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肆说完,周遭瞬间安静。
表白结束,最震惊的人不是顾诚,反倒是杨肆本人。
杨肆就这么说出口了?藏了六七年的暗恋就这么被自己一股脑的说出口了。
杨肆愣神反应过来,霎时面色涨红。
他看着顾诚惊愕的目光,不知所措。
顾诚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男的告白,第一反应是手足无措,然后……其他反应都是痛苦恶心。
“我操了!杨肆,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老子说的不清楚?老子他妈喜欢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人!
你怎么这么恶心?接近我就他妈是为了告诉我你他妈的喜欢我?老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被你恶心的喜欢六年?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伤害老子了?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他妈是你这种,明明知道别人讨厌什么,还偏偏要他妈说出来!你恶不恶心?
你说出来告诉我,你他妈存的什么心,就为了恶心老子?老子身材好得很,不需要节食,用不着你来让老子反胃!
我真的靠了!老子把你当人看,你他妈把老子当和你一样的怪物?妈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膈应人呢?
真他妈的恶心透顶了!”
顾诚说的面色潮红,他撂下话看着杨肆,总觉得骂不过瘾,但是又不想再浪费口水,干脆最后问候了句杨肆的妈,就迅速出了门。
……
杨肆感觉心跌入谷底,他感觉人生至暗时刻也就这样了。
“小肆,”张颂感觉有些尴尬,“他……小顾他说话难听……你们俩个的事回去再说吧,不要难过。”
杨肆看着张颂,勉强点头,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出来。
他随后又看了眼我,眼神黯淡:“我们两个以后……没有以后了,我和他彻底结束了。顾哥回去之后,肯定就会想方设法远离我。”
张颂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什么安慰话来。毕竟杨肆的话确实不错。
顾诚这个人,讨厌的就会一直讨厌,看不惯的就会一直看不惯,现如今他一下子把话谁那么狠,明摆着两个人算是彻底决裂了。
杨肆沉默了半天,似乎是在酝酿情绪,随后才哑着声音开口:“我知道的,张队。你放心。”
张颂不自然点头。随后移开视线,看向我,扯开话题道:“宫先生……请你们现在就开始配合我的工作。
现在,请告诉我,你和你先生的经历。”
她看了眼先生,随后继续道:“就是你们如何认识,对对方的了解以及在几个月以前,为什么要与他分手,为什么要离开对方。”
她似乎觉得有些唐突,抱歉道:“这很重要,请你配合。”
听着她提的问,我竟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我点点头,示意她我明白。
可是,当我想要回答时,却发现脑海中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为什么要和先生分手?
为什么要送先生回去?
先生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我明明还记得的啊,为什么一瞬间想不起来了?
等等……我真的记得吗?
一瞬间,我头痛欲裂。
先生见此,迅速来到我身边,从身后环住我。
他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我抬头,却一阵目眩。此时,一旁的张颂也担忧道:“宫先生,想不起来就等一等,不要为难自己。”
“好……”
我想要收回思绪,它却控制不住的越飘越远。
耳畔先生的声音渐渐模糊,却一直不断。
我仿佛听见他在说:“什么都不要想了,我求你了。”
他说:“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说:“以后,我们还有以后,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
他说:“我求你,不要再想了,那些都是不好的记忆,我希望你只记住美好。”
他说:“……你为什么要回来,明明我会自己回来找你的。”
他似乎哽咽了:“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那么多伤,为什么我无能为力不能保护你……”
我的额间已经有冷汗浸出,视线早已模糊。
又一次睁开眼,却好像看见几个人着急忙慌的身影,闭眼再睁开,那声影消失了。
耳畔先生的声音被嘈杂的惊呼、谩骂声给覆盖,那声音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疼惜。
我听见那声音,尖酸的说:“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一天天的为什么事那么多?”
他们说:“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凭什么还要活在世界上,污染空气?”
他们说:“神经病一个,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看他那个样子,难道不是自作自受?”
他们说:“为什么当初他家人不把他烧死,偏偏让他活了下来,当个白眼狼,结果把自己弄死。”
我又一次睁眼,模糊之中,我看见许多白色身影。他们远远立在发光处,眼神冰冷,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在审视我这个糟糕的、无比恶心的“人”。
有人说:“我们还救他吗?”
“救?为什么要救?凭什么要救?”
“……”
他们说:“神经病、杀人犯、同性恋、丑八怪、贱男!他有什么资格让我们救他?他这种人早就应该死千遍万遍,凭什么要浪费资源救这种人渣?”
“他妈的,还人鱼,想象力这么丰富,他怎么不把自己想象成狗呢?狗可适配多了……”
他们看着地上爬着的血肉模糊的人,痛痛快快的笑出了声。
我感到浑身刺痛,密密麻麻的疼让我喘不过气。
我想,只要闭上眼,可能就:不会痛了。
然后,我努力的尝试合上眼睛,一遍,两遍,幸好这次我运气不错,只试了两次就成功了。
然后,周遭黑暗起来。我不知道,闭上眼除了可以带走光明之外,还可以带走谩骂和痛苦。
耳畔还有声音,不间断的,可是这一次却满是关怀、担忧。
恍惚间,他好像还在,又出现了。
他好像在强有力的呼唤我,说希望我可以睁开眼。
他在求我,求我不要睡。
我其实觉得就这么睡了,是一件难得珍贵的事情,真的。
闭上眼的感觉,很舒服,因为我可以屏蔽一切。
我感受不到疼痛,听不见刺耳的诅咒谩骂……可我又很自相矛盾,我又迫切的希望,睁开眼,先生还在。
先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觉得他肯定就在我身边。
所以,我睁开了眼。
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先生不在,疼痛感席卷全身。
我想又闭上眼,可是害怕下一刻先生就会出现,那样我就又会错过他。
于是我僵持着、期待着同时又悔恨着。
……痛感即将将我淹没之际,耳畔又有声音响起。
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然而不是先生。
他说:“闭上眼吧。”
其实闭不闭眼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的眼前早就一片黑暗。
我强撑着身体,环视四周。
那声音继续说着:“放过自己吧,拜托了。”
我突然间就动弹不得,身体僵硬。
这声音,充满了爱、关切和心疼。除了先生,从来都不会有人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除了先生……也不对……
记忆里,好像除了这个所以之外,我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个语调了。
他才是第一个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那么……先生呢?
先生呢?
先生呢!!!
又一次,头痛欲裂。
……
寂静无声,我的脑海中,闪过星点碎片,上面的我,却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