傻愣愣开屏跳舞的孔雀一般地傻里傻气,便更不想再被林柯那张嘴冷不防再损上自己几句花拳绣腿。也真是花拳绣腿了,寻常里用刀法哪有这样灿烂好看的,尤其飞刀,就是用来暗中杀人的,越能不为人察觉才是越好。

就是这样了,他却也偏就决了心,非要在林柯面前舞上这么一遭。然而便是刻意避开着与这人对视,却始终感觉身后有一束视线在追随着,并不灼人,温和又坦荡,却也无法甩脱了去:他斩落发丝,那眼神便从簌簌飞雪缝隙中间捕捉他;他轻身便往树身高处闪躲,那目光便穷追不舍,穿透了层层疏落林叶缀着尾巴来;他隐到树身之后,这下林柯是没法子透过厚厚一层木头来盯着他了,然而下一瞬他却又不情不愿地随着踏雪步的规则,三两下闪身回到这人面前,再次被那温煦的视线裹缠住——教他觉得自己就像海里边的一条游鱼,忽有一日兴致所至,往天上一个蹦跶,却也只是为着喘口气,终究还是要落回到水里来的。

虞子辰也是许久不曾有过这样一场好兴致,然而林柯那一头长发就是再多,也终究有个定数,并不能无休止地纵着他这般一路耍刀子耍下去。终于虞子辰在林柯面前半步开外立定了身,那两张雪月刀却像两只玩野了心的小银蝶,迟了数息方才恋恋不舍地追逐着回来,顺道掠起小小一丝风儿,将林柯耳侧一缕长度不大适宜的发丝也给修剪整齐了。这才被虞子辰一前一后捻在三支手指中间,却也并不急着收回怀里,而是向着林柯一递:“瞧你盯着我看着好一阵子了,刀在这儿,便借你耍耍罢。”

林柯倒不推脱,从善如流接了两把巴掌大的小银刀,因是一直藏在虞子辰怀里,方才又在他手上过了一遭,此时上边仍残留着些微温,沾染的满满都是身边这人的气息味道。

虞子辰眼睁睁看着林柯接过了自己刀子,也不动作,只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来,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了?若是不耍雪月,那还我便是了。”

林柯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扶我起身来。”

虞子辰才反应过来这回事,现在这人可算是坐下容易起身难,于是挨身前去,一手托着人腋下一手搂着人腰间,缓慢将林柯摆成一个竖的姿态,忽然脚底下仿佛磕着了个小石子,整个人猛地一仄歪,将要跌跤一般猝然向后滑身出去。他身上还带着一个林柯,这速度比之方才却不知究竟要快了多少倍,猛见得残影一掠,齐腰白发刹那间卷席飘荡,两人便已闪身出现在树身正后,尚未站定,只听“哧”“哧”两声破风之声,两道青芒自林柯手中破空而出,直似那半空里扑击而下的苍鹰,汹汹追进不远处林子里边去了。

只听得那边沉沉哑哑的一声惨叫,林柯低头轻拍一拍手,一抬脸,便碰上面前虞子辰笑吟吟的神情:“你是如何发觉他在那片林子里的?”

林柯便笑一笑:“莫当我是什么脆弱东西。我是青妖哪,这里的草木都是我所生的耳目,倒是你这么一个普通人,竟也能发觉了他,才是真真教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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