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想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还没想好呢。”
观尘将红薯递给她：“那就不着急，我去看看阿婆有没有什么忙要帮。”
她一把拉住师父：“等等等，师父等我一起。”
观尘又坐下：“莫急，师父等你，慢慢吃，别噎着了。”
阿岫不想去帮什么忙，但师父要去，她想和师父在一块儿，也只能跟着去忙活。
多了他们两人，阿婆又多做了几个菜，桌子都快放不下。阿婆做的菜没有城里酒楼里那样精美，但是口味独特，有食物原汁原味的香气。
“过年真好。”阿岫忍不住道。
“这里人少，没什么好玩的，要去城里才有意思，还会有各种表演。”阿婆道，“不过，今年下了大雪，莫说是走不去了，即使走去了城里大概也没什么活动。”
阿岫朝师父看。观尘笑着道：“雪下得这样大，去不了了，你若想凑热闹，只能等明岁了。”
“啊？明岁？又得一年？”阿岫叹了口气。
“时光过得很快的。”观尘笑了笑，“一眨眼就过去，不然等中秋时，也可以去玩。”
成安道：“不必等中秋，二月二便有好玩的，先生到时带师母下山就是，刚好弟子也可以带阿婆去县城里走走。”
阿婆喜笑颜开：“安儿这孩子啊，就是孝顺。”
观尘看他们一眼，应了下来：“也好，我们一同走，只是阿岫她生性活泼，等进了城里，恐怕无法一起走了，省得累到阿婆。”
“没事没事，有安儿陪着阿婆就好，你们夫妻好不容易出去玩一玩，阿婆也不好意思打搅。”阿婆摆摆手道。
“让您笑话了。”观尘微微垂眼。
“阿婆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自然能明白你们，像安儿，等安儿娶妻生子了，也不能这样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
成安一愣，连忙道：“阿婆，我……”
阿婆笑着拍拍他的手：“阿婆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你总归是要成家的，阿婆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多久了，只要看到你身旁有人陪着，阿婆就安心了。”
阿岫原本要取笑成安，可一听这话，又缓缓垂了头。
“等安儿成亲时，还要先生和夫人来主婚呢。”
“有人选了吗？”阿岫好奇。
“还没呢，这不安儿不愿意，也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噢。”阿岫抬了抬眉，“这样，我帮他找！”
观尘噎了好一下，低声道：“这种事还是要看成安自己的意愿吧？”
成安也道：“多谢师母，只是成安还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可是阿婆说要你成亲呢。”阿岫自己吃好了，便支着脑袋往师父碗里夹菜，“你不是很在意阿婆吗？你应该听阿婆的话才对。”
成安未答，阿婆先道：“阿婆是想要安儿成家，可安儿不愿，阿婆也不想强迫安儿。若是年轻时，阿婆定要先斩后奏，非要给他寻一门亲事不可。可阿婆年龄大了，看着孩子们一个个从身旁离开，忽然觉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要紧了，其余的事不过过眼云烟而已，人啊，不能太贪心。”
阿岫抿了抿唇，忽然觉着自己就是阿婆口中贪心之人。
一开始只是希望师父只有她这一个弟子，后来又要师父做她的爱人，可这还不够，她要师父眼里只有她，只听她的话，只因她而快乐。
她朝师父看去，默默将师父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夹走，低声道：“师父要是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还好，能吃的完。”观尘又将菜夹回来，“不过这些已经够了，不必再往师父碗里添了。”
阿岫放下筷子，默默等着他吃完。
雪一直未停过，晚饭完，在火盆边上围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家常，阿岫和师父冒着大雪跑进偏房里。
“雪好大呀。”阿岫咧着嘴笑，看到师父的那一瞬，突然想起阿婆的话。
观尘察觉她怔愣，拍掉她身上的雪花，问：“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事了？”
她抿了抿唇，坐去床边：“师父现在开心吗？”
“嗯？师父很开心，阿岫为何突然这样问？”观尘在她身旁坐下。
“师父一直都在陪我，师父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呢？”她看师父一眼，又垂下眼，“师父是不是一直想得道成仙？是阿岫阻碍了师父。”
“或许从前是吧，可如今已不是这样了，师父现在的心愿是阿岫能平安快乐，不要再陷于从前的痛苦之中。”
阿岫握紧师父的手：“可是这还是师父在操心阿岫的事，阿岫想知道师父自己的事。”
观尘弯起唇道：“师父自己的事，现在已经做到了。和阿岫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感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体会生活的美好。”
“师父。”阿岫抱住师父，“师父是不是很想搬到山下来？”
“也不是如此，只是觉得山下热闹一些，阿岫在这里或许会更开心。”
“那让阿岫想一想吧，想一想要不要搬下来。”
观尘牵着她躺下：“好，阿岫慢慢想。”
她靠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手，思绪已经飘远了。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空荡荡的，却又感觉轻松不少。
二月二那日，他们如言下山跟着阿婆和成安一起进了城里去玩。
天暖和起来，花草树木又繁茂起来，所有人带着花环，戴着香囊，一路上欢歌笑语，朝着城外的庙里请安祈福。
阿岫和师父一起走在队伍里，头上也戴着花，看着和城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周围敲着锣打着鼓，又有人吵吵闹闹，她紧紧抓住师父的手，却听不见师父的声音了。
“阿岫。”观尘动动手腕上的红绳，通过红绳跟她闲聊，声音仿佛就在她耳旁，“看，路边上有卖珠串的，喜不喜欢？”
阿岫的心一下安静了，转头看向路边小摊，笑着道：“不要珠串，想吃烧饼，师父我们去买烧饼！”
观尘握了握她的手，看看身后的阿婆和成安示意。
她立即转头，朝人道：“阿婆，我们去买饼了，你们吃不吃？”
阿婆笑着摆摆手：“早上吃过，现在还不饿，你们去吧，我们给你们占着位置。”
“好。”阿岫牵着师父挤出人群，“走走走，快去快回。”
“食物似乎不能带进队伍里，莫着急，慢慢吃吧。”
“那要是赶不上了怎么办？我还要去给师父祈福呢！”阿岫说罢，转头又摊主道，“要两个烧饼！”
摊主道：“六文钱。您莫急，队伍不会走太快的，就怕有人错过了。”
观尘给了铜钱，道了声“多谢”，拿着饼子和阿岫站去一旁，就在路边慢慢吃。
“好酥啊。”阿岫一口咬下去，脆屑哗啦啦往下掉，嘴上沾满了油，她急急忙忙要去擦。
观尘笑着看她：“罢了，吃完再擦吧，现在擦，一会儿又要弄脏。”
她轻哼一声：“师父脸上也有油，还好意思笑话我。”
“没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可爱。”
“那师父也可爱。”
阿岫快速吃完，拿出手帕给自己擦擦，又要给师父擦擦。观尘没嫌弃，让她擦干净后，又一起回到队伍里。
“可算是回来了，快来，站我们前面。”阿婆笑着招呼。
观尘微微颔首略作示意，阿岫倒是大大方方牵着他挤了过去。
庙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他们一人求了一个符，开心往回走。
阿岫拿着符塞进师父的香囊里，嘀咕一句：“可惜了，一个人只能求一个符。”
“做人可不能这样贪心。”阿婆打趣。
“好吧。”阿岫无奈撇撇嘴，“只能下次再来求了，师父求的是什么？”
“求平安的，阿岫呢？”
阿岫笑眯眯道：“我也给师父求的平安符，希望师父能一直平平安安。”
阿婆看着他们两个，脸都要笑出花来：“哎呀，看着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阿婆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呢，也让阿婆想起那死了的老头子了。”
“阿婆和爷爷从前感情也很好吧？”阿岫偏着头问。
“算不上好，不如你们，我们啊，总是吵吵闹闹的，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头疼。可人走了，没人吵了，我却反而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阿岫和师父对视一眼，抓紧了师父的手。
三月初，濛濛细雨中，阿岫和师父从山上下来。
“师父，我们要搬去山下了，别的可以带走，可是那片湖带不了，我很喜欢那片湖的。”
“等我们挑好了地方，在房子后面填一个湖出来。”
“这样可以！”阿岫重重点头，“走吧，我们去阿婆家吃饭，吃完饭就去挑地方。”
观尘笑着摸摸她的头：“日日去阿婆那里吃饭。”
“阿婆说的呀，可以去她那里吃的。”阿岫脚步轻快着下了山，突然蹦出一句，“我还挺喜欢阿婆的。”
观尘只是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
牛车到了阿婆家，里面立即传来一阵香气，阿岫毫不客气便往里走，高声唤：“成安，成安！”
成安没有回答，反倒是阿婆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道：“家里的盐没了，安儿去买了。”
“噢。阿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阿岫凑过去看一眼。
“不用不用，你们去堂屋坐着去吧，我忙一会儿就来。”
“好！”阿岫牵着师父朝堂屋里走。
观尘无奈小声道：“说不要帮忙，你就真不帮呀。”
阿岫认真点点头：“对啊，不然呢。”
观尘摇了摇头，跨进门槛，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他来不及反应，“咻！”虚空中三颗钉子飞来，直直朝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