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逍遥一下子醒了。
他并非做了什么噩梦，只是因为他经常在半夜的这个时间清醒。
因为这个时间，是北冥君经常发狂的时间。
习惯了……叶逍遥心道，借着从窗户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叶逍遥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寝殿。
还真是不习惯啊……
不知道小冥子在新寝殿睡得好不好。
叶逍遥翻了个身，看着空荡荡的身旁，他的心也随之变得空荡荡的。他突然理解了空巢老人是什么感觉。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今年才二十啊，还年轻得很呢，连老婆都没有。
哎，算了，估计自己也是那种打一辈子光棍的人，那等到小冥子将来成亲了，他这个做师父的要送什么礼物好呢？奇珍异宝？他没有，上等法器？他也没有，总不能两手空空……
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穷啊，当时他给小冥子攒的那点彩礼钱好像现在也用不上了，小冥子现在比他有能耐，比他有前途，反正未来的路，都要靠他自己了，而叶逍遥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守着他，保护着他……
第二天早上，叶逍遥还躺在床上便闻到了一阵清香。
见窗户上映着个人影，叶逍遥连忙起身穿好衣服，稍微理了理头发便打开了门。
是洛鸿玉。
“玉儿？起这么早？”叶逍遥连忙侧身给她让地方，洛鸿玉笑了笑，走进屋，将带来的早饭摆在春台上。
“稍等下，我去洗漱。”叶逍遥道。
洛鸿玉轻轻点了点头。
不大工夫，叶逍遥就回来了。
反正他是个男人，又不需要像女人那样花时间涂脂抹粉，再说，就算他真是女人，也穷得没钱买胭脂啊。
“请师父尝尝玉儿的手艺。”洛鸿玉道。
叶逍遥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惊讶之色就散去了，他坐了下来，看着那陌生的早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玉儿啊，这种事还是交给仆从去做吧。”叶逍遥再次劝道。
“我说过了，我要做师父最喜欢的弟子，那么我当然要把师父照顾周到了。”洛鸿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叶逍遥知道再劝也是没用，便低头开始吃起早饭来。
“师父，是不是我做的点心不好吃？”洛鸿玉发现了只被咬了一口糕点的食盒，那食盒昨晚放在春台上，叶逍遥还没来得及收。
完蛋，忘收起来了。
“当然好吃啊。”叶逍遥连忙道。
是的，是很好吃，只是不是叶逍遥熟悉的那种好吃……
“昨天太晚了，就没吃完。”叶逍遥连忙找补了一句，他已经飞快地吃完了早饭。
洛鸿玉也不再纠结这个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吸引她的事情。
“师父，玉儿给您束发吧。”洛鸿玉甜甜地说。
这像是喝了蜜的甜美嗓音惊得叶逍遥汗毛倒竖，见洛鸿玉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头发了，叶逍遥一下子站了起来，倒退了好几步：“不用不用！”
那躲避洛鸿玉的速度像是在躲什么妖魔鬼怪，洛鸿玉一愣，叶逍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
“师父……讨厌玉儿吗？”洛鸿玉露出了一脸失落的表情，语气中竟是带上了一丝哽咽。
“没有没有。”叶逍遥连忙说，“只是我们家有一个传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父母及与我共度一生之人才可为我束发，我不能坏了规矩。”
“那北冥君怎么就可以？”洛鸿玉角度刁钻。
叶逍遥：“……”
果然人是不能说谎的，说了一个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它。
见叶逍遥半天不答话，聪明的洛鸿玉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想让她的师父难堪，便改口道：“这种规矩太愚昧了，不过既是师父家的传统，那玉儿不会再造次了。师父，那我就先出去了。”
叶逍遥点了点头，洛鸿玉简单收拾了一下春台上的碗碟，走了出去。
叶逍遥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自己。
以前，每天这个时间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他都会微笑着看着铜镜，但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小家伙。
那小家伙的双手灵巧极了，也温柔极了，梳子划过乌黑的长发，却从来没弄疼过叶逍遥，而且，小家伙还能极其耐心极其细致地给他编几缕好看的辫子做装饰。
看着那小家伙认真又专注的模样，叶逍遥忍不住想去捏捏小家伙圆圆的脸蛋。
但是他没法转过身去，就只能晃来晃去捣乱。
晃得轻了，小家伙没说什么，依然稳稳地给他编好发髻。
晃得狠了，小家伙只得委屈巴巴地轻声挤出一句：“师父……”
声音软软的，可怜又可爱。
叶逍遥连忙止住笑意，乖乖坐好。
等小家伙为他束完发，他终于能抽身转过去，伸出手轻轻捏捏那软乎乎的小脸蛋：“谢谢啦，小冥子。”
……
那段时光真是美好啊……
可是现在呢？
小冥子离开他了。
依然有人给他做可口的饭菜。
却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依然有人主动提出给他束发。
却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师父……讨厌玉儿吗？”
……
他讨厌洛鸿玉吗？
洛鸿玉也只是想努力成为他最喜欢的弟子。
她有错吗？
她没有。
可是她不能。
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最喜欢的弟子。
为什么？
因为有小冥子。
他只喜欢小冥子做的饭。
他只喜欢小冥子给他束发。
他只喜欢跟小冥子嬉笑打闹。
……
除了小冥子，他不想让任何人过度靠近他。
他不喜欢洛鸿玉随意出入他的寝殿。
他不喜欢洛鸿玉给他做饭。
他不喜欢洛鸿玉给他束发。
……
虽然这些对于其他仙主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就是不喜欢。
这算是讨厌洛鸿玉吗？
想了想，他明白了。
他不是讨厌洛鸿玉。
他只是更喜欢小冥子。
仅此而已
……
“只有父母及与我共度一生之人才可为我束发。”
“……”
“？！”
等会，他刚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什么胡话啊！
突然有种异样却熟悉的感觉？
怎么好像为丈夫守节操的小媳妇？！
末了，他笑了。
小冥子总是那么宠着他。
宠得他时常有一种错觉，他们两个到底谁是师父。
现在即使小冥子不在他身边，他却依然有一种被小冥子宠着的感觉。
更何况，北冥君最初决定离开花月门，本就是为了叶逍遥。
所以这种感觉，
也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