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喜欢，但潜意识里秦晓清对程颐印象还好，感觉他是个好人。

但苏轼的弟弟，现任礼部尚书苏辙不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他立刻站出来，支持蔡卞。“程颐现在任峡州知州，德不配位，不如改任扶沟县。”

真是杀人诛心，程颐从前是布衣，第一次入仕就是在扶沟县当知县。这下一朝回到解放前，要是成了，他肯定难受。

在程颐因为是旧党被起用前，被贬到涪陵，在涪陵北岩讲学。黄庭坚在北岩多次和他探讨学问，并为他的讲学堂名“钩深堂”。

两人互相欣赏，关系很好。因此，黄庭坚不顾自己人微言轻，立刻出来护着程颐。

难道旧党还没分裂，不应该啊，蔡卞心想。于是他和哥哥蔡京一起看向宰相苏轼，他会是什么反应？

苏轼确实非常讨厌程颐，他觉得这种人不适合当官，传播孔孟之道才是他该做的。但是这个关头，只能继续让他当知州了。

苏轼说：“程颐最是忠君爱国，从没有不敬的想法。不过是不懂变通，才冒犯了陛下，想来陛下是能够宽容的。”

秦晓清说，“当然，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苏轼上次放过蔡京，这次又放过程颐，秦晓清更加相信和佩服他。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该他当宰相，庆历变法就靠他了。

新党党魁章惇一看不成，几天后找机会面见皇帝，把蔡京做的旧党名单给皇帝看。他觉得这是旧党最盛的时候，也是最适合釜底抽薪的时候。只要让官家忌惮旧党，他们新党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秦晓清对章惇还算客气，因为他反对宋徽宗当皇帝，算是大宋的忠臣，只是方法不对。

她攥着旧党名单并不去看，“好长的名单，想来这名单早就在你们心中了吧？你们排斥异己，推行新政，跟拗相公倒是很像。但熙宁变法已经失败了，这条路走不通啊！”

皇帝语气淡淡，章惇的心却悬了起来。也不敢再提旧党，“官家身上还好？听说最近在针灸治疗，遍求女医？”

“朕好得很，至少能活十几年。朕不喜男医，要求女医，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堂堂宰相，要为朕找女医？哼，这不是你该做的。”

章惇面露愧色。

皇帝忽然捂住胸口，“该死，针灸了不能动怒，我有点生气了。”章惇连忙跪下，看皇帝还没息怒，赶紧把名单拿了出宫去了。

他这么做很有用，秦晓清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但不久还是吐血了。

鲜红的血刺着眼睛，秦晓清受不了了。她实在不喜欢自己这样虚弱。总是吐血太吓人了，也实在麻烦。

她只好去买延年益寿丸，“我愿意出十年寿命和三百万，那药能延寿几年？真是受不了了，什么破身体，当皇帝身体不好怎么行？”

“交易已成，可延寿三年。”

“啊？”交易成功的速度快得让秦晓清有种受骗的感觉。她打开玉盒一看，里面有颗金灿灿的药丸。于是要了水服下，感觉身体在发热发痒。

又吐了一回，秦晓清感觉好多了，似乎把多年的痼疾吐了一部分出来。“真是好药，以后可以买给苏轼吃。”

秦晓清吃了药以后，脸色简直不要太好。但刚刚还在章惇面前面如金纸，不能一下子变太快。于是宣布罢朝十日修养，为以后完美的状态作铺垫。

这十日，皇帝没有上朝，但宰相苏轼依然主政。新党旧党依然在互相攻击，但烈度比之前要好很多，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等到秦晓清重新上朝，新旧两党都有人期待，想要借机压过对方。

向太后的凤座已经被撤掉了，她没有执政才能，秦晓清身体好了要自己执政，就让她回后宫和宋哲宗亲娘朱太妃并孟皇后玩去了。

百官向皇帝行礼，开始上朝。

“陛下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苏轼说。

“当然，还能再活至少三年。”这样，秦晓清就放心了，至少她要比宋哲宗活得长，不然就没意义了。

章惇很担心皇帝身体，怕自己把皇帝气死，看到皇帝身体好了，很高兴。他站出来要弹劾曾布，这个家伙太可恶了。

他话还没说出口，秦晓清说：“且慢，张相等等。”然后拍掌三下，给了旁边打内侍一个眼神，早就在偏殿准备好的宫女太监就鱼贯而入。

两人抬着一张椅子，每个宰相和重臣都有位置。不收皇帝喜爱，差点被斩了的蔡京都有。苏轼立刻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要学宋太宗，但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都明白了皇帝放权的意思。但这不妨碍章惇这个暴脾气弹劾帝党的曾布。

“原本大宋已经拿下了洪州，盐州，兰州，占尽优势。然而石门□□战，章楶得到了足够的支援，大败西夏军队。

然而折可适却在没烟峡追击西夏军队途中损失了二千名熙河士兵。可见曾布过于胆小谨慎，不堪大用，没有积极消灭敌人，理该论罪！”

这不是党派之争，是路线之争，苏轼没有立刻开口，听听别人怎么说。

帝党的陈次升，邹浩立刻维护曾布。“石门口本就是宋夏艰苦角力的地方，有一丝进步都值得高兴。不但不应该罚，还应该赏。”

正是宋哲宗稳扎稳打的策略赢得宋夏战争，秦晓清不会打仗，跟他一样就好了。

“曾布做的没错，谨慎小心才是。不但无罪，还应该嘉奖。”

章惇不服气，秦晓清说：“朕一向偏爱你，但这次你错了。我们宋朝的边军太弱了，跟不上你的激进，你的心是好的，但还是听曾布的。”

章惇觉得自己是对的，但皇帝已经支持了曾布，他只能生闷气。

蔡卞想讨好皇帝，也想打击要脱离自己的哥哥蔡京。于是站起来说：“臣有罪，昨日臣回家之时，在一窄巷看到臣兄蔡京遇到一个狂人，喊他万岁。这是悖逆之举，请陛下责罚。”

蔡京瞪大眼睛，没想到亲弟弟会这么对他。之前皇帝想杀他，他担心受怕地上朝。现在皇帝没怎么样，弟弟出手了！皇帝厌恶他，他完了！

宋仁宗的大将曹利用的养子曹讷就是被人喊万岁，最后杖杀的。蔡京感觉自己到了生死关头，人几乎是从凳子上滑下来的，一个劲儿地磕头，承认有罪。

苏轼看到这样兄弟相残的局面，十分难受。又担心陛下借机杀蔡京，连忙站起来，想要维护蔡京。还暗示弟弟苏辙一起维护。

苏辙厌恶蔡卞，于是也出来维护他哥哥蔡京。

秦晓清示意太监扶起蔡京，他的脸上全是血。

“哈哈哈，你们把朕当什么人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朕上心。百姓爱怎么喊怎么喊，爱喊谁喊谁。”

苏轼很惊讶，这样冒犯皇权的行为，皇帝是怎么忍受的？更别说皇帝十分厌恶蔡京，想要杀他，不过十日不见，竟然对蔡京如此礼遇。

不但是苏轼明白，文武百官大多都不理解，总不可能是蔡京的磕头感动了皇帝吧？可笑！

但其实这么说也没错。秦晓清已经不是之前的秦晓清了。

这十天她在后宫待着，主要是用来补课北宋的历史了，她看得情绪起起伏伏，发现这些大臣几乎都是人才，蔡京也是。而她最喜欢人才，北宋现在也需要人才进行变法。

陈次升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把蔡京的事理解为皇帝掌握了大权，对臣下宽容了。他履行着自己作为御史的职责。“淮南光州有人造反，陛下是否要派兵围剿？”

刚刚坑了哥哥的蔡卞立刻打算接下这份美差，杀造反百姓得功劳可比打西夏辽国容易多了。但蔡京感念皇帝恩德，也想去，两边争了起来。

眼看蔡卞人多势众要赢了，旧党这边也开始争，虽然他们大多不会剿匪。

然而就在他们唇枪舌战的时候，传来皇帝无语的声音，“朕什么时候说要围剿他们了？”

朝堂熄火了。

这次上朝，皇帝屡屡突破了他们的想象，让所有大臣都不适应了。

章惇说：“光州有人造反的事，臣也略知一二。造反的是当地农民，不过二三百人，十日即可绞杀干净。陛下为何不允，难道是陛下仁德，愿意放那帮刁民一条生路？”

“什么刁民，都是我大宋的好百姓。造反要诛九族，不是吃不上饭，或者被欺负得活不下去，谁会造反？让光州的知州好生安抚就是。

再说了，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不知道吗？他们敢于造反，让人佩服。不过是时运不济，现在不是时候啊，天命还在宋。”

这话深得苏轼的心，他立刻说：”陛下圣明！”

宰相都这么说了，剩下的也只能站起来跟着说陛下圣明了。

“都坐下。朕给了你们位置，就好好坐着。“

秦晓清自己站起来，“朕有错。朕才清楚你们都是忠君爱国之辈，都是人才。高太皇太后约束朕是对的，留的遗言也是对的。朕现在要消弭党争，没有新党旧党，只有帝党，你们愿意吗？”

如果皇帝强势有能力，消弭党争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现在的皇帝是强势且有能力的吗？

当然！

结党是历代皇帝最忌讳的事，其实大臣们也不愿意结党，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但既然蔡京都没事，说明以后的政治前途和性命都可以得到保全。

那，为什么要结党呢？

蔡京第一个跪下，“从此以后，没有新党旧党，只有帝党。臣是天子门生，此生一心跟随陛下，绝无二心！”

《国语》里有个故事，讲的是周厉王残害百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后被国都百姓赶走了。所以最开始“造反”后果不严重，到了后来，封建皇权加强，就要诛九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