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半卿 > 第56章 再叄曰 赴箴13

第56章 再叄曰 赴箴13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大......大人......求您了,我求求您,救救秀娘性命吧......”

几乎是在握住林柯两手的瞬间,这么个软塌成一团的人便开始声泪俱下。林柯眼神一冷,退后半步,狠一用力甩开他的手。

倒也不是别的,只是纯粹嫌弃罢了。若是别的什么人来请求那也还好说,只是这赵家老爷一副前倨后恭的模样,实在叫他不起什么同情心来。

他不想与这人多讲话,索性便拦了那婢女下来,“你主子何时得的病,病症如何,现下里人在何处?”

小婢女隐约猜得这又是个新来的医师。只是自家苦命主子早先便已瞧过许多郎中,莫说郎中了,便连城隍庙里头那群叫价叫得天一般高的牛鼻子道士,也都请来驱邪驱了好几次,可不还是不见半分好转么?要说这文秀的白衣书生真能有什么法子,她是不大相信的。

然而不信也得试试哪,先前用了那样多的法子,八门六道齐出的,可不都是抱着个再试试的念头么。往赵老爷那边瞄一眼,正见着人瘫软在地、尴尴尬尬自个儿爬起的情态,立即别过脑袋去。这场景可不禁看,赵老爷是如何的一个人,满聂阳城里谁人不晓得,老爷若真“怪罪”下来,怕是明日她便要给夫人打断腿了来。

于是两眼只盯着地,嗫嚅:“奴婢见过大人......秀夫人得病有大半月了,最初不过有些咳血,炖了汤来,几剂下去,也能止住。近来却是呕血得利害,并且还......”这头讲着,却也真为秀夫人病痛悲苦起来,呜咽一声,两手一颤,那大半铜盆血水咣察一下跌在地上,稀薄地将林柯纤白衣摆染了血色。

虞子辰脸色瞬时黑了大半个度。

林柯这回倒是不大在意了,甚至还微微倾下|身,靠近那姑娘些许,“领我去见你主子。”

“哎,是,是!”小婢女眼眶还红着,手忙脚乱地拢了地上铜盆布巾,“大......大人,随我这边来......”

林柯则去扯一旁愣站着的虞子辰。

“怎的了?生气了?”

虞子辰皱眉,并不否认,那声音却有些低了,“是什么不好,却偏要是血水。”

林柯听懂了他话里头意思,竟要觉得啼笑皆非:“我是个医师,也不是别的,碰上个急重的病人,溅上一脸一身的血,那滋味也并非不曾尝过。人命当前呢,哪有讲什么吉不吉利、讨不讨嫌的余地。”拍拍他手,“想来那房里是要有更多的,你若是怕血,留在此处不去便罢,我不怨你。”

“我怕个甚。”虞子辰耸一耸肩。一个走江湖走了八|九年的人竟然怕血,这话传出去可莫要叫人笑掉大牙。

林柯问了婢女,又问了虞子辰,最后才转过身来,示意性地向赵老爷颔首:“这秀夫人的病症,在下以为,还是要亲自去瞧一瞧的好,老爷意下如何呢?”

一声老爷,叫是叫得尊敬了,却愣是让赵老爷黑下大半张脸。

“去罢去罢,碧儿,领人过去。”

小婢女应一声“是”,领头打了帘子,便退至一边。虞子辰紧一紧手里林柯给的布料,也跟着人进入房中。那赵老爷子呢,看一眼屋子,房内无灯,漆黑地卷出一股风,那脂粉味里边夹杂了血腥气,虽是已经浅淡了,他还是极嫌恶地擤了擤鼻。

“秀......秀夫人?老爷给请郎中来了。”碧儿唯唯喊了声,小心翼翼燃了点豆大的油灯。这房中原来有两扇高窗,先前老爷嫌弃那血腥味儿四处乱窜,命人在上边挂了重帘。这房里本便不算敞亮,他这一遮挡,便更漆黑得四时莫辨,若非燃着灯来,怕是什么也无法教人瞧见。

这是个经典的女子的住处,木榻却是置在的房间正中,四面红纱垂落。虞子辰过去,捻一捻,料子算是以次充好,瞧着却是与水红的香云纱仿佛。

纱帘底下垂落只青白手臂,林柯百无禁忌,过去将那帘幕一把拨开,尚未瞧见横陈其中的女子躯体,先是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那血腥味道浓郁到近乎发臭,其中还裹着腐肉烂肉的气味,怎样一个叫人作呕了得。

“......嚯。”

纵然先有了预备,虞子辰还是给惊了一惊。这气息他闻到过,实话讲来并不至于恐怖,白山被屠之时那味儿可比现时可怖许多呢。但那可是白山三千多条人命、屠了整整三日三夜才沤出的气味,这难道真是一个活人躯体里能生出来的味道吗?

林柯呢,见此情态,挑一挑眉,拉近了虞子辰来,说是他手臂比姑娘的长些,便要他替了碧儿持灯。这人一手拈了布帕子掩鼻,一手举灯台,可不正是恰好。

两人这么一挤一换,便将碧儿排到床帏外边去了。小姑娘是真心系着自己主子,也不离屋,只寻了个墙角坐下来,摸出两张布条便在漆黑里头补缝。

林柯索性撩了帐子坐到木榻上边去,一披拂便掀去了覆着女子躯体的布衾。这一瞧,才知道先前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是从何而来的。原来这躯体上边竟是从肚腹底下开始的糜烂,一直下延到大腿根儿,往下也不知烂了有多深,直像是腹腔给人剖了个大洞,却来不及将内脏肌肠一并掏去,便只得由它待在那儿腐烂。那满腹的腐肉在脓汁里浸得日久,已经泛白并且显出许多黑色斑块,伤口边缘还在微微地渗着些血,却已经是浑浊的棕黑颜色,并不再有愈合损口的能力,所能做的,大不过是将血肉与衾被连作一体,再在擦洗换药之时重新撕裂一通。

可怖的却不是别的,而是这女子竟还不曾彻底死去。如此伤势,放在哪一个常人身上半月之久,便是不曾失血感染而死,痛也得给人痛死了。她却不,那双手臂上还有新鲜的指甲抓痕,瞧着颜色当是昨夜里里头挠的,现下也不过是晕迷了过去,不论如何苦痛,却便是死不得,简直像是给某些事物强行羁留在了世间那般。

林柯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一豆灯光,以及灯点后边虞子辰的视线。二人对视一眼,虞子辰先开的口:“我觉着,这事儿不只是得了病那样简单。”

林柯听他声音有异,还以为他是被这脏血唬着了,便也体贴,“你若不大适应,便先出房外边候着去罢,此处空气浊得很,人多了倒要憋闷难受。”

虞子辰心里头是憋着事,但也不愿走,便只将头摇两摇。

他似乎是知晓这病症来源的,却不敢确定,应当说,是他自己都不敢教自己相信,只怕一场希冀过后,又是长久且黯淡的无望日子。

......当年焚霜之难,霜台五子,难道不是死得只剩他与师姐两个人了么?

连师姐也是先前只身在外,这方躲过一劫,也不知可曾听见了些传闻、躲避起来,终归现下里是生死不知。

说是什么同门之情同门之谊,早个十来年那或许还是有的,现时么,唉。

还是莫要相见的为好。

虞子辰既是不愿走,林柯便不多劝,虽也瞧出了他心情不佳,然而该要他打的下手,却一件也未曾给他落下。最终虞子辰只有撤了布巾,皱眉忍着扑面血腥气,右手支着那烛台,左手撑开了五指来,分别固定了五根银针的位置,渐渐地有些理解起林晞这一路长大都在给林柯打下手的艰苦处境来。

再一想想到当初自己上初隅山的时候,剧毒缠身,也是被林柯扎成了个刺猬,那可别是同眼前这个面目青黄半死不活的秀夫人一个样儿吧?

幸而林柯也不是个磨慢性子,与人断了诊,便利落收了银针,领了虞子辰出房间去。

赵老爷一直等在外头呢。他虽是不愿进到屋里,然而若能救回他那百媚千娇、有个莺儿嗓的秀娘,只是费些金子,又有谁能不乐意。

林柯出来,索过笔墨,刷刷写了十来味药材,要人寻来熬作汤药给那秀娘灌将下去,说是半滴也少不得。赵老爷一见他这淡定模样,不似先前那些医师,装模作样地挂出一幅愁眉相,心道这回大约是真有救了,自己竟是无知无觉间捡了个大便宜,当下大喜,立即遣了人去买药来,一刻不得耽搁。听闻林虞二人要留下来,对这伤势再观察些时日,又即时便要人去收拾出两间上好房屋来。

“两间?”林柯皱一皱眉:“不必,一间便足够了。”

小厮应着“是是”,领了二人离去。那房间按着林柯要求,便布置在这野花院子旁侧,倒是宽敞,却也一样地不透光,大白日里也显得阴森逼仄。除了偏僻与靠近那秀夫人,真能算是一无是处,连那小厮引了两人入内的时候,也是忐忐忑忑,只怕这两位大人忽地要朝自己发难。

幸而那两人瞧着还是很好说话的,并不给人甩脸色看,只是入了内,便遣退了自己,闭了房门,听声响还要上了闩锁,也不晓得是要在里边做些什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