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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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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宗彦没说话,只用一双入炬眼眸紧盯着他,“贤侄,我是请求在先,可这并不代表我愿意拿女儿和你做交易。”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都很简单快速,一点即通。

程岐并未在意桑宗彦话里骤然多出的几分敌意,反倒是好脾气地弯了弯唇角,“桑虞是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不能当作交易的东西。”

“我想问的,是您的意思。”

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涌动,桑宗彦掩饰型地轻咳了声,猛地抬眼。

视线之内,青年半张脸笼罩在地牢的昏暗中,微弱火光下,冷调的皮肤影影绰绰,苍白的唇嗡动,“不瞒您,我才做官不久,能力有限。”

哪怕是祖上荣耀傍身,又有家族的帮衬,他也依旧是摸着石头在过河。

更不必说,小皇帝根本没有全心信任他。

对方只是需要一杆枪,好让他能够刺伤胡家,至于这杆枪是谁来当,当的怎么样,他大抵是不会太在意的。

他的声音低了些,幽闭环境内,竟恍惚显出几丝蛊惑之意,“我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河,恐怕......也是很难保住您的女儿的。”

程岐承认得干脆,桑宗彦看不清他的神情,正思索着,冷不丁儿又听他问道:“再者,晚辈还有一事未明,恳请您能解惑。”

说是恳请,程岐也没有一丝要等待的意思,继续道:“您和魏家有合作......”

但却依然先找上了他。

意识到这点,程岐的面色和缓几分,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望来。

对方话语未尽之意,桑宗彦心知肚明,心里暗自吃惊的同时,难免也会有所疑惑。

毕竟先前在桑府那次......程岐拒绝得可是毫不留情,丝毫没给他们机会。

可等他卸了那些心思,对方反倒改变主意自己找上门了?

态度骤然转变,桑宗彦摸不准他的意思,索性直接道:“你想如何?”

“我只求你给阿虞一个容身之所。”

涉及独女,桑宗彦放缓了语调,“我自会给她留下能够傍身的钱财。”

程岐闻言,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吐露的气息平缓,但眼底却是多了几分急促之意,“安身之所......”

得以立足容身,是谓安身之所。

青年隐藏于昏暗火光下的双眸,衬着他那一张清隽的俊脸,棱角分明,眼底的光更是有一刹那亮得吓人,像是野兽即将挣脱牢笼。

须臾,又归于平静。

程岐一步步走至桑宗彦身前,缓缓弯下身,慎之又慎,“当然好。”

向对面的人承诺,“晚辈自当不遗余力,给阿虞一个安身之地。”

桑宗彦俨然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或许是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说服程岐,也或许是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同他接触。

好似很轻易地得到了承诺,他整个人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刻骤然反应过来,一双手直直握上了程岐。

大约是紧张,虎口处的薄茧竟都在隐隐发着颤,“你发誓。”

“发誓。”程岐应的没有一丝犹豫,“阿虞在我身边,她的安危永远在我之前。”

桑宗彦久久地凝望着他,像是要把这个年轻人此刻的神情永远记在心底。半晌,整个人有几分力竭,猛然开始咳嗽起来,喉咙发紧,一口鲜血赫然喷出。

待程岐目光下移,眼前赫然出现一抹鲜红。

桑宗彦微屈着背,下一瞬,又强撑着挺直,“好。”

年至中年,走南闯北,他地发丝本就有些银白,再加上接二连三的祸事横来,眼前的人......俨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程岐心中隐约有个不太乐观的猜想,顿了下,有些复杂地开口道:“其实,也是有可能脱身的。”

他似乎是善意的,但面容极冷,从始至终吐出的话语都如刀子一般,“假死,或许可以一试。”

明明是胆大包天的妄语,偏偏眼前的青年说得毫无心理负担,简直就跟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随意。

桑宗彦第一次意识到了些某些过去没有好好观察过的事情,神情一肃。

他匀了匀呼吸,到底还是劝阻道:“怕是徒劳。”

如此,程岐便不再继续开口了。

但他面上的意思,分明是某种默许,桑宗彦对上这样的目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要是自己突然改变主意,对方就会立刻想办法去试试。

有种......极淡的疯劲儿。

大胆又自负。

牢房外,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默契地停下了话头。

程岐最后看了桑宗彦一眼,仿佛是明白这是最后一面,他的神情难得出现了几丝除了冰冷和淡然得体之外的情感。

当下真实的情感。

火光跃动,伴着某处轻微的撕拉声,铁链将一切隔绝在外。

程岐出了大牢,神色平淡,为他引路的官员只觉得他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味更浓了几分,识趣地没再开口。

夜风簌簌,他独自向前,身影被拉得很长,与斑驳的月光交叠,像是剪影。

随风即逝。

......

寅时,月光徐徐洒落室内,书房烛火莹莹,桑虞的背影孤独地映在窗纱上,有些单薄。

距离桑宗彦被突然带走,已经过去大半日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的一颗心也跟在油锅上煎似的,一团乱麻。

府内大半的人几乎都被她派了出去,甚至......若不是府里必须有个主事人,桑虞恨不得自个儿去走去问。

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一茬一茬,可得回来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近乎于无。

偌大庭院内,她只能如困兽一般来回得踱来踱去。

月弥快步走近,步子如飞,“姑娘,有消息了!”

桑虞见她满脸喜色,也不自觉心头微动,“怎样......?”

熬了大半宿,骤然得到消息,她第一反应是有些不敢去听,但还是强撑着镇定下来,“父亲如何了?”

“老爷、老爷被押进牢里了,但是听他们的意思......暂时是安全的。”

月弥缓了缓呼吸,“只是要受些蹉跎,魏侯爷的人特意告知,说他会关照一二。”

桑宗彦性命无虞,这确实也能暂时算是个好消息了。

桑虞闻言,眉目间的愁绪稍稍消散些许,但眉头仍是紧蹙,“他们?这消息也是魏侯爷给咱们的吗?”

弥月神情有些羞赧,点头道:“是。”

众人一通忙活,却只得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边缘信息,真正有用的消息,还是旁人透露的。

一时间,主仆两人都有几分沉默。

亲人受困,桑虞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无力感渐渐涌上心间。

来京城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可她们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什么推着走,被看不见的丝线指挥着,宛如木偶,一步一行,而后在某一日步入既定的结局。

哪怕桑家在苏州是有些权势地位的。

可是在这里,一切好像都十分渺小,她们家的一切,都十分不够看。

好像......不试着做些什么,真的也只能是案板上的死鱼了。

思绪回笼,桑虞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与其等他透露消息给咱们,还不如我主动去问。”

反正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魏延璋先前也确实实打实的帮了她两次,一次无形中帮她摆平了族长,另一次则是帮他找回了她父亲。

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隐有挣扎,“只是这样一来......”

她欠他的,恐怕就有些太多了。

多到......她甚至有些无法偿还。

但,时间不等人,眼下,这无疑又是最快的办法。

......

郊外,不远处丘陵青青,连绵如玉。

夏初,傍晚的霞光洋洋洒洒,有几缕折射进酒楼某间雅舍内。

此处是京城有名的登云楼,与大多酒楼不同,地处城郊,依山傍水,是许多文人雅客小聚时的首选。

规模更小些的铺子摊子,更是不胜枚举,星罗棋布。

楼内雅间,墙壁施朱绿彩画,伴有大厅内隐约传来的乐声。

魏延璋给桑虞倒了杯花茶,语带抱歉,“今日早些时候我正忙,就没能抽出时间与你商讨。”

赫然听到这话,桑虞第一反应是对方过于平易近人了。

虽说与前两次相见也没什么大的不同,莫名地,她还是依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无妨。”

“是我家中的事情又要麻烦侯爷了。”桑虞顿了下,“上次还未感谢过您,这次就又......麻烦了。”

上次......?

魏延璋眼睫微动,浓密的黑色睫毛下,他眼底的疑惑被隐藏得非常好,“不必介意。”

桑虞见他没否认,登时心中更加不安。

看来上次救她父亲回来的人,真的是魏延璋派去的了。

“您又帮了我,于情于理,都是要感谢的。”她正色道:“我知晓您不缺这些,可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说着,她把带过来的部分银票与珍宝一一展示,俨然是要送给对方做报答的意思。

琉璃器具在夕阳的金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颇为晃眼。如今,就算是宫中,恐怕也并不多见。

但桑家以跑商起家,走南闯北,这样的东西右上那么一两件,倒也是不稀奇的。

思及遇见时的往事,魏延璋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恍然,光影交割,有一小束映在他脸庞之上,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至极。

他仅仅是扫了眼那些厚礼,转而目光便继续凝视着桑虞,“如果真想感谢我,那就不要再用您唤我了吧?”

“您来您去的。”他难得有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表现,打趣道:“我才二十出头,也没这么老吧?”

“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魏延璋见她如此,缓缓道:“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拘束的。”

说着,男人忽地长臂一展,待桑虞反应过来,魏延璋的手已经微微搭在她的肩膀之上了。

他像是没意识到什么不妥,动作自然,触碰也仅仅是短短的几息,许是看她精神一直有些紧绷,想让她放松几分。

旋即,覆盖在肩上的重量远去,只余夕阳洒落的金影。

桑虞微不可察地松缓了些,往背后一靠。

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扫视周围,谁料,竟倏地对上了双熟悉的眼。

程岐自微风中走来,锦衣华服,满身风姿,令人不敢直视。

他隔着人群望了过来,明明是有相当一段距离,桑虞却无端觉得跟被针扎了似的。

再抬眸,不期而遇与他的视线相撞。

程岐正直勾勾地盯着魏延璋方才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的方向,眸色幽冷,氤气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第16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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