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耄耋老者缓缓走向了苏南，在座的鬼怪收起自己戾气，恭恭敬敬地都作了揖，表示了尊敬。

苏南一看这老者就不简单，应该是这木府的管事人，族长还是家主之类的，她也不知道。

但是他可是一点没有敬礼的意思，她可从来没有尊师重道的优秀品格。

“你是管事的？”

“算是吧。”

“算是吧，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给个准话。”

苏南真的是把不耐烦，没礼貌发挥到了顶点，只觉得自己刚下山就game over实在是不怎么好听，还什么天生的修道者，刚下山人就没了。

传出去一定会被那些师兄挂在耻辱柱上嘲笑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的。

“是。今日是我们唐突了，还望恕罪。”

那位老者也没有理会苏南的不尊敬，倒是十分有礼貌的先赔礼道歉。

“别别别，打完了就开始道歉了。别磨蹭时间了，现在已经快晚上了，等你们磨蹭到了晚上你们灵力恢复，然后直接撕破脸皮杀人抛尸是吧。”

“小姑娘，确实，到了晚上我们的力量会更加强大。但是我们绝对没有丝毫恶意。”老者略带慈祥地笑了笑，仿佛在看一位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样。

“说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我身上的血看见了吗，我身上的伤看见了吗？”

“确实，这是我们的不对。但是你先前来，我们也并非攻击你，也让你好生离开了，不是吗？所以……”

“让我好生离开，那是因为那时是正午，你们的灵力孱弱，如果与我交恶对你们百害而无一利。”

那位老者像是看着一个顽皮的孩童一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因为苏南说的确实都是实话，但是他们没有恶意也确实是真的，“可是，你忘了，我们木府在这里十年，不止一个人从中午来超度亡魂，可是他们都成了木府的养料。你觉得，我们会害怕一个十五十六的孩童吗？”

“什么十五十六，纠正一下，十四岁。不过，你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你继续编，我听着。反正你再编，我们也不会给你解咒的。”

“小姑娘，有防人之心是好事。但我们确实是没有恶意，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而已，只是后面听到你对成林下了咒法，有些关心则乱了而已。”

苏南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好像确实能说得通。

于是很干脆地收起了剑，开始听那个老头一本正经的胡编乱造，一副你继续编，反正我不信的表情，“所以，你为什么要试探我？”

“你的剑不是这么简单，我曾见过一个仙人用过这柄剑。”那个老者没有正面回答苏南的话，只是幽幽地望着她，回忆起来了往事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扬州城是仙人遗迹，曾有一个仙人赐福扬州城，保我们扬州城风调雨顺，衣食无忧。”

“我不明白。”苏南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要讲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好奇，你才十四岁，就能来去自由这木府，并且能打个平手吗？看看我们，你会知道答案的。”

苏南狐疑地看向面前这群厉鬼，直接让她当场无语。好家伙，让她大呼好家伙，她竭尽全力伤了的那个鬼影他的伤居然逐渐愈合了。

苏南有种我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受，费心费力给别人挖坑，没想到别人直接填平了。

“所以，你认识我？”

苏南此时只能想到师父说的话，她在人间有故人，莫非不是眼前的几个鬼。这哪叫什么故人，这全是故鬼啊，还是一群想要杀她的鬼。

“不认识。但我知道你的剑，是一个仙人的剑。你的剑可以斩万鬼，可以除万妖，可就是伤害不到我们。”

“我不理解，可以斩万鬼，除万妖，那为什么，你们不是鬼吗？”

“不巧的是，扬州城有仙人遗迹，当然也有仙人法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前来试探你的原因，因为我们的灵力实属同源。”

“所以，你们窃夺了仙人的法宝，所以，你们靠着那个法宝苟延残喘？那那个仙人呢，都不来找你们麻烦？”

苏南此时直接被震惊到说不出来话，她脑子嗡嗡地叫着，她的剑居然还这么能打，这些鬼居然还谋夺了仙家之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因为，仙人已经作古很多年了。”

“仙家也会死？我知道天人五衰，只不过，我不理解。”

“天人五衰是佛教观念，并不适用于那位仙人。那个仙人是我见过最慈悲的仙人，我见过很多仙人，可唯独她真的是怜悯苍生，只可惜……自此，扬州城受仙人赐福，万鬼万妖不得侵扰百姓，这里俨然一个世外桃源，不受战火侵扰。只可惜，扬州城抵挡得住仙人，万鬼万妖，却挡不过彼此的勾心斗角。十年前，木府被奸人构陷，成年男子斩首示众，女的则卖为官妓。”

“那为什么木府只有木成林了，那个仙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有木府被构陷？”

“因为木府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处决当日，除了她以外，所有人全都自戕。都说树倒猢狲散，木府就算是破败了，也有自己的傲骨，绝不苟且偷生，绝不苟活。”

苏南其实很不能理解所为的文人风骨，她一直秉承的理念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

如果死了，那么结局就是注定的，满盘皆输。

“所以，你们留下了木成林，要木成林为你们去主持公道，去复仇？这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着实有些太残忍了。”

“因为残忍，所以活着。你问我仙人羽化，我不知道仙人羽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为什么扬州城容不下我们木家众人。”

“因为，你们和仙人是故交，既然仙人已逝，自然容不下你们。所以，木府闹鬼的传闻从十几年前便开始了，近些年来愈演愈烈，那是因为你们已经做好了打算，是吗？你们将你们的怨气，将整个木府灵气强行于整个扬州城灵脉相结合，你们是打算窃取整个扬州城的灵力，助你们转生是吗？所以着院子里面其他的怨气也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你们的阴谋，想要除魔卫道，最后不敌而亡。”

那个老者看了看苏南，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苏南人不蠢，但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确实是为了消除我们的怨气而来，确实也都是死在我们手中，但是我不会拉着整个扬州城的人给我们陪葬。”

苏南看着面前的老者，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点相信鬼魂说的话了。

其实倒不是他说的话有多么有说服力，只是因为苏南确实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所以，你们早知道木成林在扬州，但是你们没去接她，因为你们根本没办法离开木府是吧。”

老者点了点头，似乎对她很满意，“确实。”

但是其他男鬼女鬼皆面面相觑，生怕苏南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打破他们的计划。但是老者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事情，其他人应该都成为你们阵法的养料是吧？”

“养料，倒也是谈不上吧，他们还不配。所以，你知道了所有事情，你会打算来阻止我们吗？”

“所有事情，倒也谈不上吧，有些事情你根本没想告诉我，但我也不会多问。还既然你没有害我的心思，那我当然也没有傻到自己找事。”

“我不是不打算告诉你，而是告诉你的人不是我。所以，你打算袖手旁观了？”

那个老者没有继续纠结那个话题，他知道不应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多提的，苏南也知道，所以也没打算多问。

“准确来说，我是打算管了，但是又不打算管了。”

“这话怎么说？”

“我管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我擅闯了木府，一开始便是我失礼，这是因，你们放了我，这是果。木成林求我是因，我帮她这是果。因果循环，我既然承担了这份因，那我必然就要还这一个果。天道不注重善恶，只注重因果。我没有承担任何一份因，我自然没必要趟这一趟浑水。”

“你错了，修道之人，除魔卫道，乃是本份。”

苏南笑了笑，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觉得修道者就应该以匡扶天下苍生为己任，就像总有些文人墨客，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天天喊着口号，兼济天下。

拜托有些人，对自己心里有点数吧，什么能力做什么事情，别天天给别人添乱。

“所以，你觉得我该杀了你们？我说了，我不关心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我挺乐意看你们最后的结局的。毕竟这扬州城可是出现了好几个老道士，正在商量着如何除了你们这祸害呢。我才不会管这些劳什子事情，大人应该做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应该看小孩子的戏。”

那个老者不以为意地看了看身后的庭院，毕竟这里死过的道士不计其数，也不差几个道士前来送人头了。

“你们不担心天罚，是因为仙家根本没法插手人间之事，所以要借助人间亲手除掉你们吧。”

苏南越想越不对劲，就算是人间修士无法惩罚他们，那天罚呢？天道最看重因果，担了这么多的恶果，便需要还多少的孽债，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想好了结局。除非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人间的事情人间毕。他们根本没办法插手扬州城，这也是为什么要借人间之手，除掉木家众人的原因，这一次也不例外。

苏南看了看这十几年心血练就成的聚灵阵，仿佛要吸干整个扬州城的灵气，就是为了练就最后的结局，苏南只觉得，一群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你看明白了？”

“疯子，比我还疯。你可有想过后果？”

老者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她，整个木府众人也静静地望着她，她仿佛听到了来自地府的哀嚎，有仿佛听到了三千厉鬼的嘶吼声。

苏南知道，这些人花了十几年造就的聚灵阵，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轻易放弃。

“扬州城的灵力于扬州无关。你放心，等我们成功之后，你要的答案自然有解。”

“虽然我不信，但是放心，我绝对不会插手。”

“我们一直在等一个人，等着一个为我们记录故事的道士，记录我们如何逆改了天命。”

“我希望能眼见你们的成功，但是首先我得先活下去。木府现在的鬼气于我没有一丝好处可言，我得先找个地方养伤去了。”

苏南现在感觉自己的伤隐隐作痛，她知道现在鬼气正盛，留在这里，对她只有害处，没有好处，于是识趣地打算离开了。

“请便。”

“放心，我离开之后，咒语自然会解开的。你们也少靠近木成林，于你于他都是好事。”

“知道了，祝你能睡个好觉。”

苏南转身离开了木府，果然他们的如约放了苏南离府。

苏南望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只是有些可惜了，可惜了整个扬州城会有一场大动荡了，但是很多的扬州百姓却还在睡梦中，做着自己的美梦。

苏南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乐坊酒肆还在唱着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丝毫不知道大祸临头了。推杯换盏间，自己的命运也如同梁上剑一样，命悬一线还不可知。

苏南说过，不会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情，但是这群普通人她会在聚灵阵开启时护佑住那些普通人，这也算是尽了她一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