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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再叄曰 赴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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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气请,风自殥山来,黑天高阔,南北银星空悬。

自二人在须臾镜中入梦,梦中世已过了五日有余,却仍不见任何大进展。秀娘芳娘每日里明枪暗箭地斗,却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什么溺死丫头啦,请人下蛊啦,等等事儿,连个影儿都不曾教人见着。

虞子辰厌极了这些家长里短勾心斗角,林柯与他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然而此时厌极了的二人却不得不在此一点一点地瞧下去,还不能随意地看,而是要有些点儿些点儿眯着眼来看,毕竟是要从中将秀夫人病症的前因后果都揪出来。

“啊......”虞子辰长长地叹一声,两手反抱在脑后,整个身子使劲儿往后一砸:“若不然便你在这屋子里边守着,我到外面集市绕上几天好了,成日里地你算我我算你,我瞧着都疲累。”

林柯半卧在木榻上边,见他砸下来,便伸出一分手去他脑后垫着。谁知这人气力大得很,连头带着林柯手掌都一并狠拍在床榻木板上边,若非底下还垫着个软枕,林柯怕是要呲牙列嘴得更利害些。

说来,他们在梦境里回到的赵家小院,虽是在几个月前的时间,然而那间坐落在花草院落旁侧、先前赵老爷专门拨给他俩住着的小房,却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无人居住,俩人索性便挑了此处作落脚地。被褥一类的也都好说,这赵家老爷为富不仁,要从他库里窃几件衾枕,虞子辰可还真无半分心虚。

“你想去玩,那便玩儿去罢,明日天晴,此间不似初隅,地无积雪,晴日也倒算是个难得的可爱天气。只是你只能出去一日,明日却要换我到外边去走走。”

虞子辰便笑,“不就出去走上一走么,你怎么忽然跟个小孩子一样,你一次我一次的,多小的事儿,还要一点一点拎着计较?”

林柯看看他。虞子辰说得是,这样微小的事儿,他原本是不会一点一点掐着计较的,然而面前站着的却恰恰便是这人,便叫他觉得,计较不行,不计较却也不行,真这般小小地计较起来,却有着些隐秘的自由与可爱。

怕是平日里羁束久了,忽然地得到些自由,虽是只有指甲盖那样的一丁点,对人对事上边,却也足以叫他回归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

于是次日里虞子辰便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去,骤开笼门的鸟,既然毫无防备,自然便是会表现得幼稚些的。林柯斜倚在一枝粗壮枝条上,这树高茂得很,他靠在上边,能见着秀娘屋里的碧儿趁了天晴翻晒被褥,满是大红绣花的款式,桃夭鸡冠,却没有牡丹也没有鸳鸯;也能见着虞子辰行路带风地往院子边上走,碰见院墙,也不带缓速,甚至还轻微地跑将起来,一勾头,人便已穿到墙头外边去了。

这人初次来到此间,仅费了半个时辰便掌握了这灵体身子的用法。灵体之间可以相互触碰,然而门墙之类用来阻隔的事物,他们却是摸不着的,简单些来讲,便是天生就晓得穿墙。

其实灵体也并不必睡眠,只是二人都是过惯了日常作息的日子,夜里往榻上一躺,棉被一盖,倒也还能睡过去。

这日子本便过得平淡,虞子辰不在身边、而要等着他回来的日子,便要显得更加无滋无味。林柯坐在高枝上边,风过来了又过去,他的衣袍缓慢飘拂起来,发丝也动了,却不能感觉到冷。

他是早便发现了的,像他这样一个生活平淡的人,便像是宁静的井水,水面幽深而显黑,但凡生起半点儿波澜,都是惊雷落地足音跫然,怎么能觉察不到。

只是此时这个人,这个给人评价曰走一步算三步心思过深的人,却偏偏不愿在此事之上作任何计划谋算。或者是舍不得,又或者只是倦怠使然。

就像身披枷锁的鹰,既望着能拥有个同伴,却又晓得那锁链的可怖。若是将一只鸟雏送到他身边,寻常鹰隼若非张翼保护,便是以爪喙驱离,他却也只是敛着翼,闭着眼,自站自的枯禅,不迎不拒,默不作声地让那小黄口决定自己的去留。

但那鸟儿毕竟还小呢,能晓得什么事,说着好听,还不过便是听天由命罢了。

林柯默默想着,宽袖迎风一招,手上边便落了一枝青杆的毛笔、一卷纸张。树木上有枝条默默生长,在他面前搭成一个桌案般的模样。林柯便置笔墨,拂开笺纸,下笔便是流畅的好几行字。

只是那纸张上所书文字,只要凑近了看便能发觉,那是种钩缠钩、圈缠圈的字体,并不是篆隶楷草行中的任何一种,甚至,并非是一种人类所写的文字。

两人轮流着到赵家院子外头透气,生活上固然是活跃了些,正事上边却连连受挫,眼瞧着十来日已过去了,却并无丝毫起色。

其实要说起来,那起色也并不能武断地真给下定个“全无”,他们还是发觉了些事儿的,譬如那秀娘的运气似乎总是很差,平地滑跌那是常事,偶尔地出个门去,便会被街上野狗追着来咬。最利害的一次,恰巧逢上赵家老爷来小院里边寻人快活,那秀娘珠簪满头,聘聘婷婷地迎出去,谁知天上恰巧有个老鸹过去,猝不及防地便是一泡鸟粪糊了脸上。那老爷啐了声“晦气”,一把甩开女人手臂,劲儿过大,秀娘整个儿地被跌在地上,赵老爷也并不将人扶起,径直往芳娘屋里去了。

便是这般,那倒霉事一瞧便知是异常的,然而便是从这里边,也不见得能寻着那秀娘的病根的来处。

“这可不对。”林柯靠在树枝上边,膝头上横放了他那青木琴,却不弹拨,甚至连缠布都不曾取下来,便就只那么作个样子般地搁着。虞子辰发觉这人原来很喜爱在树上或站或坐,兴许是因为通晓驭木之术,故此对草木一类的,便也分外亲近罢——却从来不曾见过他攀登家里的红枫树。

“怎的不对了?”

“按理来说,须臾镜会将我们带回到事件最初发生之时,将无事之日省去,再渐渐地往下来走,从而使人得以纵览全貌,从不曾像现时这样,大半日子里边毫无动静的。”

须臾镜是他当年从瀛洲带归回来的,不会出错,那便是这每日里边都在发生着些什么重要事儿,只不过是两人都不曾发觉罢了。

林柯暗暗自省,他过去做事可不曾有这般低效的时候。这次趁着出门却偏偏放纵了自己胡思乱想,瞧来还真是挺不该的。

他扬起头来往远处看,这树木朝西的方向枝叶稀疏,落日缓慢滑下去了,西边是一抹荷花胭脂般的颜色,搽在眼角,再轻轻地来一个上挑。有只鸟在天上盘旋,因着逆光,瞧不清颜色,只能见到一个展着宽翼的黑点。

虞子辰便靠近过来,也不讲话,只安安静静地同他一起来看那只鸟。

事件若是如此静寂下去,自然是美好的,夜晚会缓慢地包裹住白昼,就像海水浸染上沙滩,雪似的沙砾轻轻滚动,没有声音,安静又温柔。

然而现实却总是不肯教人如愿。

树下一排五间的小房屋,忽然扎出一声惊恐到惨厉的尖叫。

碧儿跌跌撞撞从秀娘房里出来,全然是副被吓得理智全无的模样,嘴里一直喃喃重复说着些什么,周身却抖得厉害,手上一个木托盘啪一下跌在地上,复又弹起,木声响亮,像在敲击一面通透的鼓。

虞子辰听力好,先一步听清了碧儿声音,诧异地像林柯一扬眉:“她说,有虫?”

虫?

林柯立即想到先前秀娘所言的、芳娘求蛊的事儿,莫非这便是蛊虫?

双眉一皱,林柯轻巧跳下树去,落地比猫还要无声。正欲迈步到秀娘房里去瞧个究竟,却先听到了里边一个尖利女声,明显地压抑着痛意:“小贱蹄子哪里跑去!回来,替我捉了它,躲什么!”

碧儿想跑又不敢跑,像她这么个小丫头,违了夫人话语,到头来还不是个被活活打死的命?不去便是死,若去了,指不定还能有几分活命机会,碧儿咬咬牙,撑着门框抖抖索索地起来,强忍着畏惧,一步三试探地往房里边进去。

林柯三两步并入秀娘房中,虞子辰却比他还要更快些,埋头穿了墙便往里撞,谁料一时间竟止不住了身形,径直地往那秀娘床榻上扑。

被林柯单手拦在腰腹前边,那人大约是催动了内力,或者仙力,谁晓得那是什么东西,总之二人肢体相接之处竟是由虚变实,勉强遏了虞子辰冲势。

但是虞子辰此时已经是个腰胯正直、上身弯曲的形态,而这头脸位置,好死不死便正巧就靠在那秀娘白玉躯体的正上方。虞子辰僵愣了刹那,瞬间弹身而起,后脊正正地往林柯鼻梁上一撞。

他这也不算是因为什么旖旎想法,实在是,若要换了另外一个什么人,来瞧见这般一个景象,那反应怕是能比他虞子辰激烈个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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