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署>

“父亲，我一定要通过这次考试。”张孝元对着张别提坚定地说道。

“我早已与其他参与评分的画员打好招呼，你会是这次考试唯一的画员。”张别提老谋深算。

“那润福…”张孝元有些担心。

“孩子，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解决他的。”张别提阴沉着脸。

<檀园画室>

贞香走后，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贞香比较听劝。

换下了画员服，又重新穿戴整齐我的衣服。

还没来得及走出去，檀园就进来了。

“有何贵干？”檀园问道。

“没想到檀园作为老师竟然如此不关心自己的徒弟啊…”我故作高深。

“关心？是润福吗，他在哪里？”檀园有些着急。

“任性的徒弟用石头砸坏了他的手，老师都不知道吗？”我缓缓地说道。

“什么？润福…他在哪里？”檀园变得急切了起来。

“在他心爱的女人那里。”说完我便走出了檀园的画室。

檀园随后冲了出来，大步奔向了桂月坊。

<桂月坊>

檀园闯进了贞香的屋子，掀开了画工的被子。

粗鲁的举起了画工的伤手。

画工回头看了看，发现是檀园，又把头移了回去。

画工就知道这么粗鲁的动作，来人肯定不是贞香。

“这手完全的砸烂了啊。”檀园非常生气。

“您来做什么？”画工无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干得好，干得好啊！你这个傻瓜，蠢熊一样的小子。”檀园骂道。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图画署，您还是请回吧。”画工开始赶檀园。

“先起来吧，先去看看你的手。起来…”檀园开始动手扒拉画工。

“您想干什么！我不需要。请您走啊！走啊！让我一个人待着！”画工被扒拉的很烦躁，索性坐了起来赶檀园走。

“起来！”

“起来！”

“你小子…真是比猪都难按…”

“你是泥鳅吗？怎么这么难抓…”

檀园气喘吁吁，抓了半天没有把画工抓起来。

檀园看着倔驴一样的画工，试图强行把画工抓起来，拉扯的过程中再次触碰到了画工的伤口，画工吃痛地停顿了下来。

檀园也随之停了下来。

由于刚才的拉扯，画工的伤口处渗出了血迹。

檀园有些愧疚，也不好再强行拉扯画工。

“你这徒弟果然还是很任性啊…”我打断了檀园的抓画工进程。

听到声音，檀园和画工都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我。

“贞香，已为他找过大夫开过药了。他留在这里温香软玉抱满怀，不想走也是人之常情。”我打趣道。

“你就准备一辈子被那个妓生养着，再也不回图画署吗？”檀园愤怒地质问画工。

“对！我就要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图画署！”画工大声地回答道。

“好！我再也不会管你！你这个蠢货！”檀园愤怒地离开了。

屋里只留下了我和画工，画工转身又躺在了贞香的床上。

“留宿妓院，砸烂自己的手…你可真是一个传奇人物啊…”我对着画工说道。

“和您无关。请您离开。”画工怼道。

“你…”我正想再说点什么，打完工的贞香回来了。

“画工…”贞香眼里只有画工，贞香检查了画工的伤势后，才注意到我。

“您怎么又来了？没事的话，请您离开。”贞香刚看到我就开始赶我走。

“你们…还真是夫妻同心啊…”我假装灰溜溜实则开心的走了。

（我的cp要二人世界啦！）

“画工…您的手还疼吗？”贞香小心地询问道。

“不疼了。”画工的嘴角努力地扯出一丝微笑。

贞香知道画工只是在安慰她，贞香满眼心疼地看着画工。

“谢谢你…只可惜，我不能再将你的样子放进画中了…”画工感谢贞香为她所做的一切，想到自己再也作不了画，又自嘲的笑了笑。

“画工在我心里一直都会是画工。”贞香坚定地看向画工。

“贞香…”画工感动的看着贞香坚定的眼神。

可能是画工心跳加速，伤口再次渗出血迹，包扎的布被染的更加鲜红了。

“末年，去买一些止血的药吧。”贞香注意到了这些。

“画工…您先好好休息吧。”贞香为画工整理好了凌乱的被褥，示意画工躺下休息。

画工也乖乖的躺了下来，贞香柔情的看着躺下来的画工。

<第二天>

暴躁但惜才的檀园回图画署后，还是通过润福爹叫来了英福，想要让润福振作起来。

“檀园老师，润福的手会好起来吗？我们要去哪里找润福？”英福一边跟着檀园走一边问道。

“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了。”檀园回答道。

“檀园老师，我们不是要去找润福吗…怎么不去图画署里面？”来到了桂月坊门前，英福有些费解。

“进来吧。”檀园带着第一次来的英福走向了贞香的屋子。

（单纯的英福还不知道他亲爱的弟弟可是这里的常客）

檀园再次粗暴的拉开了贞香屋子的门，檀园和英福看到了背对着门躺着的润福。

檀园给英福一个眼神，便出去等待了。

“润福啊…”英福开口说道。

“哥…”听到是哥哥的声音，润福愣了一下，赶紧坐了起来。

两人一阵无言。

润福因为愧疚不敢看向英福，英福虽然很思念润福，但也只是时不时看向润福。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脸，消瘦了不少。”

润福不回答也不看哥哥。

“你看看这个！”英福打起精神，靠近了润福，用欢快的语气对润福说道。

“什么啊…”润福还是不敢直视哥哥。

“你看啊，是用栀子做出的颜料。”哥哥拿起了润福的手，把颜料塞给了润福。

润福抬头看了看认真的哥哥，英福打开了颜料。

“这怎么了？”润福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仔细看看，你不觉得比画仪轨用的颜料更柔和吗？”哥哥揉搓着颜料示意润福也上手摸一摸。

“的确很柔和啊，这是怎么做到的？”润福用手揉搓后，惊喜的看着哥哥。

“这，可不是清国来的，是朝鲜自制的颜料，是朝鲜的栀子做出的朝鲜颜色。”哥哥骄傲的说道。

“朝鲜的颜色…是从哪里弄来的？”润福逐渐开心起来。

“丹青所调色室。”

“丹青所还有这种地方啊。”

“当然了，丹青所调色室可有不少罕见的颜料呢！图画署都不常见的磊绿色，丹青所里可是应有尽有呢！”

“磊绿色？真的吗？”

“是啊，当然是真的，何止这些啊！调色室的百壁师傅还说，只靠清国进口的颜料，是不足以画出朝鲜的，丹青所正在研制朝鲜自己的颜色，我还参与其中呢！我有可能会创造出新的颜色呢。”

“是真的吗？”

“当然！”

“我还以为丹青所会很累呢，还好分配到调色室，感觉比在图画署过得还要充实呢。下次我还会带来新的颜料，你要用这个，去画画啊。”

润福满眼高兴，点了点头。

“这可是很贵重的，要好好保管啊，这可是我亲手调出来的。”

润福高兴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哥哥。

英福走后不久，我又来了。

贞香的屋子因为润福的到来，变得像一个打卡景点一样，每天来往一大堆人。

画工正在欣赏英福留下的颜料。

“受伤的这几日，贞香，没给你换衣服吗？这么香的屋子，却躺着个臭小子…”我对画工说道。

“没事的话，请您离开。”画工懒得理我。

“你的手，好了很多啊，怎么不回图画署作画，还是赖在贞香这里。”我再次说道。

“这与您无关，请您离开。”画工再次不搭理我。

“准备一辈子都靠女人养着吗？”

画工不理我。

“你在温柔乡，你的哥哥却在丹青所受苦啊。”我说道。

“哥哥…明明…怎么会在丹青所受苦？”画工听到这，坐了起来。

“怎么…现在不请我离开了？”我打趣道。

画工有些吃瘪，但还是关心哥哥。

“男人，最重要的是权力。你只有当上画员，才能拯救哥哥，你明白吗？”

“和我走一趟丹青所，亲眼看看你哥哥过得怎么样。”我提议道。

画工有些犹豫。

“走啊，你的手已经好多了，还需要我扶你起来吗？”我说道。

犹豫了一会，画工还是起身和我走了。

<丹青所>

丹青所路途遥远，我和润福晚上才赶到那里。

我们趴在围墙上看着丹青所里面。

英福坐在小小的凳子上，正搅拌着颜料。

“哥…”润福刚要开口叫英福，就走来了一群丹青所的人靠近了英福。

带头的那个人一来就踹翻了英福的凳子，英福摔倒在地。

“如果你仗着是图画署来的少爷，不认真干活，知道有什么下场吗？”带头的人狠狠地扇了英福一巴掌。

“你要好好干，明白吗？”带头的人揪起了英福的头发。

“听到了吗？！”带头的人大声的呵斥道。

“是…”英福小声地回答。

“大声点！”带头之人对着英福又大吼了一声。

“是…”英福加大了一些音量。

“哥！”看到这些，润福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围墙内的人听到有人大叫，但是看不到人，有些害怕。

润福一个猛子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跑到了英福身边。

“哥，你不是说你过得很轻松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润福一边哭一边抱着英福。

“润福？你怎么来了？”英福有一些懵。

“哟呵，申英福你小子还敢给家里通风报信啊！”带头之人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图画署天高皇帝远，就算再来一个图画署的少爷，我们也照打不误！”带头之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蠢蠢欲动。

润福护住了英福，英福赶紧挡在润福身前。

“润福，你快走啊！”英福试图让润福离开。

“哥…我怎么能让你在这受苦，哥…回图画署吧…”润福哭着说道。

“住手！”趁混乱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我，大声呵斥道。

（这副身体真是一把老骨头，从围墙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没崴了脚）

“刘三，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对带头之人说道。

“我管你是谁！你就是他哥俩的亲爹，图画署的老爷，来了也不好使！”刘三嚣张的说道。

“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刘三定睛一看，是他赌博欠债的欠条，足足八百两，上面还有他按压的指印，他的嚣张气焰一下子灭了。

“老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赌场的老爷…嘿嘿…您千万别见怪…”刘三谄媚的笑着。

“小的只是和少爷开个玩笑，少爷刚来丹青所的时候，图画署没人来打点，小的就以为…”刘三急忙解释道。

“他在丹青所磨练的三年，你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伺候的好了，你欠的这八百两，一笔勾销，如果伺候的不好…”我看了一眼英福说道。

“我不会伺候不好少爷的！”刘三抢过话头说道。

“哎呀…少爷…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你认识赌场老爷怎么不说一声啊…”刘三赶紧跑到英福旁边把英福扶了起来。

“哥…我们去找别提大人吧，反正我的手已经不能作画了，让我来丹青所受罚吧哥…”润福声泪俱下。

我摆了摆手示意刘三他们离开。

“润福啊，你要养好手，好好作画，他们已经答应了会对我好不是吗…你要成为画员啊…”英福阻拦润福。

“我不想成为画员，我只想让哥你回来…”润福痛苦地摇着头。

“申润福，你清醒点！所有人都在为了你成为画员而努力，你就这样放弃吗？”我一把拉过画工，呵斥她清醒一些。

“檀园去找申汉秤把你哥哥从丹青所专程叫过来哄你，贞香为了你的手去图画署求檀园，为了你去求诊所里的大夫，如果不是贞香，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你以为这些人都是为了看你随便的放弃作画吗？！”

“你如果不去作画，你的老师会离开汉阳，你的父亲会抬不起头，你的哥哥也会在丹青所里受人欺负，贞香也会在桂月坊里消耗青春直到年老色衰，这些就是你想看到的关心你的人的结局吗？”

“现在回去好好上药，休养你这双手，立刻去找檀园认错，用尽全力去准备这次考试，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说完这些，我才意识到说的有点多，刚才太真情实感了。

“润福，听这位老爷的话，回去准备考试吧。我在这会过得很好，你刚才也听到了不是吗…”英福劝润福回去。

“哥…”润福还是不舍。

“回去吧，润福。”英福说道。

润福恋恋不舍地看着英福，但还是和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

润福沉默良久。

“刚才…谢谢您…还不知道您到底是谁？”润福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你成为画员后，自然就会知道我是谁。”我回答道。

之后的路程上我们再也没有交谈。

骑着马，赶着路，把夜里静谧的时间都留给画工思考这一切。

<桂月坊>

打工回来的贞香回到屋子发现画工不见了，贞香急得团团转。

恰好此时，我们回来了。

“画工…您去哪里了？”贞香关切的询问道。

“贞香…谢谢你…”画工发自内心的感谢着贞香，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贞香。

画工才知道贞香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又感激又感动。

“画工…”贞香往后一看又看到了我，立马换了一副神情。

一看这个表情我就知道，贞香又要赶我走了。

我走，我直接走，不用贞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