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安达利尔城急信：
兄弟，还记得猎头赛吗？上次交的报名费全打水漂，遗憾吗？安达利尔经济好转许多，生活恢复正常，迪派宣布七天后重新开赛，奖品比以往更丰厚，而且完善了安全措施，不会死那么多人。啊，现在得叫他迪派伯爵，他会参赛，我当然也要参加！但只有我和伊莲娜显然有些势单力薄……
切尔，限你三天内赶回来！整理好装备辅助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胜利！不然亚伦要笑话我，人都凑不齐……到时奖金平分，对了，把艾洛也带来，给你们报路费，包食宿，够意思吧，嘿嘿……
——你可靠又帅气的队长：伊斯
……
围着碎花围裙的青年一边炒菜一边读信，末了扬起嘴角，算是答应了
“滋滋——”
热油在锅底开出金灿灿的花，肉片逐渐被煎至浅棕，诱人的香气像炉上紫烟，顺风飘往走廊。
几声鸟鸣后，两只豹耳猛地一颤，切尔听到身后传来轻响，拨菜动作愈来愈慢。
谁？
雪豹背起耳朵，几息后确定来人。
他攥紧锅柄，手臂肌肉登时一绷，沉住气默念几遍“我能行”，想在艾洛探头时露一手。
表演一把帅气的颠勺。
晨光里，身形挺拔的俊朗青年单手发力，手臂线条清晰流畅，肌肉一紧振腕向上。墨绿色花菜腾空而起，肉片紧随其后，在空中炸裂开来，释放更多香气。
本该如此。
可当切尔进行第二步时，锅柄应声而断。
“咔哒——”
雪豹骤然失智，直接用手去抓铁锅，被烫到后嗖地抛向窗外，动作快出残影。
铁锅落到草坪中央，惊飞一群麻雀。
艾洛站在门口歪了歪头。
“切尔，你在做什么？”
“举重。”
他尴尬一笑，暗自搓着手指，还不忘背手关火。
“……哦，早饭好了吗？”
“好了，我这就端上去，艾洛大人，你先去桌前吧。”
“快点。”
“嗯。”
艾洛走后，切尔手撑窗台探身出去，发现铁锅呈现倒扣状态。他无奈叹气，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牛奶，启开盖子倒进瓷碗，再掰碎面包，想做一碗牛奶粥。
掰着掰着，切尔动作一顿，眼神越发柔和，在浅金色光束下化作一汪水。
他想起他们在安达利尔城相处的第一晚，吃的也是牛奶粥，随后黑龙来袭，城里混乱不堪，接着他们组队，一起踏上了旅程……
这些都成为了回忆。
亦是他一个人的美梦。
青年结束幻想，端起瓷碗走向餐厅。
窗外，麻雀蹦跳着靠近铁锅，歪头浅啄锅沿，纷纷感谢上天的馈赠。
……
餐桌上，切尔试探着发问。
“艾洛大人，你对狩猎比赛感兴趣吗？就是在森林里狩猎魔兽，换取奖金。”
“奖金？”
艾洛抬头，眼里闪过银光，似乎只能听清这一个名词。
“小组赛，第一名10枚金币，外加伯爵赠予的神秘道具，第二名8枚金币，第三名6枚……根据参赛人数设置奖项，大半参赛者都有所得。”
“是人类举办的吗？”
魔物很少狩猎魔兽。
“嗯，在安达利尔城，离这里不远，穿过森林就能到达，我知道路，最近开通了传送门，一枚金币一次，不算很贵，我攒了很多钱呢，艾洛大人，都是你的——”
雪豹眉目带笑，不想被龙沉声打断。
“切尔，”艾洛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竟让切尔莫名紧张，他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地坐好。
“我们在院子里开道传送门，少收一个铜板，随身行李免费，大件按重量收费，宠物和坐骑单独运送，想和主人一起就要加钱。”
一枚金币一次？你们人类的钱真好赚。
“……”
切尔张了张嘴，嘴角抽搐两下后回道：“好。”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艾洛思维敏捷，在关于财富的问题上面面俱圆。
“那——猎头赛？”
“当然要参加，不然怎么确定传送点，而且还有奖金，嗯——24枚金币，虽然少却也值得一试。”
“24……”
雪豹眉头微蹙，随即想得透彻。
10+8+6，他盯上了对家。
……
临近中午，安达利尔城外，翠梅拉森林边缘。
伊斯刚帮卡瑟琳奶奶劈完柴火，一抹额头叉腰望天。
一朵白云悠然飘过，如海洋中的孤帆。
“真安静啊……”
不知道切尔什么时候回来。
艾洛也会跟来吗？听说他改变不少……终于恢复了自由。
时间过得真快，初见时他还木愣愣的，一晃——
“呼——”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把伊斯吹成刺猬。
青年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滚烫的血液逐渐冷却，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脖子和脊椎连成一线，动弹不得，深棕色眼球慢慢向下转动，盯紧脚下浑黑的影子。
头顶金冠，背生两翼，尾长过身。
虽看不清楚全貌，却已然知晓真身。
“艾洛……”
随声，滑翔中的龙收拢翅膀，像颗成熟的果子般垂直坠落。
伊斯感受到迫人的风压，他觉得自己好像只苍蝇，在拍子抽下来前战栗不止。
“是他吗？”
龙在半空中呓语，离地五米时忽而展翅，稳住沉重的躯体。
气浪掀飞藏匿在草里的昆虫，将浮于表面的青草连根拔起。
阵阵草香中，伊斯艰难地睁开眼睛，狭窄的视野被夺目的金光填满，他隐约看到了友人的身影，以及——那条龙。
“是他吧，切尔。”
龙稍稍欠身，仔细打量着神情呆滞的青年，沉声念叨某些特征。
“红发，高瘦，棕色眼睛，背着短弓，还有些——傻气，就是你，伊斯！”
“……”
切尔你就是这么和他介绍我的？
“咳，抱歉。”
有些主观。
艾洛走近一步，凑到青年颈边闻了闻味道，好似狼在确认同伴的气味。
“我记住你了，伊斯。”
“……啊，谢谢。”
灼气喷吐到皮肤表面，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伊斯向后一躲，背上寒毛直竖。
艾洛惨遭嫌弃，反应过来后眯了眯眼睛，声线冷下来。
“不乖，欠调教……身为附庸的附庸怎能如此无礼？”
“哈？我吗？”
伊斯满头问号，夸张地指向自己，以眼神询问切尔到底怎么回事。
你成附庸了？还在我上头？不，为什么算上我啊？
切尔眼神飘忽，轻咳一声劝道：“伊斯，以后虚心学习。”
“学习什么？如何成为合格的附庸？切尔，不要把自己的爱好强加于人可以吗？你听好了——我是有主人的！”
伊斯一甩头发，从怀里抽出条三角巾，把绣着小狗纹样的那面朝外，神色庄重地系到颈子上，像只自己套项圈的小狗。
“看到没！伊莲娜给我绣的，有吗你？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嘁。”
小狗洋洋自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2
“切尔，他在乱叫什么？”
“回艾洛大人，他在——祈求赏赐，不然就勒死自己……他想要些能证明自己是您眷属的信物。”
“哦，我考虑一下。”
“嗯。”
雪豹扬唇微笑，耳朵颤个不停。
……
伊斯带领两人进城，一路叽叽喳喳。
“这里再没有贫民区和木板房了，迪派伯爵会给无家可归者分配力所能及的工作，让他们自食其力，而且在外城区有专门的低价房……我和伊莲娜在内城开了剑术班，主要是她在经营啦，不愧是骑士世家出身，专业！认可度超高！”
他眼底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我嘛，教教箭术，有空就帮她打下手，再接些委托，买菜、做饭、打扫、洗衣服这些都不在话下，大小姐只管教学，发扬家传剑法……”
叙述声越发遥远，艾洛瞟向高耸入云的H形城门，默默跨过它投下的阴影。
他面对人流，眼光微动，睫毛轻轻一颤抖落一片碎光。
好熟悉……
……
正午，伊斯和切尔在厨房里忙活，伊莲娜打下手，后来伊斯包揽所有工作，把她推出了厨房。
“哎呀，通通交给我吧，教学已经够辛苦了，快休息休息，吃点水果对皮肤好，嘻嘻。”
褪去战袍的女士陷进沙发，冷着脸剥开一个橘子，接着又拿了一个。
她看向门口，表情拘谨地发问。
“艾洛，你要过来吃些橘子吗？”
“……不吃。”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观望，目光在建筑和人群间游离。
被拒绝的女士并不气馁，反倒有些轻松，她一向不擅长与人交际，坐的太近还会紧张。
而且她和艾洛性格相像，都不喜欢主动开口，这样安静坐着更让人舒心。
可下一秒，对方开口了，还指名道姓。
“伊莲娜，这些房子都是新建的吗？”
伊莲娜咽下橘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
“哦……以前的呢？”
“被毁了，因为——太旧了。”
她不自觉地低头，又吃一瓣橘子。
这里曾遭龙践踏，被夷为平地，切尔说你无需知晓那些上个时代的腐朽历史。
“哦，”他没追问，选择继续观望，仿佛并不在意，或者已经得到答案。
玻璃上映着女士的身姿，以及她无措的神情。
龙收回视线，忽然想到切尔说的“眷属信物”，陷入更深层的思考。
他舔过牙齿，一排白牙瑟瑟发抖，紧贴到一起没有缝隙。
这很不合理。
幼龙牙齿时常脱落，现在正是换牙的时候，可它们比成兽的利齿还□□。
而且比起成长，魔力和躯体的进步速度用“恢复”来形容似乎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