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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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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十一国庆黄金周。我本计划可能要留在北京过节,多挣些钱,但是,父母坚持让我回去,很急,晚上打的电话。我就知道,又出事了。于是我定了晚几天的车票,我决定在北京多挣几天钱。谁知道又要多少铜板啦?!

十一节庆前四天,我留在检验所值班,一天多给两百块钱,节后多放一天,终于不用熬夜了,我早上九点来到单位开始一天的血液涂片制备和初次判读工作,跟我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师傅,她是长春某乡镇医院病理科的技术员,卫校毕业,有病理检验师证,五十多岁,皮肤很好,白嫩的很,朝鲜族人,圆圆脸小眼睛,医院里过得应该安逸,可头皮上没附着多少头发,灯光下永远隐隐发亮,生气都自带喜感,普通话说不大清楚,为了给儿子儿媳买房,来北京定居,顺便挣钱,她脾气不太好,我只记得自己经常鞠躬道歉,生怕得罪他们这些有证明的人。

中午吃完饭,正趴在椅子背上休息一下,一个凄厉叫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我,“不好啦!粗银命啦!快救银呐!”反反复复,值班的男经理,我,循着声音跑到了样本接收处。样本接收员,小罗,连同椅子倒在了地上,一地的血,我在医院来来回回的跑了四年,什么钢筋插到大动脉的喷泉一样喷射到四周的血,锁骨下静脉周围篮球大的肿瘤爆炸时候的大面积裸露肌肉组织和骨骼的创口,爆炸焦炭样烧伤也是见过的,医院的地面,脚步在血迹中划拉出的抽象画,看多了也麻木了,但这种一滩一大片的浓稠血液,我真没见过,身体离地处很干净,可接触地上的部分全完了,洗不掉的。我第一反应是,这个大姨妈来势着实凶猛,不会是凝血功能障碍吧。男经理叫了附近客户医院的急救车,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又拖又抱的,帮着把人抬走了。经理是妇科医生,面色凝重,叫上呼救的女师傅,跟急救车走了,我留守,看他的脸色,我想他也没见过那么厉害的大姨妈吧。

第二天,女师傅回来就说,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男人的鬼话什么的,我一头雾水的继续做着流式判读标志物的工作。

小罗再也没来过单位,单位人文的给她付了医药费,给了一个月营养费养病,节后,我才发现我错怪了大姨妈。

凶猛的是小罗的男朋友,单位的销售,瘦小,说话不大清楚,有点斜视,你总是预料不到他究竟在和谁说话,他看着我,对呼救的女师傅说,这事不能怪我,就是意外,我没钱给她,我都打算跟她分手了,还负什么责,她回老家就嫁人了,也不是嫁给我。我让她住我通州的房子,也没要她钱呀!

女师傅没说话,他一走出门,就啐了一口吐沫,我突然觉得,这个老太太也没那么讨厌,我也照样子吐了一口,然后中午师傅让我用八四拖了地。她说嫌我不讲卫生。其实我知道,她觉得那个男的———“太埋汰了”。

我似乎有点明白事情的真实面貌了,我也不能理解,这么一个龌龊的男人,小罗如白兰一般的容貌,瀑布一般的亮发,咋就戳瞎双眼跟了这么一个东西。

这个节日过得实在有些不安,我也自此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男人,是会反悔的,山盟海誓跟你说,要你放心,早晚娶你,其实就是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一但需要他负责,他可以跑的比兔子还快,跟长相无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们的选择范围随着收入会不断变化。

没两天,单位让那个销售走人了。原因是小罗去的医院是我们的客户,在医院检验科造成了一些不好的舆论影响,他不走会影响销售。

节日期间,我父母跟我说,上海表叔和表姑的母亲,节前脑卒中发病,抢救了一周,没挺过来,病故了,家中唯一经历过抗日实战的族老,也去了,我留了几千块,让父母带到上海。顺便多呆几天陪表叔说说话,毕竟脾气最投缘的表兄弟,自他们移民后再没见过。

据说姨奶奶的丧仪很隆重,很圣洁,按她老人家是基督教徒,在教堂举行,唱圣歌,祝悼词,也没花什么钱,都是要好的教友,友情赞助。

兄弟俩促膝长谈了半个多月,父母才回来。几千块很快就花完了。我还很有成就感。

生活还在继续。本觉得日子会就此平静一阵子。

结果没几个月,都春节了,正在睡觉呢,我新给老爸买的华为手机响了,这个手机第一次接到外部来电,是上海小表姑打的电话,本以为是新年快乐什么的,谁知道,她老公出车祸去世了。过节时想拜访客户,打的去的,谁知对面来了一个酒驾,逆向行驶,晚上没来得及躲,没抢救过来,出租车司机也去世了,肇事司机倒活过来了,当时酒驾才判了半年。那个表姑父,我只见过一次,人老实,不爱说话,见着我老让我吃东西,一会炒个米饭,一会买个盐水冰棍,一会带着几个孩子游泳,挺善良的,据说上海男人极为贤惠,女的都天天打牌聊天,在小表姑家体现的淋漓尽致,表姑是台柱子,在家里练身段,演的是小生,对的,表姑家里孩子不像我,豆子一般,还不是豆芽,老根没泡开的豆一样。表姑一米七多,穿上方头鞋子一米八多,台上很帅,据说年轻时候老有小姑娘跑到后台逼婚,还要验明正身,才肯走。

如今,那个由着她胡来,爱她宠她的男人不见了,家里的房贷,孩子的学费,都是她的事了,去的人能安心吗?

表姑父生前买的保险,找不到了,表姑的工资不高,传统戏曲没啥销路,当时正是流行乐,KTV的天下,娱乐方式越简单粗暴越好,快销时代啊,谁能花一个小时跑到弄堂里,听你慢悠悠讲一个小时的话呀!这就是新时期社会日益增长的经济发展,与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不平衡呀!

表姑家里生了变故,表姑父生前很努力的做销售挣钱,日子过得不错。这下可怎么办呢?

表姑卖了车,卖了一套房子,集中精力把城里的那个房子还了贷款,孩子上学学费,就跑穴,表弟表妹也自己打工挣了些,上海打工机会多,学外语的表妹表弟当翻译也可以挣得多些。我再见他们俩个孩子,没毕业,确已经长大了不少,一直劝慰妈妈,没事,有我们呢,我们会代替爸爸照顾你的。两个孩子大学毕业就工作了,我总觉得我家是不是有什么魔咒,专攻学业的。

现实中,什么缠绵悱恻都是一瞬间的,更漫长的,是不断学会应对没完没了的突发事件。靠山会倒,靠人会跑,靠自己才是王道。

我一直觉得,让一个女人当家庭主妇,脱离社会,就极其不负责,像爬梯子,你爬的再稳当,一扯梯子你就掉了下来。

三场葬礼,埋葬了我对浪漫的美好幻想,让我认清了现实生活的面貌,它是那样不以主观意识为转移,不断变化,是好是坏都不一定。人生转瞬即逝,实在宝贵,我想活的不那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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