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错错的人包围了整个大厅。

一时间这个面积不小的房间也显得有些吵闹，但进入的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试图靠近坐在沙发上的金发人影。

都心。

都心，都心！

都心。。

一道道愤怒，或者阴郁，沉闷，狂喜，惊愕。。。

声音接踵而至，直到一只手扒拉到了唐都心的腰腹，另一只一只按住了他原本还算自由的胳膊，手腕。

恐怖的重压中，面对态度不明却任由他们行动的卢卡帝斯，众人的行为逐渐变得放肆了起来。

毕竟卢卡帝斯也是眼前这人的‘仇人’。

而唐都心却显得平静异常。

无论何时，他永远都是那副死人样子。在虚界的所有人都对他这副模样算得上又爱又恨。

当然，对着现在这副丑陋的脸除外。

“都心，怪不得背叛我，长这个样子根本不敢见我吧！”

“你这怪物敢耍劳资！”

“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

“还是被找到了吧？”

。。。。。

一名研究所‘仇人’摸上了唐都心凸起的眼。

“卢先生，作为灾变前唯一一例变异案例，我觉得。。。他很有纪念价值！”

唐都心躲闪过伸来的手指，默默扭过头，他还是能一眼锁定了边上坐着的金发男子。

你也如此希望吗？

世界腐朽不堪，看似苟延残喘，却早已步入倒计时。

而他，如果要被当成放在货架上的物品。

那么宁愿葬送在此刻。

。。。

未多时，唐都心仰回了头。他行动被众人钳制，身体被团团围住。

可语言的能力从未被剥夺。

哈——

——

“权限：”

“摧毁‘太阳——’”

这一瞬间，众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发狂般将他的嘴扣住，按住，撕扯。。

“你这个背叛者！”

“果然，永远只会干这种事！”

遥远的方块房内，小人偶双眼一闪红灯，极细的未知光束发向了天空。

恍惚间，卢卡帝斯站起身，好像也向他扑来。

金饰与戒指灿灿生辉，只是他半咪着看不清任何人脸的表情。

——

唐都心望向繁复犹如万花筒的房顶花纹。

永闇的行宫，多处层层叠叠刻制着图腾或经文，可是那些地方早已破旧不堪，被修复后重新刻下了繁复的纹络，像现在这样，光怪陆离。

随着尖锐的爆鸣声闪过，眼前只剩一片白光。

永恒的生命也无法抗拒如此的外来致命伤。

作为离‘太阳’最近的永闇帝都，唐都心深知，在行宫的地底，‘太阳’的核心离他从未如此近过。

翁————

————

————

【您好，欢迎来到虚界，正在查询——】

【滋——滋——】

【亲爱的J武世界玩家[都心]，您是否现在登陆？】

%@#*//＆？？*？/？？。。

—— ——

这是？梦境？谁家走马灯居然还是在虚拟世界？

唐都心睁开眼，熟悉的环境袭来，空气中飘过淡淡的泥土草木清香，以及熟悉的湿润腐烂的气味。

哪具尸体又埋在附近了？

奇怪的天空。

唐都心抬头望了一眼，顿时被天相的异变吸引住。

只见近空环境的天穹好像是什么打翻了的调色盘，里面还净是装的重金属，不然不会有如此般扭曲流光的色泽。

‘特殊副本？’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唐都心站起身踩在了泥地上。

现在月亮高悬，并且扭曲着，但显然对他而言更大的问题是能见度极低。

崎岖地形的不远隐蔽着一个山洞，如果是游戏世界的老一套，一般来说，‘坑’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见着漆黑的洞口，不知为何唐都心突然觉得黑色的扭曲跟天穹有那么一点相似。

脑袋失控了一瞬，一个恍惚唐都心便察觉过来。

“谁？！”

熟练的进入警戒状态，可是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洞口阴风阵阵，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

黑靴踏在布满灰尘的黑石块上，满身被枝叶划得破烂的人在石道的尽头探出头来。

一缕头发也摩擦在石壁边，将石壁诡异的图画挡住了大半。

漆黑洞穴里除了唐都心脚步的回音也就时不时出现几声未知鸟叫，不像是有人，更像是有鬼的样子。

站在他不远处的人也笑了，只有一瞬，便又离开。

黑暗潮湿的地底下，还有什么更多未知的存在是谁也不清楚的。

唐都心试探了几步，不由得被环境吸引了更多。脚步声无序传出，黑色的身影更是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

“喂，你想改命吗？”

——

——

不应该这样的。

唐都心在听到那句‘你想改命？’时便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有一个特别的名字，这是在他还未出生时爹娘对他是个女儿的期待。

毕竟他从未出生时大夫便认为他们这是极好的胎相。

但却生了他。

爹娘不是不喜欢儿子，只是无法接受一个满怀期待的双胞胎，变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

没有脸面，名不正言不顺，是为不详。

更像个诅咒，大家避讳不以。这样一个极其微弱存在感的自己，在家族里，只有出现了坏种嘲笑他的长相时，才会收获一点关注。

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天生没有一副好的皮相。从左脸纵向往下深至脖颈，都有着仿佛溃烂般的乌黑疤痕。

连易容术都无法遮盖的异常。

为什么呢？

唐都心刚刚九死一生。在最近这次押镖途中，他的众多同行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下药抓走，人财两空。

可是他，劫匪看到他以为是个打杂的小喽啰，直接略过了，多么可笑。

好不容易赶了回来，现在他的好老大却是终于发现只剩他一个人，试图把锅全甩他身上。

他的确不详，也已经没有身份了，连找个地方睡一觉，都做不到。

唐都心跪倒在漫长的漆黑石梯上。

这是什么？谁？

唐都心错乱了一瞬。

他父母，不是在他生下来囗囗爱他，直到囗囗囗51年的战争。

战争囗囗秩序崩坏，囗末日囗狂欢。

脸囗被囗囗认出，找不到囗任囗囗生存囗身份。

——

奇怪的思维出现，莫名其妙的他好像多出，不，忘记了什么。

是来自古代‘唐都心’的记忆？

这张脸，这张脸有什么用，如果可以不要，做什么，他都可以！

“当真？”

面前一丝白色出现，伴随着蜡烛的微光，逐渐让唐都心看到了奇异的一抹幽蓝。

满头雪白发丝的黑衣人扎着一个高马尾，随意又无序，散落了大片大片的碎发在肩头胸膛。只在发带处，留下了几块幽蓝的叶状石头。

“记忆错乱了？”

面前的人前进几步蹲下，见唐都心捂着头，随手将油灯扔在地上，明灭的火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停在他们附近。

唐都心后退了几步，手边衣袍按在石壁上，仿佛无风而自动，握住了什么莫名的东西一般。

“嘛，无所谓，反正愿意吗？将这具身体给我，我给你一张漂亮的脸。”

面前的人影凑近笑了一瞬，火光照在脸上，唐都心终于发现了这样雪白扎眼的发丝也挡不住面前惊人的脸庞。

只可惜，还有一道小疤在眼上。

唐都心愣愣看了几眼面前的人。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闭嘴！

他从未来而来，如此世界，为什么还要换脸。

不，科技救不了祂。

器官囗移，分明囗囗囗囗！

“盯着我干嘛？”白发人歪了歪脑袋，扯了下发灰的发丝扭头哽了一下。

“你不会想要我这张脸吧？这可使不得，我还能帮你找到更好的脸。”

眼见着淡淡的微笑，唐都心终于想起来其实他应该是死了。

就在踏入这洞穴前，倒在石林边上前。

“你还想看多久？皮囊多多的有，你不用担心什么。”

雪白头发的人见他还混乱着，百无聊赖倒在洞穴深处一张石椅上。

刹那间他们谈话的地点便从阶梯换到了洞穴内部，而在这个奇怪的洞穴被大量图谋不轨者挖开的刹那，注定了这个地方除了诡异的岩浆黑河，就是尸体最多了。

这是，古代祭祀遗迹？

‘祂’在找的。

静默了好一会，唐都心才像是消化完了记忆抬起头来。

“这是古代‘唐都心’的愿望。”

谁知对面静立的人也笑起来，“对，也不对。”

——

“你真的不想吗？”仿佛恶魔的喃语，对面白发的男子低着头凑近。

“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因为你没钱，或者说，是因为幼年时还换不了脸而后来再也没有机会。”

“换张脸，哪怕找那么个不太体面的工作。比如地下**，唱跳，出卖美色，甚至卖Ⅰ身？或者在J武世界骗点RB，或者说有人真的那么喜欢你，去见面面基，然后找哪个上层人，够养你14年。”

“嗯，我觉得卢卡帝斯就不错。”白发人翻着记忆有趣的眨眨眼笑起来。

“毕竟在居民信息缺失的战争时代过去后，无论是哪种选择，至少可以丢下从前的身份活得好好的，剩下的14年，你可以跟你的猫一起生活，一直到世界尽头。”

“最后忍受没有‘太阳’的饥饿，灾变，被地底的毒气辐射侵蚀，然后死亡。。。”

。。。

白发人笑咪咪的如数家珍，至少在真正的J武世界游戏里，没有人能查到‘都心’的信息，更没有人知道‘太阳’的秘密。

“不会像一只幽灵一样，在虚界得罪了无数人，最后被一起凑上来声讨这个可憎的背叛者。”

也不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唐都心沉默抚摸着冰冷石面上的纹络，阵阵黑气犹如实质般的涌出又消散。

“没想到我最后的走马灯，也是在这个充满尸腐臭的J武世界。”

唐都心缓缓闭上眼，无言等待着思维的空寂。

但是——

「换脸吗？」

白发人不发一言，但这个交易却已经刻在了唐都心的脑子里。

「这是我在各种人记忆中提取到的，最为诡异，但也好实现的奇怪期望。」

闭嘴，没人会不想活——

“好啊——”

唐都心笑，睁眼后，眼神中莫名闪过了一丝，跟白发人眼瞳深处所藏同样的癫狂。

将目光正对向面前雪白头发的人。

“在尸山血海中找一个缝上都可以。”

如果这是梦，至少这是个美梦。

如果这是走马灯，至少在最后，他的妄念实现了！

哪怕是扒出尸体，哪怕他寸寸腐烂。

“交易内容，换这具身体。”

白发人起身再凑近了一些，雪白的指尖划过唐都心的胸膛，仿佛要刨开划过的路线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保持着微笑——

“不过放心，我暂时只要你这张脸。”

白发人划啦了一下唐都心的脖颈，顿时一道血线出现。

“等你什么时候死的时候，交易就彻底成立了。”

——

“死？”唐都心看着面前的人，而对方不再多言。

同时的，刹那间他们来到了更深的地穴，明显就在方才他们呆的台子背后。

而这，竟然是个万人尸坑。

层层叠叠，有的很新鲜，而有的，仿佛被封在什么散发着阵阵寒气方块的冰里，维持着活人时的样子。

“好了，选你喜欢的吧，男女不限哦~”

隔着石壁传来了白发人的声音，显然对方又倒在那张石椅上了。

指尖抚摸了一瞬，唐都心捧起一边歪倒的‘人影’，仔细端详着怀中的面孔。

一张，崭新的脸吗？

——

——

“你不怕的吗？”

白发人显然在完成交易后就放得更开了，不耐烦甩甩袖子，推开了面前的几具尸体。

“。。有疤不要，脸型不合适不要，肤色不合适不要，头发颜色，耳朵，身材。。。”

。。。

“停！停！”见着唐都心如数家珍，白发人顿时崩溃得压力山大。

“‘游戏’快开始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来选。”划拉了一下手背，面前的人面带微笑，不觉拧出了红痕。

唐都心沉默片刻，扭头犹豫道，“卢卡帝斯，那样？”

白发人顿时抽了下嘴角，“头发颜色，身材，肤色都不一样吧？你。。”

“那就你的脸？”唐都心脸不红心不跳还抱着两具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尸体发愁，似乎做选择真的是什么大难事。

“你！”白发人气极反笑，仔细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可我脸上有疤。”

唐都心也又望了眼眼前的白衣人，又回头瞅了瞅怀里抱着的身体，摇摇头。

“没办法，你这脸现在是我看着最顺心的，能去掉吗？”

。。。。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对方看了半天唐都心蜿蜒到脖颈的疤痕，才开了口。

“有一个人，不是，有一具身体。”

“是我的前辈，就是死得有点久。”

“多久？”

“三，四百年吧。。”

唐都心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有点破碎，老僵尸。。？

“你别看时间久，他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换个。”

唐都心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不然怎么会做如此奇怪的梦。

“好吧，那他，的私生子成不？”

“我想想，私生的私生的私生，大概差了我四辈，吧？”白发人挠挠下巴仔细回忆着，又补充道，“新鲜的。”

忽略掉了诸多诡异问题，唐都心犹豫问道：

“在哪？我看看。”

白发人也不多指什么，尸山里顿时像起了地震一般，抖动着，随后在层层叠叠砸过来的身体中抬上来了一具……，晃晃悠悠摔在唐都心面前。

——

“就他。没啥别的原因，病死了。”

白发人略显冷淡的开口，唐都心也将身体的脸庞扭过来。

死人白，无疤无痣，神奇的是，除了脸上没有任何痕迹，无论是脸型还是鼻嘴，跟唐都心本人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除了眼睛，唐都心剩的那只眼是桃花眼，但躯体明显更加的阴郁。

见唐都心视线望来，白发的人也坐在石板的地上。

“看我干嘛，这人跟你，‘唐都心’，是名义上的兄弟。像也很正常不是吗？”

“一胞娘胎下，一个抢了对方的容貌，一个抢了对方的体魄，最后一个都活不了。”

。。。

唐都心看了半天，最终艰难的开口，“还跟你像一两分。”

而白发人顿时被噎了一下，显然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先辈。

不再探讨其他方面，唐都心也只是需要这么一张皮，见他一直抱着，白发人也问道：

“就这具了？”

“嗯。”

就好像冥冥中的缘分不是吗？

抱尸体，抱到了自己。

换脸，换到了——▇▇▇

——

见唐都心认定了，白发人也不再多推荐，一只手摸向唐都心的血线，另一只向着这具新鲜的尸体探去。

“记清楚了，无论你的脸怎么变，你的身份还是‘唐都心’。”

“皮变魂不变，皮换魂不换。”

皮归魂，魂回体。

“因果加身，心定魂定，人死道消。”

“只有你，只有一次机会。”

就是说，不要信民间邪术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