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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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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自中心一点发出,然后自八方向外延伸。

地面上,金印快速蜿蜒,散发出灼目金光。

金光所过之处,大地剧烈震颤,甚至,由于无法承载这过于强大的法力,而裂开了道道豁口。

沉重的压迫气息笼罩了天门宗,也笼罩了每一个在场的人。

傀儡们固然受到了影响,攻击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但是,结阵的人也并不好受。

古往今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阵法,而且,以天下为阵,这样的布阵之法简直是在以燃烧生命为代价。阵法每扩大一寸,段匆都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五脏六腑都要被压迫碎裂。

“千年之前,你们已经封印过我一次,千年之后,你们还想再封印我?”

是公冶侯操纵着混沌在说话。

只听混沌用那嘶哑的声音怪笑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制造这只混沌所用的怨气,并没有千年之前那样尖锐而浓烈。但毕竟,公冶侯花了足足一千多年,漫长的时间,漫长的怨,点点滴滴累加起来,怨气十分的浑浊与杂乱,威力还是不容忽视。段匆觉得,它甚至要比那第一只混沌更加厉害。

眼看阵法在不断变大,混沌长啸一声,周身怨气开始向外漫延。

它继续长啸,只见铺天盖地的黑色怨气渐渐变成了红色,与此同时,气温徒然增高,空气中仿佛有炽热火红的岩浆在汩汩流动,很快,青蛇所操纵的保护在几人身外的水盾便被蒸发干了!

青蛇面色微变,一手仍在地面结阵,一手扬起,再次操纵了人间某处的江流湖海,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天而降,击向混沌,只是,天门宗各处都是这种幽幽的红色怨气,这次的水流还未落下,竟已经被炙烤挥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色的怨气融合在大雾之中,就如一场奢靡而艳丽的血雾。公冶侯的身影静静站在血雾之中,衣袂上下翻飞。

“何为怨?”

黑色的血液,缓缓的从段匆的耳鼻处流出。

她已经撑到极限了,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当年,不过一缕残魂,靠着爱人的妖丹,勉强化出一世血肉之躯。

七杀这样强悍的法力,早已不是她所能驾驭。

但段匆偏偏不认输,她要灭了混沌,杀了公冶侯,就算是死,她也必须得先杀了他,这个拾人牙慧的怪物——

段匆长喝一声,源源不断的法力再次汇聚,从她的掌心传向地面,汇入阵法。

“怨之外在,是人妖二族的仇恨。”

世界好似在慢慢变得遥远,公冶侯淡淡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入她的耳中。

“千百年来,人与妖互相仇恨,彼此残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捉妖师使着长剑,妖怪露出獠牙,屠杀一刻又一刻不止,仇恨一代又一代延续,怨气一年又一年积累。”

“而怨之根本,则是个人的内心。”

“自私,贪婪,嫉妒,背叛,龌龊,伪装,算计,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这世界最开始,本是琉璃般的白雪世界,天地上下,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污秽,是这世间人与妖的心,染脏了它。”

“混沌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怨气之浓烈。而怨气之所以浓烈,便是你,是你,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妖,每一颗污脏的心。你们之所以不敌混沌,是因为你们不敌你们那颗肮脏龌龊的心。”公冶侯微笑着步步走近。

原来,不敌吗?

段匆恍恍惚惚的抬头,只见不知何时,血雾已经包裹了他们每一个人,地上的金光在快速的被蚕食、缩小。

“你们犯下了这么大的错,但还好,我爱你们。”她听到公冶侯柔情的说。

“所以,我原谅你们的过错。你们弄脏了一切,自己也过的那么凄惨,但,没关系。我会结束你们一切的挣扎与痛苦,一切的卑琐与苟活,我会让你们回到那个本该干净雪白的世界。”

不……

“师姐?小白?师……兄……”

浓浓的血雾包裹住了每一个人的身影,段匆已经看不到他们。绝望与不甘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无力的跪倒在地,看着七杀阵的金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中心的一个金点。

公冶侯蹲了下来,堪称温柔的注视着她:“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究竟为何不随我一起,用我的方式来爱这一切呢?”

“爱?呵,”段匆抹去嘴角鲜血,嘲讽的看着他:“不过是爱为名义的恨,你根本,就不懂得爱。”

方才所有的傀儡都被派出与他们为难,可是,却只有楚欢,一直立于公冶侯的身侧没有动。血舞氤氲,却丝毫未能掩盖她身上鲛锦斗篷的剔透光华。

千年了,他还记得她爱穿鲛锦,将她装扮的如此美丽。可是,若他真的爱她,他又怎么可能忍心杀了她?段匆冷笑:“若楚欢有知,她必定恨死了你。”

公冶侯抬头,看向楚欢时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许久之后,他笑了,恍如三月春花盛开:“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这世间一切都肮脏,只有她,最纯粹。”

待他的傀儡将一切都毁灭,他便会自己再毁掉那些傀儡。但是,不包括楚欢。

她一直都纯白,一直都干净,他会让她陪着他,他们两个人,在那个他所创造的、回到最原本样子的世界中,岁月悠悠,天地与共。

“再见,钟乐。我感激你,也邀请过你,但可惜,你终究不愿做我的同路人。”

公冶侯挥挥手,混沌得到指令,一团又一团的血雾向段匆包裹了过来。她听到公冶侯说,你可以去见你的师兄师姐,还有你的小猫妖了,可是,段匆不甘心,她死也不会甘心:“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毁灭一切,就真的是你心中所愿吗?”

“那你呢?千年前你苦求和平,最终却得来被剔骨割乳的痛苦,你究竟又为何不换种方式来爱他们?为什么呢?”

她从未与人说过,在白帝城第三场屠杀终结的那个夜晚,平安扣碎,她的法力回归,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与侮辱,抱着猫妖还尚未复活的尸体,在某一个瞬间,她的确,想杀尽所有人。

她恨过吗,她何尝不曾如公冶侯这般疯狂的恨过。

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可他们却不信她、如此对待她。

可是,最终,她没有动手。

“为了九龙台下的一碗红烧肉,为了乞丐回报的一饭之恩,人间或许并不好,可是,也绝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段匆划破掌心,汩汩鲜血流出,“最纯白的雪落在地上,也不可避免会沾上尘污,这世上,本就很难有至善至美、至纯至纯粹的东西存在。但是,我们总是可以努力,做的更好一点点、再好一点点。而不是像你一样,将一切都毁灭!”

“血引”之术发动,点点鲜血漂浮到空中,但它与血雾并不相同,血雾朝着他们包裹而来,而这鲜血却是冲破血雾,化为一簇又一簇的箭矢,箭尖都朝向着公冶侯。

公冶侯不在乎的冷冷一笑:“雕虫小技。”

但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有了几分讶异。只见箭矢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最后,铺天盖地,俱是闪着红色灵力的箭矢,无一不对准他一个人。一眼望去,竟有几分绚烂壮丽之感。

若是无混沌在此,恐怕,他自己还真的对付不了这样的法术。

“你恐怕,快要流干身上的血了。”公冶侯冷笑道。

“那又如何,我今日定要,杀了你!”段匆咬牙切齿,狠狠扬手,千万支箭矢顿时长啸着朝公冶侯飞去,与此同时,混沌飞至公冶侯身前,那由怨气凝聚而成的双手也高高扬起,抵挡住了箭矢。

段匆咬牙,驱使着血引之术,可是,她还是低估混沌了。即使她几乎快要用尽身上所有鲜血,也还是无法敌过混沌。

渐渐的,那些箭矢的方向竟被混沌扭转过来,全部对准了她!

“可惜了,钟乐,再见。” 公冶侯微笑。

刹那间箭矢如雨,长啸而来。段匆的瞳孔中映出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红。

她努力过了,没用,她还是要死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想不懂,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支箭矢在段匆瞳孔中的倒影越来越大,但,就在这支箭矢离她的眼睛只剩咫尺距离时,它停住了。段匆一怔,只见,一时间,所有的箭矢都停住了。

公冶侯叫道:“混沌!在干什么?”

可是,一切却还是犹如静止一般。这时公冶侯才发现,并不是混沌不再发力,混沌仍牢牢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

七杀阵中心的那个小金点徒然金光大盛,道道金印如疯狂生长的枝桠,飞速从小金点之中向外蔓延。短短片刻,整个天门宗都处在了金光的笼罩之中。

但还未结束,金印仍旧在向远方蔓延。

天下。

以整个天下为阵。

公冶侯面色极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盛怒:“我在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手下这么多傀儡,没有一个与他作答。除非,他操纵傀儡们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一个能够与他交流、商量的活人。

“砰!”

包裹着其余七人和小弟子们的血雾炸开了!

狂风大作,浓浓的妖气弥散,段匆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衣袂翩飞,青丝飞舞,唇角挂着轻蔑睥睨的笑意:“混沌的确强大,生生困了我这么些时候。不过,”他如画的眉眼间满是妖冶,“七杀阵,我已经研究千余年了。”

说罢,他划破掌心,以血为墨,以指为笔,于大地之上画阵。金光继续疯狂的向远处扩散,大地隆隆作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阻止他。”公冶侯眼尾浮上一抹血红,于平静之中带着癫狂。

傀儡们一拥而上,混沌也飞身向前,只是,就在这一刻,天空徒然变幻了颜色,刺目的金光照彻了长夜,同时,也将天门宗的血雾照射的无影无踪。

段匆喃喃:“阵……成了。”

阵,已成。

七杀阵,谁是布阵之人,谁就是这阵法之中的主人,在自己的阵法中可以操纵一切。

一枝又一枝杏树的枝桠疯狂蔓延,雪白的杏花朵朵,落在段匆他们身上时只是温柔的花瓣雨,但落在傀儡和公冶侯身上,却凛冽如刀,穿透他们的身体,染透鲜血,变成艳丽的红色。

各地的暴乱,都已经终止。

“混沌,攻阵眼,出阵!”公冶侯阴森的咬着牙。

此阵的阵眼,恰就是最开始的那个小金点,李刻青所站立的位置。苏有容他们都已苏醒,此时见状,纷纷围到李刻青周围,准备共战混沌。

李刻青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错开他们,看向段匆,道:“你的傀儡之术,还记得么?”

他们好似马上就要赢了,可是,段匆却不可遏制的落下泪来,嘴唇颤抖,只说的出这一个字:“不……”

“若是寻常敌人,我们不必守住阵眼,他也没有那样的能力能攻破阵眼。可是,混沌乃千年怨气所聚,且身为傀儡,不灭不死,若不守住阵眼,终有一日,他会破阵而出。”

周浮生哼道:“懂!我们守便是了!”

“守一辈子吗?甚至,要不了一辈子,你便会死在漫长的无边际的苦守之中。阵里太黑了,太孤寂了,也太痛苦了。就算,你真的能够忍受一切,但当你死去的那一天,又该如何呢?让他们,继续以生命来填补吗?”

小弟子们闻此,都有些惧怕之色,可是,权衡一番后,仍是用那稚嫩清脆的声音齐声答道:“我等愿一生留守天门宗,守护阵眼,庇佑苍生。”

李刻青却是笑道:“可是,就算你们愿意,你们的法力也不够。同样,大师兄,你们的法力不够。此时能与混沌为战的人,唯有我,”他温柔的注视着段匆:“我以血为祭,强行驱动妖丹、爆发法力,短时间以天下为范围设下七杀阵,这样的法力,已远远超过那瓣妖丹所能承受。”

“你的七瓣妖丹在我身上,我还给你、我还给你……”段匆跌跌撞撞的冲至他的面前,泪水滚落下来。

漫天遍野,飞花如雨。公冶侯和混沌都已被缠身其中,拼死抵御,可是,这些花瓣却温柔落在段匆的发梢。

“当年,你在角斗场上救了我,我本来就欠着你的命。更何况,那些妖丹早已化为血肉,就算你想还,也还不了了。”李刻青温柔的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笑道:“我此时法力强盛至极,超过妖丹所能承载,妖丹已生出道道裂隙,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再活下来的。”

“但,这也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

段匆泪如雨下,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她只能说的出这一个字,她心中那样惶恐,她好像已经知道,结局已不可更改。

“趁着此时,我法力鼎盛,将我做成傀儡,凝固为不灭不死的永恒。”

“不要难过,我会永远守着你们。”

“不……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段匆已经不是在问李刻青,也不是在问自己,她好像在问头顶浩浩青天。为什么一切的一切,最终的最终,都是永无止境的失去?为什么?

“不必了。”周浮生与苏有容、宁芙二人对视一眼,强硬说道:“我们法力虽不敌混沌,但许多个我们加在一起,却也足够抵御一时。我们寿命虽终有尽时,可是,他们,乃我天门宗弟子,他们终会长大,终会如今日的我们一般,担起本该属于他们的责任。”

而人生于世间,不就是要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吗?周浮生道:“我们会守住它的,至于你,带我师妹回蓬莱岛,让她无忧度过这一生,她一辈子,已经做的够多了。”

李刻青嘴角缓缓的流下血迹来,脸上苍白,无奈的挑挑眉道:“大师兄,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妖丹已碎,命不久矣,”宁芙打断道:“那么,就让她无忧度过一时片刻!你死在哪里都行,但不能在今日死在这里!”

怨气徒增,是混沌终于来到了这里!

周浮生凝起法力攻向混沌,可是,混沌的怨气轻而易举便包裹了他,而后,混沌的头颅徒然拉长——是它张开了口,它要,吞噬人头。

“段匆,他们根本不是混沌的对手,不要再犹豫了。”猫妖的声音这样说。

段匆闭上眼,她这一生,杀过很多人,都没有过犹豫。

妖帝,宣离,隐雀,周老婆子,何得贵,卖伞男人,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姓名、记不得面貌的,挡了她的路的,人,还有妖。

可是,那时是因为不懂得爱,而此时,却是为了不得不背负的爱。

她听到自己说:“可是,这是你的最后一条命了。”

猫妖有九条命,前八条,都已给了她。这一次,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复活了。

李刻青却笑了,他的发带随着青丝上下翩飞,恍惚间,段匆想起了最初见到他人形时的模样。那时,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坐在白雪中的枝桠上,微微歪了头,傲然的盯着她瞧。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他一直都是那番无所忧虑的模样。

“天师。”

段匆一时恍惚,好多年,都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天师,”她听到李刻青说,声音温柔而缱绻,“其实,我这一生,都在追随着你的脚步。”

“不要悲伤,不要哭。我并不后悔,今时今日,我所作所为,也许已不单单是为了这天下人与妖,甚至也不只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追随着你的脚步,直到,我成为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灵光闪起,傀儡之术显现。

李刻青眸中浮现欣慰之色,伸出手,轻轻擦去段匆脸上如雨般落下的泪水。

有这样一件事,做它,不为权利富贵,不为名垂青史,不求赞誉,也不怕诋毁。

做它,只是因为觉得不做,便愧对了自己的心。

一阵清风划过段匆的脸颊,仿佛在诉说着最后的告别。她睁开眼,只见李刻青瞳孔中已没有任何情感。段匆听到小草精在止不住的抽噎,她看着他,她的傀儡。

“我要你,守住阵眼,守住混沌,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重见天日。”

傀儡颔首:“领命。”

他没有情感的转身,衣袖划过段匆的掌心,没有半分眷恋。

公冶侯癫狂的大叫起来:“疯子!你们一群疯子!!!”

失去傀儡,身陷七杀,他已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了。段匆步步朝他逼近,他不断后退,时而疯狂大叫,时而流泪恳求,最后,他竟说起多年前的往事:“阿乐,还记不记得,娑罗村中,你、我、楚欢三人初遇,楚欢说作乱的是人,我说是鬼,而最终你发现了妖。”

“但其实,有人,有鬼,也有妖。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那个人,她怀了孩子,但是不敢告诉其他人,对了,还有一个恶霸,一直欺负那个女人,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杀了恶人,真好!”

“还有鬼,真的有鬼的,就是那些孩子父母的魂魄,是吗?我制作的骨风铃被那些魂魄敲响,那些孩子就哭啊哭,一直哭……”

“是啊,”段匆轻声说,“其实一开始,就是一只娑罗老树妖。”

“我拔掉它时,它说,它诅咒我。我爱的,会离我而去。我所要守护的,会化为飞灰。我信任的,背叛我。我依赖的,抛弃我。它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将痛失所爱,不得善终。公冶侯,你说,它说的对吗?”

公冶侯眼中闪过狠色:“我杀了你——”他已经知道她不会再放过他了——

他忽然定住了,怔怔的望着穿入他身体的如飞刀的漫天花瓣。

段匆哈哈大笑起来,可是,那笑混杂着滚滚的泪珠,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公冶侯,你莫不是忘了,你如今在七杀阵中。”

公冶侯的嘴角流出鲜血,他默了片刻,忽地,同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钟乐啊钟乐,原来你还是没有赢,为了七杀阵成,你亲手将爱你之人做成了傀儡,哈哈哈哈哈哈哈,娑罗树妖果真说的没错,你这辈子,都将痛失所爱,不得善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简直如一个疯子一般。可是,段匆却并不气恼,嘲笑的轻声说:“那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爱这人世,可是此时此地,你得到爱了吗?有人爱你吗?”

公冶侯一怔,缓缓转头,望向身旁的楚欢。

他朝她伸出手:“我好疼。”

楚欢面无表情。

“我,好疼。”公冶侯说。

“……”没有任何回应。

公冶侯微笑起来,掌心灵力闪现。

“我,好疼。”

“疼?哪里疼?”这次楚欢蓦地鲜活起来,一脸焦急的打量着公冶侯,“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哎,到底哪儿,我看看啊……”

公冶侯满意的微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神情却慢慢的空洞起来。

白帝城第三场屠杀当日,漫天都飞舞着灵力汇聚的流箭,可是,那时,却有一个娇小的影子张开手臂,无畏的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那是他的阵法,“致命”不过是他的伪装。可是,她不知道,她以为他会受伤。

他本来有机会帮她止血,帮她包扎,帮她疗愈伤口,让她活下来。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抱着她,看着殷红的鲜血一丝一丝流逝。

那时,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帝城纷纷攘攘,而他很安静的坐着,很耐心的等待着,后来,血流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变缓,直至消失,他低下头,本以为楚欢已经死去,可是,却直勾勾的对上那双清澈的双眸。

他的瞳孔猛地缩小,嘴唇颤抖。而怀中的楚欢,脸色苍白,神色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他听到她说:“原来……是你。”

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回答。

楚欢的血已经接近流干,回光返照,她用最后一口气说:“求你了,不要、不要……要……爱他们。”

你不会死的。你会成为永恒,永恒的留在我身边。

我们想要做的,是一样的。爱他们,我与你一样的爱他们。

千年孤寂的岁月,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收集怨气,制作傀儡,他们吃饭、饮茶、听说书、逛市集,他精心操纵她,给她穿美丽的鲛锦,让她和从前一模一样,他一直觉得,她没有离开过他。

可是,终究不是从前。她看到他多吃了饭,再也不会有那种自发的欣慰和开心。

“你说,我的爱,难道真的错了吗?”

他伸出手,想触摸楚欢的脸颊。可是,指尖定格在了空中。

大家将段匆的那把黑剑传递了过来。许是知道他二人仇怨,无人插手,唯有段匆一人立于他面前,泪珠滚滚间手起剑落——

他的自以为是的爱,害了重明,害了天门宗,害了她师父,害了猫妖——他的以恨为名的爱——

楚欢脸上溅落一串血珠,可是,她仍旧关怀的询问着:“你哪儿疼啊?是不是这里,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好自己啊……”

“铛”的一声,手中参商落地,段匆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温柔的杏花瓣缓缓飘落在她身上,一阵温暖的光芒洒落下来,她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

七杀阵在缓缓的沉入地底。

明媚阳光中,段匆伸出手,想要努力的去抓住什么。

师父,楚欢,还有……小白。

可是,他们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七杀阵彻底沉入地底,混沌被永久的封印于天门宗之下。

旭日初升,天下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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