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回到家洗完澡给秦长许发信息。

【我服了爸爸：在吗？】

【秦长许：在。怎么了？】

【我服了爸爸：没事儿，就是好奇你在不在学习？】

【秦长许：想我了？】

【我服了爸爸：。】

叶清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和秦长许进行了无效沟通，想到这个，他不禁哑然失笑。但没想到，下一秒，秦长许就给他打了视频过来，这种事只要有个开头，后面就会无休止了。叶清想了一下，还是接过电话。

他们二人都是站在阳台的，所以光线昏暗，但就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他们却都看见了彼此身后的月亮。对着屏幕，忽而便相视一笑。尽管并不言语，却早就心有灵犀。

秦长许问：“你就是想我了。”

叶清又想到上一次秦长许非常灵的猜测到了“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感慨：“你的第六感有点过于准了。”

“看来是我猜对了。为什么想我？”

叶清闭上眼，其实很想在这一刻所有的话都呼之欲出，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理性战胜感性，因为真相依旧是未知的。他再次睁眼，刚准备笑时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迟定的那句话。

——“你笑的次数有点过多了。”

于是他叹口气，状似无奈：“高考后再告诉你。”

“好。”似乎察觉叶清在想什么，秦长许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明天就要去填报运动会的项目了，你决定参加什么？”

叶清问：“有什么项目呢？”

秦长许失笑：“那张项目图被沈长云宣传烂了，你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2G网。”叶清面无表情地和他玩梗，随后他补充，“你快点开门见山吧。”

“好的！”秦长许装作一副中二的样子表示“领命”，然后接着说，“我想和你一起参加接力跑。”

叶清挑眉，不语但笑。

“来吧兄弟，”秦长许装深沉，声音很像开变声器的大叔，“少年总是要拼一把飞扬一把热血一把的。”

“你有邀请别人吗？”叶清倚着栏杆，微微侧头，绿眸中似乎跃动着点点星光，像是叶清本人都没察觉的快活的笑。秦长许替他察觉，明白自己已经将叶清的情绪调节的好了一些，他才又正色起来。

他淡淡道：“没有。”

“我明白其中含金量了。”叶清说着，顿了顿又接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一起聊天，哦其实不论是做什么事，我都很……”他蹙着眉想找一个合理的词语去形容，可往往会在这种时候词穷。

“你很愉悦，很快乐。”秦长许面不改色，替他说完了这些话。

“是啊。”叶清淡笑着承认。

他们都没有说话，今夜的月色也格外的好。

隔了一会，叶清像突然什么似的问秦长许：“沈长云背着我俩偷偷说我们高冷。你觉得事实真是如此吗？”他做采访状看秦长许。

秦长许“哼哼”两声：“我觉得我是真的高冷呢。”

叶清被这个人的脸皮厚度惊到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后悔没把咱俩刚刚什么飞扬热血那段聊天内容给录下来。”

秦长许义正言辞：“我是不会承认的。如果你一定要说那是我，我就会……如果你事后反悔，我会……”叶清自动屏蔽一些内容，只觉得这个句式非常熟悉。

嗯。很罗翔。

反正吧他觉得秦长许只是外表看上去比较矜贵，但这个人说话还是比较有意思的，一个梗套另一个，5G冲浪选手实锤了。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叶清短时性地把记忆错乱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被秦长许逗得乐不可支。后来架不住时间太晚，叶清打了个哈欠，随后两人就开始沉默，睡意袭来，叶清回房即将挂电话时看见秦长许面色平静，眼神温和，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因为你是不同的，所以你得到的理应是不同的。”

叶清晃了晃脑袋，只当太困听错，嘟囔道：“晚安。”

“嗯。”

而今夜，夜凉如水。有人注定会想明白一些事，看透一些人，然后失眠一夜。

-

叶清回到家，满心欢喜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舒春走了。

迟淮安的解释是舒家不太行了，所以舒春要去国外避避风头。

叶清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间，却看见了一封信。

【亲爱的叶清：

见信如晤。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说话，当然，我是万不得已的，恳求你原谅我啊。

其实，让我离开的导火索也是你本人呢，想到这一点，我就又开始讨厌你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对你的喜爱中便掺杂了我看不懂的嫉妒、厌恶。我自身都不明白那种情感的来源，我又怎么好对你说呢。

你把你的心事剖析给我，给我看你血淋淋的伤疤。我从来无处可归，也飘渺不定。但难得我想帮你，只因为你搂着我眼睛亮晶晶地说：“朋友一生一起走。”

朋友。对于我来说从来都新鲜的词汇。

总而言之，我会一直在你和秦长许身边游离。

送你本画册，等我成名后你再想要可就难了。

语且休繁，我们没有再见的那一天。我们每天都在相见。】

第二天早上到学校，二人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明明昨晚如此亲密，第二天见面却依旧冷淡，叫人疑惑。直到沈长云在截止报名时，他们之间的冰川才仿佛融化，然后进入春天。

舒春的位置就那么空了出来，既没有让别人填补那空缺，也没有把他的桌子拖出去。叶清有时会对着那个位置发呆，有几个瞬间好像舒春还在，还在给他丢小纸团，他打开，依旧是捉弄人的画，有时候默默走在路上，好像会突然感觉到舒春从身后碰上他的肩笑眯眯地说毕竟我们是朋友呀。

吃饭时他翻阅着舒春送他的小画册，想，舒春的画技是真的进步了。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自然就不会注意到对面已经有人落座，并且正含笑看着他。等他抬起头时，恰好与秦长许对视。他惊得手抖了抖，秦长许闷闷地笑了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叶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注意到你啦。”

秦长许轻快地接上：“没关系。那是舒春送你的画册吗？还是你自己买的？”

“舒春送的。”

“那就有点奇怪了，”秦长许笑道，“我最近认识了个人也爱画画。刚刚偷瞄几眼，怎么觉得他们二人的画风有些相似呢？”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听者说者都有心。秦长许目光灼灼，盯着叶清。叶清护呼吸一窒，慢慢地笑出声来，或许真是心有灵犀，他竟然感觉秦长许在引导他去寻找舒春一样，他问：“能把那个人引荐给我吗？”

“好啊。”秦长许笑，带着让人难懂的情绪。

从他们今天刚见面时，叶清就觉得秦长许怪怪的，不像平时坦荡磊落，笑的次数也变多了。少了矜贵的味道，多的更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温和的味道。

秦长许看着他，叶清却突然不敢会以注视，只是低声道：“吃饭吧，午睡时间不长。”

秦长许没反驳，二人对坐，默默吃饭。但此刻的沉默让人心安，叶清又感觉前路并非如此渺茫了。他又控制不住想，秦长许那句极具暗示性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秦长许也是重生的吗？难道……？

他顿了顿，瞥了眼对面的秦长许。秦长许那家伙在认真吃饭。

但叶清注定不能知道，他在偷看秦长许的时候，秦长许也在偷看他。

吃完饭，叶清和秦长许一起走回教室。途中秦长许看着窗户里的叶清，平静地说：“我曾撞破过你的秘密。”

“什么？”叶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

“其实也不算秘密吧，”秦长许对着镜子中的叶清笑了一下，却并不看他本人，“你的mp3，算秘密吗？”

叶清顿了一下，他爱用mp3录点声音。他没想到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会与秦长许单方面的相逢，于是想逗逗对方，像是为了扳回一局似的开口：“不算。”

“那好遗憾。”秦长许耸耸肩，“本来还想和你共享两个秘密呢。”

“既然不算秘密，那我就不说了。”

叶清一下子就被挑起了兴趣，他急急地解释：“好吧好吧，这算是秘密，你快告诉我吧，别卖关子呀。”

谁料秦长许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带着他转了个方向，叶清与窗户中着急的自己对视，自然也看见了秦长许的游刃有余和风轻云淡，秦长许就这样看着镜子里他的眼睛，温和如春水：“有句话或许可以多次使用，冬天快来了，接下来就是春天了。”

叶清想到了那次天台上，秦长许也是这样的表情，胜券在握的掌控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也像上一次一样，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明明不喜欢这样被掌控的动作，可是他依旧顺从着秦长许。

顺从着他，听他用那张禁欲冷淡的脸和他表白。

耳垂一下子就烫得惊人，他不受控制地想垂下头，可是秦长许不给他这个机会，外面小雨声淅淅沥沥，把空气都熨得烫人，滴滴雨丝像是订书机把他们订在一起，让叶清想到了那个雨天他们的碰面。那个雨天他依旧是狼狈的，而秦长许踏雨向他而来。

秦长许神情偏又淡漠，让人怎么看都喜欢：“叶清，”他语调慵懒，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直视自己。”

直视自己。

秦长许奶奶出事的那晚他对自己的催眠、戏剧的关于命运的洗脑、那次天台的交流。原来他早就无意识地努力地摆脱错误记忆的控制了。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被规定好的轨道，而他这辆列车横冲直撞想找出自己的路。

直视自己。

从初见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秦长许。

上辈子带来的警告被他漠视，意料之内的答案在他心中颠簸。

他早就喜欢。

“秦长许，”他刚说话，就发现自己的嗓音很哑，“其实我有很多是未知的。”

这话说得很含糊，然而秦长许还是耐心地接着他的话：“嗯，我明白。”

叶清想，你明白什么呢。你不明白的。我好犹豫啊，我在赌啊，我在赌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都是错的。

秦长许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又堵住了叶清的退路。叶清无话可说，却又容不得静默。这样尴尬而暧昧，在烈烈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