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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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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徐澄月起了个大早。

坐车去镇上,到何意霖家的小区。

还没八点,不知道她醒了没,原本可以下午来,但她等不及。

时间太早,温度很低。徐澄月把身体各个地方都捂得严实,靠在墙上,想稍稍眯会补觉,但小区门口四面无遮挡,寒风像装了定位器,猛烈地往她身上刮。

吹得头发凌乱,鼻涕直淌,还有心思想:失策,早知道把阿爷的军大衣穿出来。

等到八点多,猜想她该醒了,给她发去消息。

睡不了,也没得坐,只好蹲在角落里。

蹲了一会,小区门口逐渐有人。

小区外,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孩,大清早刚运动完回来,一面走一面拍篮球,小区内,走出来一个老头,拄着拐,走得很慢。徐澄月正无聊数着两人要多久能走到一块,下一幕让她瞠目结舌。

隔着一步距离,男孩擦肩走过,老头却直挺挺躺下,捂着腰蜷着腿,哎哟喊着被男孩撞倒。

徐澄月瞪大眼,头一回瞧见碰瓷,还是这么硬的瓷。

接下来的剧情没什么新意。老头的哀嚎引来保安,进出的人也过来围观,他“虚弱”地控诉男孩的恶行,要求叫家长赔偿,围观的人也不分青红皂白责怪男孩的不小心。男孩解释事情经过证明自己无辜,这一嘴那一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徐澄月思考一会,几个法子在脑中过一遍,起身,蹲久了,腿有些软,一瘸一拐跑过去。她挤进去,众目睽睽之下,扶起老头,手故意放在他一直说疼的地方,真诚地说:“阿爷,您没摔到这吧?”

老头眼神躲闪,想推开她。手还没碰到人,徐澄月顺势倒下,也哎哟喊疼,把老头气坏了,说他都没碰到她,她是故意的。

徐澄月这时站起来,“哦,您刚刚也是这样摔倒的。”

她向保安和群众详细解释两人是什么时间点来到这,老头是如何倒下,倒下前男孩在做什么。

老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十分熟练地倚老卖老,外加撒泼耍赖,说他们联合起来胡说八道。

徐澄月十分无奈:“我又不认识他,干嘛帮他骗人呢。大爷,您是老人,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学生吧?如果您还觉得不行,我们报警吧。”

老头抓住徐澄月的胳膊,要去抢她的手机,男孩上来帮忙,人群只嘴上耍功夫,没人出手,只有保安在中间拦着。

推搡一会,一道身影风似的从小区内冲出来,接着声音如雷:“你们干什么,一群人欺负我朋友?”

何意霖把徐澄月抢过来,左手持一根门口花坛折来的树枝,挡在身前,右手紧紧攥着徐澄月的手,护在身后。

徐澄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扬起唇,牵紧一些,跨上前和她一起对那些人。

何意霖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又瞥见老头,一眼将人认出,气势汹汹揭穿他的面目:“他是惯犯,上周就是这么讹我妈的,我们报警,他怕了才说实话,这才多久又来一次。大爷,您好歹换个地方讹呀。”

群众这时又调转枪头指责老头,保安大叔从中调节,这场闹剧才了结。

人群散去,只剩她们两人和男孩。

男孩为徐澄月帮他作证一事道谢,要请他们吃饭。

徐澄月拒绝了:“我不是帮你。”

男孩听不懂,坚持要请。

何意霖等不及了,就想剩她们俩好好说话,敷衍地解释徐澄月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谁遇到这种事她都会站出来,不是刻意帮你。好了我们还有事你先走吧。”

说完不再理他,拉着徐澄月离开。

何意霖带人去附近一家早餐店,挑了最里面的位置。知道她的口味,自己去点了,相对坐下,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从前一见面就叽叽喳喳的两人,此刻连周身的空气都是尴尬的。

但见她被风吹红的脸,何意霖心软了,左摸摸右摸摸,才发现太着急什么保暖的都没带,又心疼又气恼,“你傻不傻,干嘛大早上来吹风,有事不能电话里说?”

她一开口,徐澄月就笑了,“冰冷的电话哪能和我炽热的心相比。”她敞开外套,“不信你摸摸。”

“神经啊你!”何意霖被气笑,坐过去把她衣服拉好,“真是被江韫北带坏了,油嘴滑舌的,赶紧穿好,再着凉了。”

老板这时送来早餐,两碗打了鸡蛋的豆浆,两根刚炸好的油条,一屉小笼包。

何意霖坐回去,埋头喝豆浆,间隙偷偷抬眼瞄徐澄月。她还是老样子,油条喜欢泡在豆浆里吃,咕哝一口,上唇一圈白色泡沫。

眼前一幕与记忆重叠,不由分说的,主导此刻所有情绪。

听到笑声,徐澄月停住动作,看她,“笑什么?”

“笑你像个圣诞老人。”

“你也是。”

两人默契地伸舌头舔上唇,舔完,视线撞到一块,又放声大笑。

一圈泡沫而已,不是没见过,但莫名的,她们笑了很久。各自准备的一肚子话,都随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融化。

吃完早餐,徐澄月按昨天的计划,先一起去了之前说了很久的植物城,逛完一早上,中午到那家老字号吃海鲜粿条。下午四处走,看到手工艺品店就进去,逛累了就找一家奶茶店休息,互看买的小玩意。

日暮时分,才去公交站。

徐澄月晃着两人紧牵的手,酝酿片刻,直视何意霖,把昨晚准备的话说出:“意霖,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先反省,就和你说那样的话。”

她其实准备了一张纸,把这些天想到的,令她们产生矛盾的点都一一列出,还在每一个点后写了道歉的话。背得滚瓜烂熟,然而这一刻都忘了,就像考前拼命背的知识点,看到题目却无从下笔。

她有些混乱的,叙述她反省出来的错误,比如放了她好几次鸽子,比如因大大小小的事忽略了她,还有最重要的,那根手绳。

“我当时急坏了,怕你知道,也怕你伤心,一时头脑发热,才买了个新的,对不起。”

徐澄月从不畏惧承认自己的错误,也并不觉得先低头就丢人。错误在她,她再怎么弥补,都是应该的。

说完安静,眼睛也不离何意霖,像在等待她宣判。

明明是她在认错道歉,何意霖却莫名有些羞赧。

这是第一次,她和朋友这样开诚布公,说这些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足轻重的事。

今天她们把之前约的去不成的地方通通去了一遍,但没人提起促成这一天的原因。就好像那些小矛盾从来没发生过,只是普通日子一次简单不过的约会。

但何意霖知道,是不一样的。

就像墙体出了裂缝,及时修补,墙不会倒。徐澄月在尝试修补那道缝隙。

从前她也经历过出现裂缝的友谊,而她与对方的处理方式是听之任之,一个藏着不说,一个故意捣坏墙皮,最终墙塌了,她们分道扬镳。她没做过修缮者,不知道这样的主动要耗费多少心力,但她曾是沉默者,知晓坍塌的痛。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也知道,她再也不会遇到像徐澄月这样的朋友,愿意走到墙边,告诉她,到我身后来,我来修,别被砸到。

良久,她终于开口:“其实那天,我说你是我同学,是气话。”

后来何意霖想,直接说明你和别人走太近忽略我,你弄丢我送的礼物还骗我,我生气了,能怎么样呢?我在乎你,才会有这样小气自私的想法,说出来,你重视,愿意解决,证明你还将我当朋友,你视若无睹,那是我识人不清,及时斩断,不再耗费多余感情,对我也是件好事。

会犹豫,心生不快,但闭口不讲,无非是这个年纪的我们,怯于直白表达真实想法,也害怕一示弱,在这段友谊里就处了下风。

十几岁时的自尊与面子,堪比三十岁的房子和车子。

但16岁的何意霖,在自尊和朋友之间,选择了朋友。

“我知道,是我不对,对不起。我那天真的找了好久,找不到,才想出那个笨方法!”

她直捣问题所在,让何意霖彻底解开心结,“你也知道是笨方法啊!马大哈!我原谅你啦!带回我之前送你那条,有铃铛的。”

“遵命!”

“下次有事情直接和我说,不许再骗我。”

“一定,骗你我是狗!”

两人相视而笑。

对不起和原谅,让友情继续的理由,有时只需要这两句。

到云水村的公车快进站,徐澄月还有话想说,一句过一句,最后只剩,“我们下周一去吃麻辣烫啊!”

“好啊!”

车快停下,徐澄月掏出零钱,“那我先回去了。”

何意霖突然拉住她,轻轻抱她一下,“澄澄,谢谢你今天能来。”

不敢看着她眼睛说,那太难为情,但想抱她一下是真的。

车开走了,看不见人,只能瞧见一缕灰色尾气。等那缕尾气也消失了,何意霖才往反方向走。走出一段,她猛地一跳,半空中双腿扑腾几下,像生物课本上那只被用作实验反射功能的青蛙,落回地上,又迎风跑起来。

她此刻的快乐,和风灌满衣服一样多。

-

人逢喜事精神爽。

和何意霖说开后,徐澄月心情舒坦了,连带好运气也来了。

期末考前选拔考试出结果,刚好第五名,虽然无缘后面的比赛,但顺利拿到学校的奖金,500,还得来父母额外100的奖励,金库里又添一笔。

因三人选拔赛的优秀成绩,又恰逢几家父母都空闲,周六便约在徐家聚餐,包饺子,擀粉条。

大人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几个窜进窜出,被嫌碍手,连带烤鸽,一通赶进徐澄月房间。

没有游戏机,只能找飞行棋玩。

徐澄月正巧有道题要问俞麒,便主动退出第一轮。

动能与力学结合的题,有些复杂。俞麒讲完,让她自己整理,一抬头,就瞧见摆在她书桌最显眼位置的木雕。上手摸了摸,问:“奖金还没发,这个和徐叔预支零花钱买的?”

徐澄月在看他写的步骤,头也不抬地答:“不是啊,江韫北送的,他以为我没考好。”

俞麒扭头,视线正前方就是江韫北。

他刚好赢了游戏在得瑟,“到家!我赢了!都给我贴!”随后是一阵得意的长笑,被徐澄月吼一嗓子,不太情愿地停下。

俞麒笑了笑,眼睛转回来,落回木雕上,停留许久,想起一些事。

在俞麟身体还没有如今这样健康之前,他很早学会观察父母和他的情绪,清楚什么时候他应该做出关心。他认为自己足够细心。

但他有个或许在此刻看来是缺点的习惯——那些关心,几乎很少以直白的语言或行动展示,他习惯沉默,让他们以为那是生活的一部分。知不知道和他有关,他觉得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此刻在朋友喧闹中,看着那只安静伫立在书桌上的木雕,俞麒第一次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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