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去点了个蛋炒饭后又给沈长云炸了点串串。沈长云走近叶清，叶清一身名牌，但是和这个环境并没有显出一丝格格不入。他好像很自来熟，正和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做铺垫，甚至可以说到叶清的小学升初中的事。叶清很腼腆地笑：“哎呦，那时候是我小学升初中的暑假，我妈病重住院，我家没人管我，我每天就自己坐公交车，三个目的地——家、医院和补习班。我还记得有一次啊上公交车，遇到一个叔叔，和我一直聊天，那天我妈做手术，我一路上心情就不好，他就开导我，还扯到他的那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儿，尽管我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他故意伪造出来安慰我的哈哈哈哈，但现在想来还是挺感动的。世界上好人还是蛮多的。”

闻言，大爷原本乐呵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小伙子，我之前也遇到过你描述那样的小孩，也像你说的法子那样安慰了他，不会就是你吧？”

叶清眼中闪过很多情绪，最后他正色：“大爷，你还记得那个小孩上站点的是哪里吗？下站的呢？”

大爷努力回想，手指在虚空中点划着，好像在整理自己记忆的每一帧，最后他的手指颤颤地顿住了，他清嗓，慢慢说着好像一点一点铺开当年的往事：“那个小孩……我记得很清楚，别着红领巾，从市医院门口的公交站上车的，最后又在一个酒店附近的站点下车了。”

叶清温润的嗓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对时间感慨：“那大概就是我了。缘分，缘分啊，真是太巧了。”

沈长云默默地听着他们交流，莫名认为自己的胸腔又充溢了名叫“玫瑰”的感情袭击，美好的像场电影，情感是如此的芬芳，可是又带有迷人的危险。小心翼翼的仿生人还是选择躲藏起来，并不进行任何行动。他偷窥着那株玫瑰，舒展花瓣的柔软动作，随风扑进他鼻尖的香气。

感情，带有令人迷恋的温度。

大爷握住叶清的手，细细地用眸光扫视叶清的每一寸肌肤，眸光中带有善意和对一个孩子的关怀，叶清收拾得干净，一看就是过得好。那句“孩子，你这些年还好吗”便咽了回去。摩挲着年轻人的手，感慨着时间从他们俩交握的手中俏皮的溜走，不给人一丝喘息。

叶清和沈长云拿了饭，大爷也买好东西准备回家，分别前，明亮的灯光下，开着公交车没读过什么书的老大爷绞劲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诗句来装一张文雅，送一送这个他认为很有缘分的孩子。最后只道了句：“记得开心，有空常来啊。”

那句“女儿是编的，事例是编的，但对你的关心是真的”淹没在名为黑夜的海水中，像石头那样跌落进去，甚至没有一丝浪花。

大抵怪他声音太轻。

他们在咖啡店门口问了老板能不能坐，得到老板的允许后便占用了个小桌子。两个人对着月色，明明没有酒精的麻醉，但却好像让彼此都察觉到了醉意。叶清红着眼眶，但什么话也不说。

沈长云没头没脑地开口：“你可以信任我。”

叶清问：“为什么？”

沈长云不再开口。

他无法选择，被卷入副本是无奈之举，他不知道副本主人是谁，自然就没办法离开。但其实在这样的副本里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也不错，他第一次体会到感情的魅力，这是从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从前工作的地方大家都是仿生人，每个人只是沉默地工作。

但是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他和叶清坐在路边吃着烤串，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关系更为密切。

他默默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为朋友呢。

你带我了解了情感，我总想和你一起体验友情的美妙。

曾经处理的人类记忆中友情有并肩作战，有把自己背后交给对方。

沈长云想，克制真是可怕。因为再也克制不住后的接触，就覆水难收。

叶清和他吃完饭便各回自己的家，叶清刚把家门打开就看见迟淮安坐在沙发上。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妈，我回来了。”

这句话好像很久没说过了，而今天总算再度有了着落。

迟淮安埋怨他：“怎么会来这么晚。”

叶清抹了抹眼，走到沙发坐在迟淮安旁边，她正在看俗套的电视剧，此刻又温馨又岁月静好，他开口：“今天在外面吃了饭，所以就晚了些。”

迟淮安道：“我给你留了饭。”

叶清诧异：“打电话时我不是让你不要留了吗？”

迟淮安笑着摇摇头，摸摸他的手又撤开：“万一沈长云放你鸽子不和你一起吃饭呢？妈妈在这，总会给你一条退路。”

叶清听了这话很是感动，但却又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迟淮安并不是在讨论这件事，而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他晃了晃脑袋，想，肯定是今天作业写多了脑子都糊涂了，迟淮安怎么可能会害他。

他陪迟淮安看了会电视剧，电视剧花里胡哨的桥段看的他昏昏欲睡，迟淮安便点点他的脑门：“你呀！快去睡觉吧。”

叶清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起身往楼上走去：“知道。妈妈晚安。”

“晚安。”

这声低语，几乎被风吹散，自然就难以捕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