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红砖墙瓦。

前两天刚下过雨，地面铺了层镜子，便雨过天晴，阳光照人。

刚进巷子，便潮湿感袭来，这里多年不见阳光，深处便是安静与静谧。

这是一片安静的村庄，古旧的院墙只要深细探索，就会发现被岁月磨损了当年的风光。

脚下是碎石头路，坑坑洼洼还有积水，长风不急不慢的吹着，缓缓的积水也慢慢流淌。

一阵疾风吹过，一位少年骑着自行车急速奔来，自行车以浅蓝色为外表，深蓝色为内心，车筐为雪白色，横梁上还有一个放水杯的水杯卡，和少年的天蓝色校服融为一体，与蓝天相映，衬的红砖格外耀眼。

少年的风一直吹到巷子深处，直到自行车停到一家院门口。

少年熟练的把自行车停到它的专属位置上。院子很大，旁边种了两棵大树，树下搭了一个小棚子，里面放着杂七八乱的杂物，外面留出来一个干净的空地用来专门放自行车。

少年取下书包和水杯，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都是些老物件，本来说丢点，但奶奶非说留下来，给自己找个伴，东西丢了就没了念想，家里没有人也只好随她去。

虽是些老物件，但却干净的很，屋里的砖被拖的干净，看不到一点儿灰尘，物品的摆放也极为整齐，洁净的水杯没有一点水渍，完全能透出主人的细心。

厨房里有油炸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别提多诱人，在客厅都能闻到油葱的炸香。

“奶奶，我回来了。”少年清朗的声音也极为好听，估计刚过变声期，有些磁性还有稚嫩。

他把书包放在实木沙发上，水杯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用旁边的烧水壶烧了水，这才往厨房走去。

“奶奶，我回来了。”少年又重复说了一遍。

奶奶的听力不是很好，少年的声音又大了些。

“哎，阿旺回来了啊！快来，快来，做了好吃的葱油饼！阿旺最爱吃了！”奶奶看到少年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放下手里的筷子，朝着少年说。

少年面露微笑，语气也高兴起来，赶忙说：“奶奶，剩下的我来弄就好，快去坐着吧，水估计烧开了，奶奶先打开电视看新闻，过会儿我就端出来！”

“哎，哎，行！我们阿旺长大了，都知道疼奶奶了，不过你那电视真是搞不懂，看不懂嘞！”奶奶一边往出走，一边拍拍他的肩膀，别提多高兴了。

“奶奶，使用指南就在您常用的抽屉里，试试吧，要是我上学了您怎么开电视？”少年耐心的说。

“那我试试噢！”

“嗯！”

安顿好奶奶后才往厨房走去。

厨房有些旧，地面有红砖镶嵌，白瓷砖为墙面，房子不大，有半圈是柜子，上面用大理石做成了桌面，下面是木头柜子。靠窗的地方用来做案板，案板支撑架是铁架，是隔壁村铁匠铺子刘二叔弄的。

一切收拾就绪，便把饼盛到馍盘里。

北方人虽然爱吃面，但饼之类的也是极为喜爱，像是长安有名的肉夹馍，还有些传言“陕西人的馒头可加万物”。

像是葱油饼，就是家家户户都爱吃的美味。

但每家的做法可能都不太一样，味道却不相上下。叫法也不同，有些也叫葱花饼。

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面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饼，涂抹上一层油酥，再均匀地撒上一些葱花，在一煎，味道一下就出来了。

葱油饼的香气扑面而来，酥脆的表面使人馋涎欲滴。

“奶奶，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座位上的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年褪去刚才的笑意，肉眼可见的冷漠，但对奶奶而言，只是儿子对父亲的深深抱怨。

“阔成啊，还没有呢，咱先吃饭啊！”奶奶笑着在少年的碗里添了几个菜。

少年什么话都不说，只闷头吃饭。

或许是早已料到，他的父亲已经不要他了。

碗里的菜添了几滴眼泪，少年的眼尾泛红，泪滴一滴一滴的掉，却不出声。

奶奶肉眼可见的心疼，说:“咱孙俩啊好好活！阿旺，他不要你，奶奶要你！奶奶的大孙儿，可就苦了你啊！”

奶奶这人没有上过学不会说话，只是想表达她的心疼，对她孙子的爱，当然少年知道，想表现的开心一些，对着奶奶微微一笑，“嗯！”

少年的左手拿着葱油饼，直往嘴里送，右手却在桌底下紧紧攥着衣角，像是要扯烂它一样。

“奶奶，我放学回来的时候碰到刘奶奶了。”少年岔开话题，说道。

在家无聊的奶奶很久没有出去了，少年这么一说，激起了奶奶的闲聊体质，便问：“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嗯，说是又学了舞，邀您去跳。”

刘奶奶这人特别喜欢跳舞，听说年轻时登上过大舞台，是特别有梦想的人，然而，发生了一些事，她回了村子，后来就结了婚，年轻时再没跳过舞，前两年不知道遇到什么高兴事，又开始跳舞，后来一跳广场舞第一的排名领先成为领队的。

属于number one。

她的事迹隔壁村都知道了，据说年轻厉害，但少年不这么认为，她看起来软绵绵的，温柔的感觉是能感觉到的，尽管岁月不饶人，但她依旧热爱舞蹈。

少年看了看奶奶，奶奶灰白的头发留的不长，扎了个稀疏的马尾，面容憔悴，是下地干活老苦的。虽然辛苦，但奶奶也坚持每晚去跳舞。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去了啊，晚点来找啊！”奶奶说的很正宗陕西话，所以声音一般很大，估计隔壁都能听到。

奶奶这样说，少年就领会了，一般只要她去跳舞，定是要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奶奶有些健忘，所以还是早回来的好，少年变到10点就去找奶奶，在那里坐个半小时，也就回去了。

奶奶走后，少年把碗碟端进厨房，快速的洗完便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

六月的天依然热，像是数不尽的岩浆，化成的长风吹过来的热。

少年家里地势很好，在一整个村子的偏后，在后门后面是一片田野草丛，只有一面墙隔着另一户人家，另一面墙也隔着土地。

所以一年四季都有些潮湿，要不是六月的太阳晒着，可比空调房凉快。

少年的房间在家的最后面，窗靠着后门的彩钢房，房间的顶部还有一个小房，用来放一些大工具。

所以一年四季都凉快，缺点就是常年不见阳光，比较阴暗潮湿。

还有些小虫子出没。

就在刚刚，少年洗完澡才死了一只蜈蚣，极其平常的把卫生纸放在蜈蚣的上面，默哀三秒后扫进簸箕，丢进垃圾桶。

要是不扫，等到奶奶回来发现后估计又得唠叨，还是尽快收拾的好。

少年坐在床上，头发湿的在滴水，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

在这个时候，少年就会放英语听力，擦头发的时候顺便听，等擦完刚好默写。

“ruins。”

废墟。

“debate。”

辩论。

……

头发擦完后少年换了个地方坐，书桌上布满了各种眼花缭乱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非常有顺序，在书架靠右边的地方拿了个本子，单词本。

把单词本翻了很久才翻到，这是他有个习惯，把以前默写过的单词再看一遍，有没有错误或者疏漏，顺便再记一遍。

写完之后开始写其他作业，这时电话铃响起，少年一听就知道奶奶又没拿手机。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沙发上没找到。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奶奶的房间里也没找到。

“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却要换我这一生，再也解不开的结……”

手机的电话铃继续响，少年跟着声音走，在鞋柜那里。

“……”

是奶奶刚才走的时候忘了带。

奶奶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明明在眼前的东西，就是死活找不到。

少年接了电话，还没说什么那边急促声传来：“秀琴啊！”

“我是她孙子，陈忘。”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继续说：“哦！是小旺啊，你奶奶在哪儿，不会又去跳舞了吧？”

“奶奶去跳舞了，有事吗，回来跟她说？”

“哦哦，就是我们这儿有个租客，说好6月10号来，现在才6月7号，我还没在家，钥匙不是给你家留了，他快到了……麻烦带他去看一下，我也赶不回来。”

“好，那我去接一下他。”

“这也太麻烦你了，行，那姨回来请你吃饭啊！对了，他好像和你差不多大，照顾照顾啊！”

“嗯，行，谢谢姨。”

“那我就挂了啊！”

……

租客？

晓梅姨是个寡妇，丈夫死前给她留了3层楼的房。

是该租了，不然空荡荡的也怪阴森。

不是，好像没问那人在哪，我到底要去哪等？

额，再打一次吧。

陈忘又拿起奶奶的电话，拨通了晓梅姨的电话。

“什么事啊小旺！”

“……晓梅姨，你的那位客租我没电话，不知道他在哪里等着，你把他手机号给我发过来，我加一下他。”

那边似乎很忙，声音也很吵，噼里啪啦的，晓梅姨放大声音：“好好，我现在给你发啊！”

“好，那我挂了，拜拜姨。”

有一次奶奶很晚都不回来，陈忘紧张的不行，电话也没拿，当时也不大，在村里跑了许久都没找到，只能拜托邻居晓梅姨，最后才终于找到。

为了在防止这种事情发生，陈忘和晓梅姨互加微信，平常并不聊，只是在有关奶奶的事上相约。

所以寥寥几几的只有几段话，刚才电话已经发过来，陈忘输入他的手机号。

他的头像？

是个圣诞树？

昵称：【仄。】。

“……”

有点不太好交流。

【旺旺】。

好像我更不太好交流。

我这名字，他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

其实陈忘原先的昵称不是这个，是【魍。】

奶奶说不好，少年便提议让奶奶改，结果就。

改了一个最喜庆的。

老人总有一个信念，贱/名好养活。

改不改啊，他以为我是小孩儿怎么办，要不改吧，改个正常点的。

说改就改。

但在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正常”的昵称。

今天星期二。

刚才手机发了个垃圾短信，少年下滑准备删掉，看到2016年6月7日，星期二。

哦。

昵称：【星期二】

真不错。

少年给予最高的评价就是真不错。

一系列程序之后加到了。

星期二：【-你好，我是房东的邻居。】

仄。：【你好，我是租客。】

“……”

你好，我是房租。

……

我当然知道你是租客，你好歹……你随意。

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