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自动取款机的屏幕发着白光，褚闻输完密码取出钱，来到姜逢晚面前。

拉起女孩的手，将钱放进她手心，轻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姜逢晚垂下头闪了闪泪光，不想收下他的钱，挣扎着收回手藏到背后。

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却没想到褚闻走下台阶，离她更近一步，抬眸安静地看着她。

姜逢晚抿了抿唇，语气低弱下来，眼尾泛着嫣红：“那个人说要加我好友，我没同意，结果不小心碰到他手机……然后掉进河里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一直缠着我。”

姜逢晚吸了吸鼻子，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说那手机是新买的，要一千八，我已经转了他一千，说剩下的钱明天再还。”

褚闻目光专注，很认真地听着女孩说话，不由自主伸出手，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珠，声音清润沉稳：“我知道。”

闻言，姜逢晚彻底忍不住，睁开水眸：“可那些人一直拿还钱这事说我，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听，还一直盯着我，就好像我是什么奇怪的人。”

“褚闻，”姜逢晚喊出他的名字，一滴眼泪滑下脸庞，明明不想哭但在他面前就是忍不住，“刚刚你不在，我真的好委屈。”

“而且居然要还一千八……明明就是他的错，我回家的车费只剩下四十二，呜呜呜我好倒霉。”

明水镇大部分人看铺路去了，此时街道空无一人，路灯照亮桂花树，绿叶被晚风吹动传来簌簌声响。

褚闻望着姜逢晚嫣红的眼尾，长睫微颤，下一秒上前揽她入怀，长手环住女孩背后，按着她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没事，不哭。”

“我帮你还。”

温暖的怀抱，陌生的触感，眼前的心跳，世界静谧困窘，姜逢晚难以置信地靠着褚闻的肩膀。

脸颊绯红，原先的难过此时全化为心惊，不知名的情绪疯长，恍如一瞬间野花盛放。

姜逢晚彻底懵了。

她呆呆地侧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两人近在咫尺，微风吹过发丝拂过少女的脸颊，姜逢晚指尖生烫，滞留半空不敢乱动。

过了两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褚闻滑了滑喉咙，蓦然松开了手，转身不太自然，耳垂微红。

他掩饰心跳，深邃神秘的瞳眸对着姜逢晚，清澈的声音脱口而出：“我们去找那个人。”

——他说的是我们。

姜逢晚在心尖品味这两个字，不自觉点了头。

期待而惊慌地移开视线，几近同手同脚，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身边的少年身上，有种怀疑世界是否真实的荒诞与幸福感。

——他刚刚是抱了她对吗？

昏黄的路灯，地面长长的影子，还未消失的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姜逢晚颤了颤眼睫，心脏怦怦怦地跳。

她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做不出一点反应。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微光洒落小镇，前方铺路的机器不断发出“轰轰”声，沥青混凝土被倒在地面，由压路机铺平，地面冒着腾腾热气，只有街道两旁的小道可以走。

两人跨上台阶，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小道狭长不宽，路灯光线不算明晰，天空披上黑幕挂上弯月，人间鼎沸闹腾，有人不安。

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身姿高畅眉目舒朗，拉着女孩的手腕穿过重重人群，脚步比风声还轻快。

“喂。”

终于找到章远照，褚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耐且轻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章远照回头，肩膀蓦地往后缩了缩，面前的少年气势太强，身材挺拔悍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褚闻左手落到半空，淡淡吐出两个字：“还你。”

听见这话，章远照畏缩地伸出手，只想接过快点离开。

但褚闻明显不肯轻易放过他，凉薄的视线将章远照整个人上下扫视一眼，威压更重，恍若下一秒就要伸手狠揍。

章远照有些心急，然而不敢说什么，手指缩回手心，懦弱着没吭声。

“你手机新买的，一千八？”褚闻一字一顿地开口。

章远照不停点头。

见此，褚闻两根手指夹着钱递到章远照面前：“接着。”

章远照连忙拿了钱准备转身跑开，没想到下一秒忽地被褚闻喊住，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停下脚步，心惊胆战地转过头。

章远照其实认识褚闻，之前镇上有几个不良少年骂他没爹没娘，外公还整天到处捡垃圾，看起来又脏又恶心，当时街对面有好几个人都在放荡大笑。

章远照眼睁睁地看着褚闻上前一脚踹飞一个，身手矫捷力气十足，直接把那几个不良少年揍得鼻青脸肿。

因此章远照是真的怕他。

他觉得褚闻打起人来不要命，被打的那些人痛哭流涕，只能自认倒霉。

章远照倏地跑了，背影明显慌乱，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人。

“褚闻，”姜逢晚拉了拉男生的衣角，“我明天还你钱。”

身形颀长的少年凑近看了她一眼，温声含着浅笑：“终于没哭了。”

听见这话，姜逢晚别扭地缩了缩手。

“有事找我。”

“我帮你。”

褚闻落下这句话，瞥了眼女孩藏在身后的手，而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假装没在意刚刚的冲动之举。

“往前走，还是回家。”

“回家。”

“嗯，走吧。”

明水河静静流淌，晚风迎面扑来带着桂花的香，浓郁迷人。

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少年额前的碎发长了一些，搭在眼前五官轮廓显得柔和，没有初见时的锋利。

褚闻不断用余光注意着旁边的姜逢晚，唇角上扬，右手虚虚握着，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只落后半步。

**

“褚哥！”

“好久不见！”

“近来怎么样？”

舒景澄停下电瓶车，头顶烈日骄阳，阳光耀眼，他笑容灿烂。

褚闻微点头，漫不经心地走在新铺好的沥青路上。

旁边小巷子忽然传来两声尖叫。

“有没有人？过来帮一下忙可以吗？”

褚闻下意识往对面瞥了眼，然后瞥见了章远照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两人的脸凑得非常紧，嘴巴似乎被什么缠住，两张嘴亲密贴着，居然分不开，说话声都是靠歪着身子吼出来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舒景澄的奸笑声。

因为，章远照明显在和旁边女生亲嘴，结果不知怎的两人钢牙套相互缠着分不了，急得满脸通红，两人四条腿从巷子缓慢往外移动。

舒景澄开口：“要帮忙打120吗？”

那两人没说话，满脸通红，急得汗都出来了，又丢脸又无奈。

过了会儿，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周围看热闹的大爷大妈纷纷跑出来，正好撞见章远照和那女生捂脸四条腿歪斜走路的模样。

救护车走后，舒景澄还在那儿哈哈大笑，这件事被现场热情的居民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下午的时间，闹得整个明水镇的人都知道了。

说是有一对情侣亲嘴，嘴不小心遭粘住了，分不开，最后120都来了。

褚闻淡淡收回视线。

舒景澄骑着蓝色电动车慢悠悠跟上前，好奇地问：“哥，你怎么不笑呢？”

“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这年头亲个嘴都能亲进医院！”

褚闻瞥了舒景澄一眼，似乎想问什么，犹豫后最终没开口。

他径直走上顶楼，身后舒景澄扬着脸笑嘻嘻地跟上前。

“哥，这都十二号了，葡萄应该熟了吧。”

舒景澄摘了一串沉甸甸的葡萄，在水龙头下洗了之后跑进褚闻的房间，拉过一个凳子准备坐下时，忽地被褚闻拦住。

少年扯过木椅拉到舒景澄面前：“你坐这个。”

“还是褚哥对我好。”舒景澄朝褚闻比了一个大拇指，“你要吃吗？分你一半。”

褚闻摇头，背靠着墙，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景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连忙问：“哥，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心不在焉的，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褚闻瞥了舒景澄一眼，算了，跟他说也没用。

他昨天，是不是真的冲动了。

那股不太真切的触感，记忆犹新。

褚闻抿起唇角，扭头问舒景澄：“县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怎么了，你要带你小老师去逛？”

“？”褚闻眼中流露出的意思非常明显，是疑惑。

舒景澄扬唇一笑：“看来是对了，我说你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原来是因为某个姓姜的小老师呀？”

“你还别说，我真是聪明，”在褚闻充满压迫性的黑眸下，舒景澄连忙收敛笑意，坐直身体道，“也不是，就疑惑你一个平常什么都不喜欢的人突然问这个干嘛。”

“所以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褚闻偏回头，视线落在没转动的电风扇上面，耳边听见舒景澄的话：“县城好像没啥好玩的，比较出名的是一家寺庙，只不过爬山得爬一、两小时，听说上面风景挺好看的。”

褚闻一只耳朵听着。

舒景澄继续说：“要么就逛街、买礼物，反正女生都喜欢。”

要回榆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