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内静得可怕。徐何慕一言不发，整张脸绷得很紧，方嘉煜以为还在生自己的气，索性闭紧嘴不敢吱声，直到徐何慕把车开到乐享烘焙门前他才惊讶道：“来这做什么？”
徐何慕应道：“买点东西吃。”
“是哦，你没吃饭。”方嘉煜反应过来，和他一起下了车。
晚上九点，面包店已经快打烊了，店里没有客人，柜台的透明窗架上还有零星几个面包，看上去异常安静。
刚一进门，收银位置的叶倾予注意到进来的人是徐何慕后笑着和他打招呼：“何慕哥！”
徐何慕朝她笑了笑，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叶倾予哦了一声，回答道：“其他人都在收拾后厨，老板也是。”
徐何慕点点头，说：“好，我先买点东西。”
后面进来的方嘉煜见到叶倾予时走上前很自然的和她说着话，“叶倾予，怎么老是你上晚班啊？”
叶倾予哼了一声，“我就晚上有空，白天要上课。”
听见声音的徐何慕倒回去，看着他们两个很熟的样子，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是啊”，方嘉煜应道，“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认识十几年了都。”
徐何慕哦了一声，淡淡说了句：“世界真他妈小。”
叶倾予听见方嘉煜那样比喻，嫌弃道：“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转向徐何慕解释道：“就是住了十多年的隔壁邻居，没那么多天花乱坠的关系。”
“这样啊。”徐何慕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方嘉煜，好像在说，你看人家并不想和你当什么青梅竹马。
表情的蔑视让方嘉煜有些不爽，但想起徐何慕一天都闷着一张脸老大不开心的样子，方嘉煜想自己就让让他，尊老嘛。他朝着徐何慕冷哼了一声，催促道：“老板还是快点买吧，等会儿店面都要关了。”
徐何慕风轻云淡回了句：“急什么，人都没见到。”
什么人？
徐何慕来这里是为了见人的？谁？谁值得他老板特意停下来见一面？
正当方嘉煜疑惑不解时，徐何慕弯唇一笑，“见到了。”
林乐之从后厨出来，手上拿着个托盘，准备收好剩下的面包。他看见徐何慕站在收银台的位置，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睁着大眼睛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来，今天不是出外单了吗？”
在看见林乐之的那一刻，徐何慕的嘴角微微扬起，他耐心解释着，语气很是温和。
“结束的早，回来的时候路过就进来看看了。”他注意到林乐之手上的东西，半询问的语气说：“不是快下班了吗，我等你一块走吧。”
林乐之啊了一声，“可能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先走吧，有点难等。”
“没事，反正没什么事，我就在旁边坐着等你吧。”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方嘉煜疑惑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眉清目秀长相可爱的人就是这家面包店的老板，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徐何慕的朋友都长这么好看吗？
他朝林乐之打了个招呼，介绍道：“你好，我是徐老板手下的店员，我叫方嘉煜，也是叶倾予的青梅竹马。”
倒是没想到方嘉煜和叶倾予认识，林乐之的惊讶程度比徐何慕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张了张嘴，随后温柔笑着说：“这样啊，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林乐之。”
方嘉煜拍马屁道：“林老板你家的面包好好吃，我家老板还总是来买呢，搞得我也想天天来。”
林乐之有些局促，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他礼貌笑笑说：“谢谢。”
今天格外在意徐何慕脸色的方嘉煜，心虚地看了看一边的人，只见徐何慕正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临走时还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重，但足够致命。
他扼腕叹息，心道：又怎么了徐大小姐！
见方嘉煜一直不走，一旁的叶倾予催促道：“方嘉煜你不买就快走，我们要开始收尾了。”
“啊，我等你呗，反正我也没事。”说着，方嘉煜朝不远处的坐着的徐何慕看了一眼，补充道：“我们店的人都比较清闲，最不差的就是时间了，你们慢慢来，我们就在那等着。”
“能耐。”叶倾予朝着方嘉煜的背影撇撇嘴吐槽道。
等全部弄完已经是九点半了，店里的员工陆陆续续走完，林乐之让叶倾予先走，说：“我来关门就好，你们先走吧。”
早已习惯每次林乐之都是最后一个走，叶倾予应道：“好吧，那我走了，老板再见。”
她冲那边的方嘉煜喊道：“方嘉煜！走啦！”
听到声音的方嘉煜跳起来，应道：“来了来了！”他看了一眼离自己隔了好几个位置的徐何慕，快速说：“老板，我先走一步了，明天见！”
徐何慕看到他走，点头嗯了一声，心想新仇旧恨明天一起算。他不是记仇的人，但确实有事需要方嘉煜帮忙了。
关好店门后，林乐之对走在旁边的徐何慕抱歉道：“麻烦你等这么久了。”
徐何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说：“不久。”
两人走到车前，徐何慕打开副驾驶的门，说：“今天我送你回吧。”
怕林乐之又要拒绝，他补充道：“这次就别拒绝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乐之总觉得这话带点委屈的情绪，他怕自己多想，于是说服自己徐何慕只是好心罢了。他应了下来，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徐何慕笑得真心，眉眼弯弯，在朦胧的夜色下整张脸格外动人。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让原本就出众的人此刻更显气质，可他偏偏还笑得让人挪不开眼。
林乐之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站在那里，目光呆滞，无法解脱。
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那句喜欢。
早已安分多年的心跳，从见到徐何慕的第一眼起就忍不住雀跃而出了。
自此他附耳，聆听心动的声音。
可他不知道，让自己内心雀跃的源头，只是因为徐何慕得知了他那段寥寥几句就可以道尽的过往。
所以产生同情心理。
这一切，只是因为同情。
天空渐渐泛白，街灯渐次熄灭，清晨的序幕缓缓拉开。
已是十一月了。
慕花轩的门口摆上了当季盛开的三色堇，店内的海报也换了新的一批，到处都是秋冬的味道。
方嘉煜没想到第二天了，徐何慕对他还是一副冷脸样。他想问又不敢问，真怕徐何慕把他开了，但转念一想徐何慕不是这样的人，就算要赶自己走也得先给一笔丰厚的遣散费才行啊。
钱都没给，说明根本没打算真的辞了他。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打算让这事就这么过去，谁也不去提，没几天就能忘了。
可偏偏徐何慕不让他如意。
他把方嘉煜叫到楼上的办公室，还给他倒了杯上好的茶，似笑非笑的样子。
方嘉煜试探性问道：“老板，你叫我来干什么啊？”
徐何慕抿了一口茶，慢慢说：“不干什么，请你喝茶啊。”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这有点像上学时做错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挨批的情景。方嘉煜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想笑笑不出来。
徐何慕不说话，他也不敢说，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这是一场心理战，奈何方嘉煜刚出社会不懂人心险恶，没多久就忍不住先说了。
他破罐子破摔，憋着难受劲儿说：“哥，你要是想开了我就说吧，我知道店里生意不好，入不敷出你养不起这么多人了，我是店里年岁最小的离职后还有干劲去找新工作，你不用考虑我的情绪，我没事的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一想到以后要去新的地方上班要融入其他群体他就心头一酸，虽然徐何慕这个老板有时候脾气阴晴不定，但人还是很仗义的，对员工也大方，特别是年终奖那叫一个丰厚。这些早已融入日常中的好，在即将离开之际竟全被他记了起来。
方嘉煜脸上露出难舍的神情，一直看着手里握着的杯子，好像要把眼泪流进去一样。徐何慕看了直接两眼一黑，怎么哪都能给他搭上戏。他失笑道：“你在这说什么鬼话，谁要开了你？”
“那你昨天不还说让我今天别来了吗？”方嘉煜略带委屈的语气说着。
徐何慕丝毫不留情的吐槽，“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话了，平常也不见你多舍不得我，今天哭得还挺像回事的，我要是不说话你一个人就能把那杯子接满。”
挖苦他吐槽他这都没什么，方嘉煜明白意思后，猛地抬起头来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开我了！！！”
徐何慕眉眼微动，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答复后，方嘉煜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一会儿反应过来惊讶问道：“那你叫我来干嘛，不会就是想试探我的真心吧！”
徐何慕无语极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这么个傻子进来。他拧眉轻啧了一声，直言说：“想找你问点事。”
“什么事？”方嘉煜疑惑道。
“你不是很多朋友吗，那个，教一下我怎么主动跟人做朋友，就是让那个人感受我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