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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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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段忙音过后,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应答……”

郁夏抱着手机,没有即刻挂断电话,直到长时间无应答而自动断掉通话。

手机回到联系人页面,看着那串数字,郁夏犹豫了几秒,又摁下了拨号。

但等来的结果与几秒前一样,无应答。

有了前一次的妥协,郁夏很快又拨过去。

依旧是磨人的嘟声。

郁从书还是没有接。

郁夏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几眼,丢在床头柜,关上灯,躺进被子里面闭上眼睛。

冬夜漫长,冷空气在无人的街道上缠绵。

气温更低了。

室内全靠空调吹出的暖风,才勉强造出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漆黑的客房内,郁夏睁着眼睛,看向窗帘细缝中透出来微弱的冷白路灯。

郁夏根本没睡着,从躺下去之后,闭着眼睛精神到现在。

虽然没说,但郁夏一直在等郁从书发现她的未接来电,然后给她打回来。

翻了个身,她愈发觉得焦躁,郁夏摸到手机,摁亮屏幕。

3:10

郁从书平时不是会长时间不查看手机消息的人。

郁夏心里涌上些不安,她坐起来,看着放在一旁的衣服,生出想要立即跑回家看看的冲动。

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要是她在外面留宿一个晚上,第二天徐汝问起来,她还能回答说是去阮遂安家里住了。

半夜三更回家,简直就是送上门挨骂的。

郁夏心情复杂地发了一会呆,纠结着。

烦躁烧的她口渴,郁夏压了压情绪,掀开被子往客厅走,刚倒了一杯水,便听得一声玻璃掉地而后碎裂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闷响刺破宁静,像是黑夜炸了毛,连带着郁夏背上耸起一层汗毛。

她一下僵住,警惕地呆在原地没动,眼珠子转动着打量过四周。

她手里的杯子握得稳当,甚至倒水的时候都没有撒出来一滴。

那声音,是屋子里别的地方传出来的。

现下整个屋子一片昏暗。

虽然郁夏能看清近处的东西,但稍微远一些的,便有些困难了。

分辨了许久,确认声音是从裴洺川房间传出来的,郁夏这才吐出一口气,慢慢朝他的房间移动。

裴洺川没关门,郁夏走到门口站住,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

她抬手敲了两下门。

裴洺川埋在膝间的头抬起来。

漆黑暮色中,他们很快找到对方的眼睛。

对视片刻,郁夏出声问,“你怎么了?”

几秒宁静被夜色染得像是过了漫长的一小时。

裴洺川一句话也没说,一手支着腿,垂下眼去,揉了揉头发,才翻身下床,低着头,肩膀沉下来,踩着拖鞋一步一步挪到郁夏面前。

黑夜中,他的额发落下来,有几根散乱地耷拉在眼前。

“给我抱一下,好吗?”

裴洺川用着比郁夏还小的声音,试探着问,线条嘶哑。

郁夏不清楚裴洺川发生了什么,但明白他此刻太需要一个拥抱了。

她往前蹭了一小步,像是将自己送给他倚靠。

两人的距离拉近。

裴洺川弯下腰,展开臂膀,环住郁夏,将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像是被调了慢速一样。

意外于裴洺川此刻的小心翼翼,郁夏怔住。

不同于上次在邮轮的小心,这次的裴洺川,胆战心惊得像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十分缺乏安全感,想要向外界寻求声音来回应他,却又自卑地觉得自己的声音会没入黑夜,得不到回音。

这是郁夏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像是褪去了所有的光鲜亮丽,将一颗完整但残缺的灵魂暴露在郁夏跟前,无言地向她呼喊:

你能救救我吗?

郁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想要问些什么。

余光扫到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和流开的一滩水……

郁夏止住了话头,眉心蹙了蹙,转而唤了他的名字,“裴洺川。”

“嗯?”

温柔而有力量的声音在室内漾开,像是带着某种抚平伤痕的魔力。

郁夏一字一句坚定道:

“我在。”

“别怕。”

裴洺川脊背颤了颤,眼底微光闪烁。

少年宽大的手掌拂过少女的脊背,贴近她的肩胛骨,微微用力收紧。

像是抱住了天使的翅膀,然后心底生出光亮。

*

不知道到底拥抱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但时间像是被模糊了,站在那的时间并不难挨。

松开郁夏后,裴洺川的情绪整理好了不少,肩膀看起来不再像被沾水的棉花压着那般,沉甸甸的了。

他后退一步,看着郁夏,眼底满是疲惫,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浮起一层笑意,“抱歉啊。”

“没事。”

郁夏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不知道现在问他是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正犹豫着,便看到裴洺川转身耷拉着肩,要走回床上,而他脚下……

郁夏上前去,一把拉住他。

“有玻璃,你别乱走。”

裴洺川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有些恍然地后退一步,发现是碎裂的玻璃,也没什么反应,像是被扎到也没关系一样,“哦。”

外面天还没亮,黑暗仍挥之不去地萦绕在室内。

“裴洺川,你怎么了?”郁夏见他这般失神,放心不下。

裴洺川头埋得更低。

“你要是难受,你跟我说。”

裴洺川抬头,看她两眼,笑得勉强,“不用。”

“我没事。”

裴洺川说着,要挣脱郁夏的手往前走。

担心她离开以后,他一个人会做傻事,郁夏使劲拽住他。

裴洺川本就没对郁夏用太大的力气,郁夏一使劲,他便走不了了。

站在原地停了几秒,裴洺川又试着挣扎两下,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

见就要拉不住他,郁夏语气严肃起来,“裴洺川。”

厉声一呼,裴洺川浑身一僵,听话站住不动了。

“你说过,叫我说实话,你也该跟我说实话,相信我,我们之间才公平吧。”郁夏说了一通,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深呼吸,放缓声音,“或者说,你也可以试着依赖我一次的,裴洺川。要是实在难过,说出来会好些的话,我可以听你说的。”

裴洺川还是没什么反应,背对着郁夏,一动不动。

“裴洺川。”郁夏又叫了他一声。

陷入沉默。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郁夏主动松开了手,“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想先一个人待一会的话,我现在离开。”

也不知道玻璃杯是为什么被打碎的,郁夏嘱咐,“但裴洺川,你答应我别做傻事。”

“好。”裴洺川答应得毫不犹豫,郁夏不自觉放心下来。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转过身,行至门边,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裴洺川。

他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郁夏叹了口气。

“裴洺川,你记住,我一直在。”

“不光你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裴洺川背影微动,但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

郁夏回到客卧,因为太过疲惫,很快睡着了。

这个夜晚余下不过两小时,在这短短两小时的睡眠时间里,她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粘腻寒冷,像是在阴湿角落里孕育出来的怪物,怪物黏住郁夏的四肢,叫她挣脱不开,只能承受着梦里光怪陆离的悲恸,直到她看到那座山,而后太阳出来了,她开出了花。

……

“郁夏。”

漫天的漆黑里,徐汝的叫声远远传来。

郁夏猛地一下从甲板上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望无际蔚蓝的海,方才叫她的徐汝,站在一块狭窄的木板上,穿着郁夏最熟悉的碎花裙。

这时的徐汝,身形还是丰腴的,并不像郁夏寒假回来时看到的那般消瘦。因而显得徐汝在木板上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可徐汝站在那一脚宽的木板上,稳当极了。

她双目呆滞地看向郁夏,像是被格式化的机器人,站得端正,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和动作,像是没了生气。

“阿汝。”

郁夏闻声低头。

郁从书泡在海里,一手抓着郁夏所在的小船的边沿,一手往前伸,努力往前拽着系在木板上的绳索,想要将徐汝拉回来。

郁从书奋力,木板却没有移动分毫,徐汝也没有一点反应。

就在这时,起风了。

那阵风推动着海面,起了波澜,波澜推着木板往远离郁夏父女的方向走,徐汝也跟着飘远了。

然后天上落下了细细碎碎的雪花。

风雪像是要将她们和徐汝隔开。

郁从书急了,一声一声叫着徐汝,叫得越来越急促。而他手里的绳索,发出了崩裂的声音,滋滋啦啦地,随后响亮清脆一声,麻绳彻底断了。

郁从书握着半截绳子,叫得撕心裂肺。

——“阿汝!”

闻声,还没适应环境,呆顿的郁夏像是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击一下,心脏一阵闷痛,郁夏用力喘了一口气,眼睛顿时湿润了,趴向前,扶着船,也像郁从书一样伸长了手,想要去拉徐汝。

可因为郁夏这一番动静,雪更大了。

白茫茫中,徐汝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可徐汝却在接触到郁夏着急目光的那一刹,眼睛闪了闪,像是有神了。

郁夏抓住了这一点,拼命朝她喊,“妈!”

“噗通”一声。

方才站立的身影消失了,徐汝跳进了海里,扑腾着手,想要往回游。

可是海面以飞快的速度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徐汝没游多久,便动不了了。

然后一转眼,郁夏便看不到徐汝了。

郁夏慌张地从船上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一直漂在海面上的郁从书也不见了。

冰天雪地,白色连着白色,郁夏孤身一人,渺小得可怕,却又像个庞然大物,是唯一立在天地间的个体。

她内心从未如此空旷过。

可意识告诉她,她不能待在原地。

寒意穿过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衣物,钻入皮肤。她打起抖来,鼻腔里的冷空气叫她觉得窒息。

她得往前走,得找个暖和的地方扎根,然后带郁从书和徐汝一起过来。

她的潜意识警告她。

她一步一步艰难行走在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地平线边沿,有一座火山,岩浆橙红,嚣张地在空中炸开花,热烈而绚烂。

她浑身冷得哆嗦,光是看到遥远的火光,便觉得空气都温暖了几分。

虽然她知道那里也不是可以情意靠近的地方,但是为了那份生存下去的暖和,她还是往前去了。

然后她又走了很久。

走到山下时,火山已经停止爆发了,但洞口仍流淌着炙热的岩浆。

郁夏抬眼看着火山。

火山高耸如云,郁夏傻气地向它发问,“我能留在你这吗?”

火山口,几朵小簇的岩浆蹦出来,像是在示威,也像是在告诉郁夏,你靠近我,会被灼伤的,会死的。

郁夏却摇了摇头,“你不会让我死的。”

说着,她开始攀爬。

但是火山上不好停脚,她试了一次又一次,都只能停在山脚下徘徊。

可她没有放弃,坚持不懈地往上走。

郁夏重复了很多次,多到她数不清,最后她终于在洞口附近扎了根。

等郁夏舒缓下来,想要放松的时候,她才发现,洞口已经没有沸腾的岩浆了。火山仍旧是不好攀爬的斜坡,但她成了颗种子,没入了火山表面的土层,四周漆黑。

于是她开始奋力从火山深处汲取养分。

挣扎一番,她意外地发现了适合她生长的水分和土壤。

她以飞快的速度生长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她发现原来危险而温暖的火山为了她陷入休眠。

而她与死火山成为了一体,成了火山上,唯一的一簇蔷薇,也是唯一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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