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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次贰曰 露茅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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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以往所有梦境一样,这个霜台宫的梦,也同样结束于一片灼亮天幕的大火中。

经历的次数多了,虞子辰便从最初时的惊悸和彻夜难眠,渐渐变到了今时今日里的连看它一眼也欠奉。

火焰像是合拢的兽口,恰好将他咬在正中间,烈火烧灼肌肤,热气升腾,黑烟变作一条长龙的模样,盘桓在他头顶,迟迟不去。

他感觉到了下坠,像是残破的身躯已经无法容纳那条沉重魂灵,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它从密密麻麻的筛子孔里漏出去。

虞子辰却并不惊惶,如似这般的感受三五日便会来一次,他已能做到对此视而不见了。甚至,极大的恐惧之中,他竟有些扭曲的畅快感。

这是快要醒来了。

似是从深海里边破水而出,身子一轻再一重,便能隐隐听闻身边药汤沸腾的咕咚声,嗅到草药特有的一股子清苦气味了。

他也不急着要睁那个眼。往前边儿发生的事里想里想,虞子辰在心里暗暗一笑,这般瞧来,林晞这小姑娘还真有些本事。昨夜里两人比试轻功,他身上却还带着毒,应当是这半道里毒性发作,他从树上跌下来,给硬生生震得晕厥过去了。不过这小姑娘也机灵,不晓得用的是什么法子,竟给他弄到神医的药庐里边来。

并且看样子,这在祝青葵口中是“定能治好他”的神医,便是这林晞林姑娘的亲生兄长。无怪祝青葵敢胆打包票,在这世上,又有哪个哥是真会丢下自家妹妹的性命,不管不顾的?定然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医好他。

背上一阵痛麻。这疼痛感觉他熟悉,是刺进穴道里的银针给拔|出来时的感受,想来是这位神医趁着自己晕迷过去,已开始摆弄他虞子辰了。

随后果然有一声医针落到针匣子里头的清响,有个人轻轻呼了一口气,讲了句话。依着声响来瞧,这人是在他身侧往上些许的位置。

“他醒了,晞儿,你先出去罢。”

这男人声音也好听,温温润润的,教他想到那些个深山里头的清溪,溪水在深色的卵石之间回旋打弯儿。

“哎,好!”听听这语调,这人定是晞姑娘无疑了。耳边一阵衣裙的窸窣声过后,女孩儿脚步啪嗒啪嗒出去了,临走还顺手给掩上了屋子前边那老木门。

不对。

晞姑娘?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也在此处?

虞子辰一急之下,几乎要整个儿跳起。幸而还存留了些许理智,才教他只是堪堪撑起上半身来。

为着方便施针,他此时正俯卧在一张宽大的花梨木榻上边,侧脸躺着,底下一个藤草编编的软枕。因着要用药,他那上衣自然是给除去了,不过瞧来这神医也还有些人性,将床榻四周帐幔皆给放下了,又拽一张布单子,给他遮了腰腿之类的地处,不至于叫他和小姑娘两面尴尬。

如此想来,虽是将初初醒来的他唬了一跳,这神医人倒也不是很糟糕,他便费上个神,转头去瞧了这人一眼。

是个与他年岁仿佛的年轻男人,面容上与林晞有七分相似,能教人一眼便认出这是对亲兄妹的。因是跪坐着,便叫人瞧不清他身量,却能从他挺拔的上半身猜测出,这人定是个身材颀长的。大约是从昨夜里睡下一直忙乎到此时,那头顶上拿簪子束好的长发披散了大半下来,有些显乱,配上那身浆洗得干净的白布衣,却也谈得上是赏心悦目的。

此时那神医便坐在他那卧榻边上,一面微微笑着来瞧他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一面探手出来,歘歘歘再从他背上取下来五六根银针。

看一眼这神医手里头寒光凛凛的一簇子针,便不难去估量自个儿背上是何种光景。虞子辰一叹,虽说是长年累月地给唤作虞刺猬,他听是听惯了,却也不晓得,自个是真有被扎成刺猬的那一日。

叹气毕了,两边儿却也不晓得是要再做些什么,便一齐僵着,你瞧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终还是那虞子辰忍不住一笑,先行破了这僵寂。

“在下姓虞,字子辰,这里多谢林兄照料了。”

他的名儿不大好听,自己也是嫌弃的,于是逢人便只道自个儿叫虞子辰。江湖里的大多是些粗人,晓不得那么多名啊字啊的,见了他大多唤的还是雪月刀、虞刺猬,诨名儿多了,真名便也少有人追问。

只是瞧来着这神医,仿佛又是同他们不相类似的,怕他觉着自己疏狂失礼,顾此方有这多余的一个解释。

那神医听他如此讲话,果然也温和一笑:“子辰兄多礼了。某姓林,单名一个柯字。舍妹昨儿半夜里来寻我,道是山上倒了个人,要我去瞧瞧,我便自作主张将子辰兄带回茅舍来了。”

他站起身来,看一眼虞子辰那么个撑着床榻的僵硬姿态,有些儿好笑:“子辰兄倒也不必如此,你背上的针药,我已尽数取下了。这也是因着这山上,平日里头并不多见病人,为着叫晞儿瞧瞧穴位之类,我才唤了她进来一齐施针。”

虞子辰闻言翻一个身,便已妥当地箕坐在床榻上边,“我只是初初醒来,头脑尚不大清醒罢了,晞姑娘将来也是要当医者的,这些个事儿,她总不能一辈子也不瞧上一眼。”

“子辰兄倒是个通透人。”林柯听他这么来讲,对这人倒是有些另眼相看,别的暂且不知,至少不会是个讨人嫌的老古董:“旁的事儿先不论了。子辰兄身上的毒,晞儿已同我讲过了,外边人如何我是不晓得,这毒我却能治。虽是能治,却是要耗上好几个月来,调理好身子,渐渐拔毒的,万不可一蹴而就。只是不知,子辰兄可愿在我这初隅山里头,多逗留些时日呢?”

虞子辰颔首。他现下里是无处可去却又无处不可去的,既是有人叫他留在此处,那他便留下罢。

林柯见此道一声好,似是还有事要忙碌的,拨了青色帐幔出去,自不知何处翻出来件白布的袍子给他暂且披着,便让他先行歇息。闲来无事则可到屋外头,四周走走瞧瞧,只是不要下山。

这人语毕了,便推门出外间去了,只留虞子辰一个人在屋里。他此行乍一瞧着是失礼,实则细致,皆因几日里接连而来的事儿多且繁杂,这是要让虞子辰自个儿先缓缓的意思。

有人替他这么想着,虞子辰自然也乐得如此,屋里头清净无人,他倒得了更多自在。披衣下地来,将床榻四周纱幔束了,他所在的这屋间并不很大,一眼便瞧全那内貌的,而其中许多摆设倒是雅致。

这床榻是花梨木制的,前头他便已然发觉了,卧榻四周挑着床帐的四支立柱,却不是平日里见的木杆子形状,而像是某种壮实的山藤,藤蔓彼此纠缠蜿蜒而上,一直到顶方变了方向,搭出来个方形格子,纱幔便从那四周垂下。也不晓得是他的幻觉,或是些什么别的,大约是因着这藤条立柱雕得过于栩栩如生了罢,虞子辰总觉着这柱上枝条是活的,下一瞬便能一嘟噜吐出一串儿新叶来。

房里还有一张书案,从形制上边瞧,同那卧榻是极相似的。桌案左端收窄上卷,最终变作一条手指粗细的嫩青色枝子,上头给人挂了三五支墨毫。书案后边是极巨大的窗,几乎是要与那书案同宽了,无有窗扇,却给外头葱郁郁的攀藤叶子遮了大半。双掩门衣柜,落地博古架,有纸张有帛书,承满各种书卷;地下架了个缸瓦的茶煲,小火慢煨,朝他冒着热气。

这房里瞧着随意,却处处皆有玄机。虞子辰觉着有趣,本便不是个拘礼的人,便又四处赏玩一番,方推了屋门,向屋子外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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