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慢延而过,晨光肆散。陈洵猛得睁开干涩的眼睛,环顾四周伴随着刺鼻的药液味道。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病房。
他想左右扭头再仔细看看,却愣是因为脑部缠绕的纱布和手背上的针管,难以动弹。
动的时候感觉脑子疼,虽说不知道自己出什么毛病,但大概也猜到是什么导致的。他伸手小心翼翼的贴在伤口处,轻轻擦过又放下。
大概过了几分钟,刘能仲一瘸一拐的小跑进来。看见陈洵醒了,脸上忧愁的表情也就舒展开了。
他先是扶着陈洵的肩膀,帮助他慢慢坐起来。陈洵感觉喉咙特别干下意识的咽口水,气息不稳的说:“有水吗?”
刘能仲:“有有有,等着啊。”
刘能仲连忙去给陈洵倒水,抵到他面前:“你还是多休息休息,我也是刚刚到。”
“嗯,麻烦刘叔你跑一趟。”
刘能仲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轻声和陈洵说:“小洵,叔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一身伤。但我和你妈妈一样,希望你能活得幸福一点开心一些,没那么多烦恼。”
“刘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存活在复杂的世间里,我需要在生活中摸爬滚打。成年人的幸福大多只有真正得到自由时,才能稍微尝点甜头吧。”陈洵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没事的,你也不要过渡担心我。”
“我大概…能懂吧,我们那个年代啊和你们这代年轻人的思想观念,太不同了,代沟太深。”刘能仲说,“那一辈的,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吃苦是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是,我到现在这个年龄才发现,那些话不过是压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一个说辞。”刘能仲苦笑,眼角泛起褶皱,这张历经沧桑的脸颊上满是岁月遗留的痕迹。
他感叹道:“可惜啊!为时已晚。我到如今才明白。”
陈洵静静地望着他,只是在刘能仲说完后,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更加深透了。
每一代人追求的到底是个什么呢?但陈洵肯定,每个人都想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这样一个请求,却是一种奢望。
门开了,是医生带着实习生过来察看。等医生交代完术后恢复注意事项,刘能仲就借着要去看看贝贝的理由准备离开。
因为黎贝和陈洵的医院不同,而且距离又远来回车程也要二十多分钟。
况且刘能仲今天只请了半天假,只能赶着时间去看贝贝。
临走时,陈洵问他:“刘叔,你知道是谁打电话告诉你我出事的吗?”
刘能仲侧身退回来:“一个陌生号码,自称是你朋友。”
“嗯行,那你去看看贝贝吧。”
“好嘞好嘞,你也多注意休息,听见没有?不要乱跑啥的,晌午的时候我再来给你送饭。”
“好,其实也不用再特意跑来一趟,我随便吃点水果垫垫就行。等你有空,再给我送也不迟。”陈说同刘能仲说道。
刘能仲想一番后就答应了。
估摸着刘能仲已经离开市中心医院,陈洵就立即在病房里翻箱倒柜的找手机。
可即便是翻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是没找到。
估计是和那□□时,手机掉落在地上了。
思索后,他准备出病房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个手机打电话。
刚出门,就愣在了门口。陈洵和守在病房外面的保镖四目对视,陈洵故作镇定冲着保镖头说:“我想见你们家少爷,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他说。”
“请您耐心等待。”保镖如实说,“少爷现在在忙其他的事情,不大希望被打扰。”
陈洵还是不肯松口,继续说:“真的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关系到整个盛江集团!”
“抱歉,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回到病房里休息吧。”
陈洵扒住保镖的手臂:“那这样,那这样。我不为难你,但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说着,陈洵就急促起来,“如果这件事没能告诉他,他就有可能被牵扯进去!你也不想看见自己的雇主无缘无故的被陷害到监狱里吧。”
保镖看着陈洵,内心有了一些动摇,但还是坚守着自己的任务没能同意。
但保镖还是让陈洵打了电话给李衍。
刚听见李衍的声音时,陈洵迟疑一下,将手机拿远耳边看了一下屏幕上备注的老板,确认无误。随后他很快的跟李衍讲自己在实验室里的发现。
电话那头传来李衍的声音,还夹杂着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其余嘈杂声音。
“李瑨已经在处理了,你就待在医院里静养别得不需要你操心。”
听到这句话,陈洵终于心安了。
陈洵紧紧握着手机,喉咙发出的每一句话都如罪释放般:“李衍你听我说,李瑨他最不应该卷入这里面。这件事以后,就别让他去做这些事了,就当他小不懂事。”
李衍忍无可忍:“哼,我告诉你。我弟没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教导他。”
李衍还在盘算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替李瑨跟陈洵隐晦的表达他真正的心意。
李衍倒吸一口气:“就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件事情,他就永远不会参与进来。”
“你…什么意思?”陈洵的声音已经发颤了。
“滚蛋吧,你当真什么都不明白吗?陈洵,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要是真想以后不跟我弟扯上关系。”李衍都想砸手机,“那你就早点收拾东西,滚出李瑨的视线。”
不等陈洵说,李衍就果断挂掉电话。
陈洵把电话还给保镖后,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内心里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还生疼。
陈洵也想,等这件事一结束他就收拾收拾换一个地方生活。可是,越是这样想,自己真实的行为却与其反道而行。
对于陈洵来说,李瑨这两个字已经是存在脑海中的关键词。曾经有人问过陈洵,为什么这个年纪了不谈个恋爱。
陈洵一贯的回答,无非就是“没遇到合适的人。”或者“还是工作要紧。”
他越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杀母仇人的儿子,就越与他靠近。
最开始陈洵觉得是个神经病,觉得自己疯了。喜欢上一个男的,喜欢的那个人还是杀害自己母亲凶手的儿子。
可后来,在墨尔本待的几年。他对自己妥协,认清自己,也看得更明白了。
那时,在拉面馆打工的陈洵累到双腿发软虚脱。一休息,他就躲进杂物间依靠在柜子边,抽着烟看着小窗户外白昼或黑夜。
想着,再坚持几年。
再坚持几年吧。
拿到学历就回国。
再坚持几年,就又能见到他了。
后来每当陈洵与李瑨的双眼对视后,心脏就会异常的跳动就要挣脱束缚,向他证明自己真正的心意。可陈洵绝不允许,他偏要压制这种念想。
陈洵是个矛盾有拧巴的人,这样的人最缺乏安全感。后来他独行于墨尔本寒冷的街头,不相信任何人的靠近,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只相信他自己。
无论多少个日夜,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如此的认识李瑨。
到底,还是陈洵跨不过那到坎。在他的世界里,对错分明,太固执也太死板。
到点了,护士推着小车过来:“今天还剩三瓶要打,还需要打消炎的哈,您快躺床上去吧。”
陈洵瞬间惊醒般,他看了护士一眼:“我不打了。”
护士瞪大眼睛:“啊?”见陈洵拔腿就跑,她都来不及拦住,只能大喊:“诶!你回来啊!这药水必须打的,快拦住他!”
“怎么回事!?”领头的刚探出个头,就见一个身影闪过。
反应过来,才发现是陈洵跑了。
守在外面的保镖都跑去追陈洵,但都没一个能追上的。那个领头的保镖只好打电话给李衍,说陈洵跑了。
陈洵现在这幅样子很滑稽,到了满是人的大厅他也只能在人海里推搡,快速的跑出医院。
看见一辆出租车,就马上招手拦下。等陈洵坐上副驾驶时,回头与司机对视才发现那人正是简程天。
简程天见陈洵头缠纱布,身着病号服着实错愕不已。
他张大嘴巴:“陈?陈洵。”
陈洵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但他还是着急于现在,系好安全带:“去公安局。”
“噢噢行。”简程天赶紧开车掉头,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那天你订婚宴,我没去…是被耽误了,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再给你补上。”陈洵说。
简程天腾出一只手手摆摆,尴尬的笑了笑:“诶不用麻烦,吹了。”
陈洵诧愕地看了一眼简程天,很快又收回目光:“……”
想着自己没有手机联系不到李瑨,他只好问简程天要手机输入电话号码后,自己内心一阵不安。
“嘟——”的几声响,电话还是没通。陈洵只能又把电话打给了李衍。
几秒后李衍接通了电话,就开始质问陈洵为什么要跑出医院。
陈洵沉默几秒,哑哑的声音:“我等不了他,我要亲自见到他。”
李衍:“……”
“你能不能…告诉我…”陈洵有些哽咽,这是他自看望黎贝后再一次的有想哭的冲动,“告诉我,李瑨在哪?”
防止简程天发觉什么异样,陈洵都是把脸扭到窗户那边的,尽量控制自己的哽咽程度。
那边没有了声响,几秒之后李衍的语气疲惫不堪即是无奈又是一种退让。
“在瞿隋家里的路上,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我现在马上过来,我带你过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