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蓝帜和杨博文带来了什么消息,站在外面的两人无从得知。
三人在殿内密谋了快一个时辰,孟蓝帜和杨博文才从殿内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小桃和俊恩,孟蓝帜停在他们面前:“小桃。”
她穿着普通的男式靛蓝圆领袍子,和杨博文像是连夜赶回来的,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小桃似乎能看到他们两人驾马奔驰在官道上的样子。
小桃朝她福身:“见过镇安公主。”
孟蓝帜虚扶她起来:“不必多礼。”她从随身的锦袋里拿出一个木制小盒子递给小桃:“在锦州的时候买的,应该挺适合你,拿着吧。”
小桃受宠若惊,犹豫着不敢接。
杨博文道:“收下吧,人家可是千里迢迢给你带回来的呢。”
小桃伸手接过,并未打卡:“多谢公主。”
孟蓝帜微微颔首,终是没忍住,抬手挑了小桃的下巴:“许久没见,你丰腴了许多,可见皇兄待你宽厚。”她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茧,小桃下巴上被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像是有蚂蚁爬过。
听到她话里的‘丰腴’二字,小桃不禁缩了缩肚子,前两日刚放宽的衣服,好像又紧了一些。
杨博文手快,直接打掉了孟蓝帜的手:“这还在勤政殿呢,你好歹收敛一些吧,手伸这么长,小心中刀子。”
孟蓝帜横他一眼:“要你管!皇兄交代你做的事,还不抓紧去办。”
杨博文撇了一下嘴,大步地向前走开。
身边俊恩早跑进了殿里伺候,殿前一时只剩下她们两人。想到彩月的事,小桃问道:“公主,奴婢想问您一件事。”
“你说。”
“奴婢身边有个宫女叫彩月,上次和奴婢一起跟着圣上参加了巡营练军,她对军营很感兴趣,奴婢想问问公主,她还有机会去军营吗?”
孟蓝帜思忖片刻,道:“她是宫女,按照宫规是不可以的。不过规矩是死的,如果皇兄点头,说不定也有可能。”
“那公主这边?彩月说营中有个胡将军很喜欢她,说愿意收留她入营!”
“老胡啊,她可是个狠家伙。既然老胡很欣赏彩月,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你让彩月去找她就行。”
小桃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真的?多谢公主!”
她兴奋的时候,眼睛睁的圆圆的,带着水盈盈的光芒,配上她白嫩圆润的双颊,孟蓝帜直接上手捏了两下,心满意足:“多大点事。听说皇兄让你准备中秋宫宴,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回公主,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那就好,若是有需要,尽管让人去找我。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寿康宫一趟,走了。”
彩月的事情有了结果,小桃进殿时喜滋滋的,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圣德帝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有喜事?”
小桃这才想起孟蓝帜的话,彩月要想出宫,必须征得圣德帝的点头才可。小桃看他面色温和,心道他现在心情应该还好,至少不是处在怒气边缘。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先探探口风:“圣上,你现在心情如何?”
圣德帝闻言,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饶有趣味地盯着她:“那要看你接下来准备说什么事。”
小桃一本正经地说:“是一件大事!”
“哦?那我的心情不太好。”圣德帝看着她,佯装沉着脸色道。
小桃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心道圣上现在心情不好,那她还是别说了。等之后看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心中主意刚定,就听到圣德帝朗声哈哈大笑。她抬头看去,圣德帝笑的身子都歪了,斜着看她,脑袋靠在椅子上,眼睛眯着,连带着胸膛微微震动。
小桃眼睛一亮:“圣上现在心情好了?”
“好了好了,你说吧。”圣德帝道。
小桃确认他是真的开心之后,才说出彩月的事:“奴婢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彩月是奴婢在这宫里唯一的姐妹了,她从前也帮过奴婢很多,尤其是上次为了给奴婢求情,还被人带走折磨了大半夜。”
她说着,眼睛便红了。曾经圣德帝和彩月想瞒她的事情,小桃在时候都断断续续地听说过,也知道她被囚禁的那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彩月现在好不容易有想去的地方,奴婢就想帮她实现。圣上,奴婢求您,是否可以网开一面,准许她拜在胡将军的门下?只要圣上能答应奴婢,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两人相处以来,她唯一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时候。圣德帝道:“不过是个人员调动的事情,你和我说就是,快到中秋了,让她中秋宫宴之后再去找胡将军吧。”
“圣上同意了?”
“同意同意,我同意。快收一下情绪,我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小桃眼皮微动,里面积攒努力不让它流下来的泪,此时终于忍不住流出来。她又哭又笑:“是,多谢圣上。”
圣德帝拿出随身的帕子递给她,说出别的事引开她的注意力:“博文和蓝帜这次去锦州,带回来一个妇人,据说是叶郎胥的奶娘。我让他把此妇人秘密关押,准备用她把叶郎胥钓出来。”
小桃立刻被他的话吸引:“她会上当吗?”
圣德帝自信道:“她会的。我在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人。”
小桃不解。
圣德帝解释说:“陈岩。再过两日,陈岩就会被流放出京。叶郎胥现在隐居在京中,手里并无多少人才,尤其是像陈岩这样熟悉京中布局和朝臣的人才,她一定会想办法救出陈岩,好为她所用。”
小桃恍然大悟:“圣上是想让陈岩去当细作?”
圣德帝点头。
“可是他会同意吗?会不会被叶郎胥策反?毕竟圣上也说过,叶郎胥是一个很狡猾又聪明的女人。”
圣德帝道:“家国是非面前,陈岩自有判断。而且他很在意陈随,说实话,我对他并没有十成的信任,但我对陈随有。只要陈随驻军在边界,陈岩就不会叛国。”
小桃还是有些担心。
“你放心,他不会的。”圣德帝道。他不能说自己有前两世的记忆,知道陈家兄弟的忠心。“是与不是,再过两日就见分晓了。”
圣德帝的话太过笃定,让小桃不由得想要相信他。
没想到过了两日,押送陈岩出京的小队,真的在京外遇到了偷袭。
消息报到勤政殿的时候,小桃也在。她有些惊讶:“果真让圣上猜中了,叶郎胥出手了。”
圣德帝道:“接下来就看陈岩的戴罪立功如何开展吧。”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叶郎胥一直没有动静。
直到这天中秋宫宴,按照规矩,圣德帝邀请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携带家眷进宫赴宴。
在教坊的歌舞表演时,众人正兴致勃勃的观看场中舞女的表演,只有紧密关注全场的小桃发现了,在其中一个宫女为坐在下首的杨博文倒酒时,杨博文受到惊吓,狼狈地打翻了宫女手中的酒壶。
这般动静,在热闹的宫弦奏乐中,并不显眼。
小桃悄悄退出宫殿,在倒酒宫女中准确地找到了吓了杨博文一跳的宫女。
“小桃姐姐。”看她出来,众位宫女向她福身敬礼。
小桃一一打量她们,最后只留下了那个宫女:“其她人先去忙吧。”
被单独留下的宫女有些不安地搓着手:“不知姐姐留下奴婢是有何事?”
小桃围着她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她问道:“你可认识侍书郎杨博文杨大人?”
宫女腼腆一笑:“奴婢认得。”
“那你们之间.....”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吓的腿软就要跪下:“姐姐明察,奴婢和杨大人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奴婢也不知道方才为何杨大人会碰倒酒杯。在今日之前,奴婢就连一句话都没有和杨大人说过,求姐姐明察!”
她们这些宫中婢女如果和外臣牵扯上关系,可不是小罪。小桃也知道这一点,看这小宫女吓的手都抖了,小桃安抚道:“没事,我就是问问。既然无事,你先下去吧。”
殿里的奏乐声换了一道,应当是在进行下一个表演节目了,小桃不能离开太长的时间。
小宫女的眼睛都红了,站起来抽抽噎噎的抹眼泪,擦花了眼尾精致的妆容。
小桃转身向殿里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回想小宫女离开时的样子,小桃的注意力锁定在她的眼睛之上!
她的眼睛,不,她的妆容,让小桃莫名的想起了在京郊陪同圣上巡营练兵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叶郎胥!
对,小宫女的眼妆,和叶郎胥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眼妆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小桃立刻转身叫住旁边的侍卫:“快!拿下那个宫女!”
宫宴的周围,侍卫云集,不过眨眼功夫就抓住了那个小宫女。
小桃走过去,仔细盯着她的眼睛,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谁!”
小宫女面带惊慌失措,听到她的问话,本能地回答:“奴婢,奴婢是教坊的宫女翠玉,小桃姐姐,奴婢是教坊的宫女翠玉,奴婢犯了何罪,求小桃姐姐饶命!”
小桃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
旁边有侍卫靠近她耳边低语:“她的确是教坊的宫女翠玉。”
小桃当然知道,能在宫宴上伺候的人,她都一一过目,不可能有人能假冒。
翠玉被吓的眼泪糊了满脸,“小桃姐姐,奴婢真的是翠玉。”
小桃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说,为何你的妆容,与其她奉茶宫女的不同?”
翠玉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她想掩盖过去,下巴却被小桃紧紧地掐着,无法躲开她审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