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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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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气候很是温适,远处白色夹竹桃映照在江边,白鹅在倒影中穿梭,不细瞧快将两者混为一物。

“姜如素。”姜如素被这蓦然的一声呼喊惊住了,下意识回首退了半步。

“怎么?瞧什么这么上心,连我近身前了都才反应。”来人步履从容的拾阶而上,居然是晏临江。

晏临江依旧穿着姜如素印象里最是熟悉的膠青色衣裳,身形却比以前更为高挑了,站在她身侧高了半个头,立在那处就似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一般,儒雅随和。

似乎所有的词汇一时都失去了最恰当的释义,姜如素只能感慨那些有关晏临江的传言不假。

听闻那晏临江受封进京时,就是连那上京出名的街景都失了颜色,万人空巷都只为一睹这位天纵奇才的谋士大人。

“临江,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

“自然是念着佳节在前,有物相赠。”晏临江也带着一枝花,是乘着清晨采的最早的花,还带着露水,瞧着同那花神节的花是一样。

这花是能许愿的,她从不信汉地这一套的,但到底是入乡随俗,她也是知晓一些的,姜如素不知道是否灵验,但姜如素只想到了一句,要她和晏临江和和美美的。

同那花神节上的小娘子与那莽撞的相公似的,和和美美。

似乎见她迟迟不接,晏临江还温言催促着问她“怎么不接?”

姜如素接过那花,有些走神,她并不是初见情爱的少女,自然是知道和和美美象征着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姜如素也不知道。

耳边似乎听见有人哼着歌谣,祛病复康。声音很是低沉温柔。

晏临江似乎也听见了那歌谣,也再她耳边轻哼着。

“你分得清我和他吗?”晏临江的脸隐在亮光里看不见,约莫瞧着个轮廓。“姜凌。”

姜如素一时只觉得乱,就像是所有无厘头的事情都在这一刻牵扯着要她判出个因果来回。晏临江从不会这样叫她,姜凌二字是她来郢州城后取的名字。

只有晏行丘,四月廿七回程的那途中,在她险些脚滑摔下断崖时,情急下拽住她唤她姜凌。

可偏巧晏临江问的奇怪。

姜如素居然下意识的想反驳道,为什么要分清他们。晏临江靠的很近,将姜如素揽在怀中,“我也只愿你我长相厮守。”

像是被魇了过后的后知后觉,姜如素只觉迷惘,晏临江不是晏行丘,她因何辨不清。

姜如素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分明是出自同宗的人,眉眼略有不用,只是因着血脉里的关系,有着一些相似,她怎会分不清。

更可况,晏临江早已身死。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姜如素只觉得奇怪,可她鲜少做梦,细细追溯起来,最近随着晏行丘的到来却越发喜爱做梦了。

身为祭司一脉,梦想来是可以视作同天地神灵同感的一个途径,离开西羌后她几乎不曾做梦。

只有一句,是她梦醒都不知如何回答的,来自晏临江的问题。

喜欢?什么是喜欢?

姜如素也曾参加过郢州城中的新嫁娘绣过嫁衣,也曾就着城北的位置,见过不少婚嫁。来郢州城的五年,也曾有过不少媒人上门说亲,可姜如素一应回绝了,该怎么回答呢?

是无人再及晏临江。

晏临江同她有多少过去,她记不得了,分明细算下来那少年在南水羌呆了整半年。

她只记得那个高悬着明月的夜晚,那少年人陪着她在歌舞升平的夜里,坐了一个又一个时辰。

只记得给祭司大人送了包裹回程的路上,风吹的她发丝微乱,他蹲在半人高的土墙上,给她递来那新鲜的圣果。

膠青色的衣裳随着风而去,带起哗哗的声响,像是救人水火的救世者。

这就是喜欢么?

醒来后那问题却一直萦绕在姜如素心里,她撩开床帘,屋子四周门窗都开着透气,也正好缓解了刚醒来的气闷。

昨夜是有谁再为她哼那歌谣吗?姜如素只觉身体无力,心理大抵有个猜测。

点秋在桌边吃着午饭,想来是来守着她,只端了个瓷碗,上面闷着点菜,听见动静连忙放下碗筷过来。

“姑娘醒了?”

“醒了。”可能是睡得有些久,刚醒来姜如素险些又眼前一黑,倒在床上了,点秋连忙扶住她。

“晏行丘呢?”

“姑娘说晏公子吧,他先前去吃饭去了,我同他交班,这会儿估计在楼下呢。”

“昨天晚上是谁守着我?”

“应该没有人吧,”点秋将她扶到桌边,倒了杯热水,姜如素提不起精神的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昨晚我本想上楼守着姑娘的,程伯说姑娘已经退下温了,睡得安稳让我不要打扰到您。不过晏公子倒是来的早,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晏行丘心细,点秋到的时候,他正从一侧的火炉上取来温着的水,用着小汤匙给姜如素喂水,不停的用那温水一遍遍的擦拭着姜如素的手腕额前。

晏行丘相比起点秋来,倒像是绣楼的闲人,这照顾人的担子又落回到他的身上了,程伯给他安排的工作就是守着护着姜如素。

他来的时候带着姜如素的午餐和药。后院厨娘给熬的白粥,姜如素吃着本就没胃口,闻着那味苦的药味更是吃不下去。

姜如素不喜欢喝药,但病了想要快些好起来少不了要喝。

“良药苦口。”姜如素嘴上倒是说的轻巧的安慰着自己,拒绝了晏行丘递来的糖块,皱着眉将想吐的感觉强压了下去。

“还是吃口吧。”晏行丘将糖塞在她的手心。

男人神色倦倦,就算再怎么躲开姜如素的打量,她也是瞧出来了。

“昨夜,多谢了。”

“不谢。”

晏行丘凑的近,抬手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应该算是好了吧,大夫昨晚说应该是这样。”

少年人离得近,身上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沉木香,虽只用布条将头发半束起来。姜如素似乎又想起了梦里晏临江问她的那句话,能分清他同晏行丘吗?

她不知道,但在那禅静的沉香中,她的心静不下。

服过药,姜如素又午睡了一会,下午的时候精气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后院的大堂里,好几个绣娘坐在绣架旁绣的认真,秀萍拿着戒尺在人群中穿梭。

绣楼里部分人,是以各种方式被姜如素邀来绣楼是以绣楼为家的,但秀萍不一样,她随夫家姓文,丈夫也在郢州城营生个小铺子,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家中还有个幼女同小元年纪一般大,一家人日子也过的幸福美满。

秀萍的眼神好,趁着空又给身侧的小娘子挑了错处,言说明白了。

“姑娘来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

秀萍同姜如素一同在那绣架前的长凳上坐下,她还记得,当年她同丈夫刚分完家找不到活计,一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跟着姜如素来了无素绣楼。

那时绣楼也只有程伯和点秋,她同着点秋一起跟着姑娘学艺,那时候姜如素就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两人中间,一点点的教,一点点的瞧。

要成就一个绣娘,半年往往不一定够,姜如素一个人撑过了一年半载,白天教她们,还得抽空将晚几日客人要取的绣样绣出来。索性修楼里还有程伯,细琐的小事儿程伯也能处理。

随着绣楼的扩张,她也能为姑娘分担了这教习绣娘的活儿。如今坐在这凳子上当真是感慨,许久未曾有过这样并肩闲谈的时光了。

姜如素的担子渐渐的分给了她们,但忙的事情却又更多了。姜如素也同她一起将那新学绣娘的绣样拿来瞧。

青茹的底子是不错的,来绣楼后这短短半月间倒还是进步了不少。

时候差不多了,午后都是能有一到两刻钟休息的时候,说来这还是姜如素当年定下的,那时她坐在一旁赶着工,一边抽空盯着两人。两方耗着也吃不消,便商量出了这么个时候。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姜如素问的低声。

“自然是可以的,我知无不言。”

姜如素大量着近在咫尺的绣架以及不过两三尺远的绣娘,大堂里绣娘们聊的山南海北的,闹哄哄的,姜如素还是说着借一步。

这个时节的院子最是赏心悦目,许些不明品种的花卉也再这时绽放个痛快。树荫下,秀萍听见姜如素的问题,止不住的想笑,笑到腰疼还撑着腰。

“怎么了?这么好笑吗?”姜如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毕竟汉羌两地的文化有着不少的差异。

“自然不是,只是瞧着姑娘这般严谨,我还以为是问些要紧的事儿,原来是这事儿。”

姜如素问她什么是喜欢。

“自然就是喜欢,时时念着他,下雨的时候想着他会不会淋雨,天冷的时候心疼他会不会受寒。”秀萍说的真切,也入迷,似乎要将她与夫君间的事儿就说给姜如素听听似的。

“我大抵心里有个想法了,谢谢秀萍姐。”

她或许真的在忘不了的过去中,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晏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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