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看到沈忘忧怔愣的样子，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找到董家屋子走水的凶手了。”

陆凌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要她自己承认才行。”

“怎么找到的？”沈忘忧问。

“自然是通过线索找到的，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

“人性本恶，或是性子使然，或是…利益驱使。”沈忘忧悠悠道。

陆凌不赞同：“人性本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陆凌说完指了指沈忘忧的胸口：“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那阿凌可否告诉我这人是谁？”沈忘忧低着身子，看着坐在床上的人。

陆凌挤出一个笑容，旋即面色冷淡：“目前不行。”

陆凌原是不想瞒着沈忘忧，可刚刚这人说了这话，她便不愿意同他说了。

陆凌这晚睡得晚，待躺到床上时已过子时。

身旁的人像是察觉到，将陆凌往怀里拢了拢。

“怎么这般晚？”男人眼睛闭着，呼吸靠得极近。

陆凌也早已困得不成样子，嘟囔道：“绣了个荷包。”

说完便睡死过去了。

——

“蓁蓁。”陆凌对赵蓁蓁招手，待孩子走过来，陆凌蹲下身子。

“给。”

陆凌拿出昨晚刚绣好的荷包。

小女孩瞪大双眼，满眼惊喜：“谢谢姐姐。”

“不谢，蓁蓁可否告诉我你先前的荷包去哪了？”陆凌蹲下身子，看着小姑娘开心地摸着荷包的样子。

小女孩看了眼周围，用手挡着贴着陆凌的耳朵说：“我偷偷系在阿娘的衣衫上，原是想后一天就拿回来的，可是那日阿娘回来的时候我没见着。”

“回来？你娘去哪了？”

“不知道，而且阿娘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味道，我不喜欢。”

赵蓁蓁这么一说，陆凌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陪赵蓁蓁玩了会儿，小姑娘没一会儿便玩累了，去睡觉了。

刚安抚好赵蓁蓁，赵大娘便走了过来。

陆凌的目光对上她：“赵大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大娘点点头，脸上表情意味不明。

“赵大娘可见过这颗珠子？”陆凌将珠子拿出来。

赵大娘愣了愣，随后说：“不曾见过。”

“哦？”陆凌视线落在赵大娘的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我记得赵大娘以前右手上有一串链子，那链子上有一颗珠子，好像与我手上的这颗很像呢！”

陆凌步步紧逼。

“还有这个。”陆凌将那烧焦的荷包拿出来。

“这个又是什么？我不认得。”赵大娘的脸色变了又变。

“赵大娘不认得，我认得，这是我给蓁蓁的荷包，她说那日她将荷包系在你衣带上了。”

陆凌看着赵大娘的表情，继续道：“你猜，我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东西？”

证据摆在面前，赵大娘也不再抵赖。

“是，是我做的又如何？要怪也就只能怪董慎活该！”

“活该？董叔为人谦虚，对村子里的人都好，怎么会是活该？”

陆凌虽然来乐平村不久，但也多次听到村里人夸赞董慎夫妇，有时候就连沈忘忧也会夸上一句。

“他害我夫君惨死，难道不是活该？他害我孤儿寡母独留于世是不是活该？他坏事做尽却还能落得个好名声，是不是活该？”

赵大娘一一说着，声音不自觉哽咽。

陆凌想过这背后定有原因，因此她不在董慎他们面前揭露赵大娘的面目，特地在私底下说，可不曾想过这背后的原因竟是这样。

平日里他见董慎一副儒雅自持、谦谦君子的样子，读书人的气质在他身上显示得淋漓尽致，可现在赵大娘这么一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果然，以貌取人这点她还是改不了。

“胡说！”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沈忘忧、董慎和屈兰都站在门外。

董慎嘴唇发抖，眼睛都红透了，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屈兰扶着他，一脸担忧，而与此事无关的沈忘忧则是负手与前，一副看戏模样。

董慎走进屋里，看了眼陆凌，又对上赵大娘的眼睛。

“宁桦，我和怀仁是知己好友，我怎么会害他！况且众所周知怀仁是死于火灾，怎么成我害他惨死了？”

“是，他是死于火灾，可那天不应该是我夫君在学堂，那天在学堂和学生上课的应该是你！”宁桦指着董慎，奔溃道，“要不是你，我夫君又怎么会葬身于火海。”

呼啦啦——

雷声突然响起，一场大雨随即而来。

“宁桦，我前头不是和你解释过那日我身子不适，董慎着急照顾我，所以让怀仁和他换一下课吗？”

为了让学堂的学生学到更多东西，董慎和赵怀仁便分开教学，董慎擅棋，赵怀仁擅文，上午赵怀仁教写文章，下午董慎教习棋艺。

“你也是凶手！”宁桦指着屈兰，双手颤抖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你不舒服？你早不舒服晚不舒服，怎么就那日不舒服？”

雷声大了些，雨也开始落了下来。

陆凌听着难受，宁桦这是一点道理也不讲。

“学堂着火的事也是你做的吧？”一直不发言的沈忘忧突然开口。

屋内的几人齐刷刷地看着沈忘忧，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不是我！”宁桦崩溃地摇头。

沈忘忧嗤笑一声：“还不承认？行，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董慎有过节？”

“过节？”董慎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他便想了起来，“我记起来了，我之前邀怀仁兄去城里喝酒，那日回去得晚了，怀仁和宁桦吵了一架，还来我们家里借宿，后来宁桦就一直对我阴阳怪气，直到怀仁去世。”

“要不是有你这种狐朋狗友，怀仁怎么会和你去喝酒，身上还全是女人的脂粉味！”

“脂粉味？宁桦，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和怀仁清清白白，怎么会有脂粉味！”

“那这个又是什么？”宁桦从衣兜里拿出来一块玉佩，“我夫君从来不带玉佩，而且这玉佩的花纹不似男子之物…”宁桦眼眶通红，泪水在眼中打圈。

“这…我也不知道啊，那日怀仁确实离开过一段时间，但什么都没做啊。”

董慎回忆那日情景，两人本来喝着酒，赵怀仁说自己要去如厕，他一人在包间里等他，可过了许久，赵怀仁一直没回来。董慎内心隐隐不安，便想要去找他，门一开，赵怀仁正巧在门外。

赵怀仁笑着说自己迷路了，他们不常去酒馆，迷路也正常，董慎便没多想。

宁桦死死盯着董慎，苦笑一声。

笑声回荡在屋内，雷声与笑声夹杂在一起，让人内心发颤。

雨越下越大，周遭都暗了下来。

“哈哈哈——竟是这样，那把火竟然放对了。”

“所以你原本是想烧死董叔？”陆凌盯着宁桦，“你的心竟这般恶毒？学堂里还有那么多孩子！”

“不！我没想过害孩子们，我没想到火会那么大，竟然蔓延到学堂里，我原本是想烧旁边的小屋的，我明明…明明看到他走进了那里。”

宁桦双手抓着头发，嘴巴大张，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董慎一听，直直往后倒，幸好屈兰扶住他，才未倒下去。

“宁桦呀宁桦，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竟能害死自己的夫君！”董慎喘着气，抖着手指着宁桦骂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夫君不是我害死的！”宁桦语无伦次，嘶吼着。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是啊，是我害死的，他敢背叛我！他该死！”

雷声轰轰作响，豆大的雨点拍打着地面，似是要将这院子都淹了。

“嘭——”

雷声与撞击声一同响起，众人朝声源处瞧去，地面已经有了一摊血。

宁桦跌倒在地，靠在柱子上，整张脸上全是血。

“该死，都该死！”即使鲜血直流，但她口中还是愤恨。

宁桦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阿凌姑娘，请帮我照顾好蓁蓁，不要让她知道她的母亲是个杀人凶手。”宁桦缓缓转头看向陆凌，吐出一口鲜血。

话刚说完，宁桦的手从空中掉落，闭起了双眼。

陆凌早红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蓄满了眼泪。

宁桦虽做错了许多事，但这段时间对她和沈忘忧的关心却是真心的，若是没有她，或许她和沈忘忧早已没命。

“唉，造孽呀！”董慎甩甩手，不顾大雨，带着屈兰走出了房门。

陆凌将宁桦手里的玉佩拿出来，看了一圈，觉得这玉佩很是眼熟。

“这尸体，如何是好？”

沈忘忧蹙眉，“找个地方埋了吧。”

“现在？”

沈忘忧看了一眼外头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待雨停了再说。”

陆凌和沈忘忧将地上的血渍擦干，把宁桦的尸体安顿好，才走出房门。

一出门正巧看到赵蓁蓁在走廊处，默默地擦着眼泪。

陆凌与沈忘忧对上一眼，仿佛再问：怎么办？

沈忘忧摇摇头。

不顾大雨阻挠，陆凌跑到对面的屋子，蹲下身子看着赵蓁蓁：“蓁蓁，怎么了？怎么哭了？”

“姐姐，打雷，我怕，”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姐姐，阿娘呢，每次打雷阿娘都会来陪我的，今天怎么不见她？”

陆凌牵着赵蓁蓁回到屋内，安抚道：“蓁蓁不怕，阿娘有事去远方了，归期未定，她让蓁蓁好好和姐姐玩，以后姐姐陪你好不好？”

赵蓁蓁懵懵懂懂，说：“好，”或许是想到什么，赵蓁蓁又说，“阿娘怎么不和我说呢？”

陆凌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今天阿娘走得太急了，看到蓁蓁还在睡便没和蓁蓁说。”

“这样啊，那好吧，我原谅阿娘了。”赵蓁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陆凌，“姐姐，今晚你能和我一起睡吗？我害怕。”

“好啊，今晚就陪蓁蓁一起睡。”陆凌看着赵蓁蓁的样子，有些不忍。

宁桦虽做错了事，但是她将赵蓁蓁照顾得很好。

既然宁桦临死前那样说，那她便会好好照顾赵蓁蓁。

她要让她平安健康的长大，她要她万事顺遂，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