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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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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被吹得“叮叮”作响,就像西戎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个自长安而来江南长大的姑娘,走路时故意用膝盖顶腰间悬挂的银铃。

“那你……”温书邈用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戳酒杯的杯座。

江元洲看着不知哪里来的飞鸟急速俯冲入湖,空捞了一爪水后飞起。她神情滞滞地,回了一句:“不知”

除了父母和在座两人,凤洛是京中唯一一个知道她女儿身的人。她既不能严厉地拒绝凤洛的所有示好,凤洛是个极端的疯子,她与他撕破了脸皮,江元洲不敢保证凤洛不会狗急跳墙,拿这个威胁她;也不能全盘接受凤洛的靠近和示好,他惯会得寸进尺,江元洲若退了一步,他能进十步;如若江元洲应承凤洛的诺言,他明日就能带着八抬大轿的迎亲队伍至江府娶亲。

江元洲头疼得很。外界皆言凤洛是个无赖,又因常常黏着江元洲,纷纷猜测他有龙阳之好之癖的也不少。他倒是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可江元洲不一样。

哪有儒林学士不心疼自己的声誉的。

多少文人学士冒死进谏,只为留得清白在人间。她四岁入麓林书院,学的是家国天下,习的是修身立本;文人,“傲”字荡气回肠,撑得一身脊梁,“清白”二字最重要。

与敌国质子不清不楚的关系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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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舫一直划到了水中央,顾云宸身上的桑脂色袍子映入水中,似船头最好看的那一盏花灯。

方清梦拿着白玉壶给自己添酒,余光中水里的那盏花灯愈来愈近,心里那块小角落像只比拇指长了一点的酒杯一样,在慢慢填满。

酒壶收尾时最后一滴荡起的涟漪一直晕开到她脸上,沾入眼角,染上眉梢,笑意浅浅,灯火萦绕,薄晕朦胧,似天上那轮月,是顾云宸眼中的这轮月。

风满楼前马车停驻,一轮众星捧月提着裙摆,又要映入何人眼帘。

夜色装着每个人的心事重重,雾色蒙蒙,便不大看得清人影丛丛,听得真情意切切。凌含漪那一声“夫君”的尾音颤在温书邈心尖尖上,她端着酒杯,呼吸一滞,尝着那声尾韵,任喜讯将蜜糖灌至全身,许久才春风拂面,梨花负雪。

她未品出凌含漪那声情意,尚未回过神,只顾着要回应,于是转头,讷讷的样子,含羞带怯又欣喜万分地唤了一声:“夫、夫人”

“郡主”

“郡主”

方清梦和江元洲起身,空出了位置。

“你、你怎地来了。”温书邈这才想起起身迎她。

方才才说她孕吐严重,坐不得马车,怎么仿佛一转眼,人就至了跟前。

温书邈扶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松软的坐垫都能将金贵的人磕坏。

凌含漪也难得地脸上的笑带了几分羞赧。她生于将军府,女儿家应学的东西虽调教得好,但自小便带着几分豪气;她会些武功,身子骨硬朗,倒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温书邈,偏偏觉得她柔弱成了风,事事紧着;她金贵不娇气,甚少以这样的方式被捧在手心。

“我自有孕来身体娇弱,让二位大人见笑了。”凌含漪端着温书邈喝过的酒杯,说完便要往嘴里送。

江元洲反应极快,端起酒杯,“郡主说的哪里话,知您有孕,夜已深,下官与方监军约了书邈却迟迟不放人归家;下官二人未有妻室,不能切身体会,考虑不周,望郡主宽恕。”

温书邈伸出手拦下,“含漪,清梦此次九死一生,我们三人许久未见,二人未留我,你莫要见责”

凌含漪放下酒杯,“府上丫头小厮多,你又专请了一个婆子照顾我,府内之事自是不用担心。二位大人也知我不是那娇气的人,不是故意要扫二位大人的兴,只是书邈几日前染了风寒,夜里风满楼的风凉,他身子弱,我担心风寒复发,他吃不消。”

凌含漪方才放下酒杯的同时,回握住了温书邈握着她手腕的手。她方才那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温书邈看着她,那股暖意从指尖一直淌至心底,他眸光柔柔,快要招架不住。

崔新霁是个有福气的人。崔府与凌府有婚约,多少人看在凌大将军的颜面上,他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虽惜时运不济,碰上个造反却不要皇位的主子,可凌含漪对他一往情深,不惜散千金挽崔府之大厦将倾;这小子倒好,转头又攀上了杜家这根高枝。

平心而论,温书邈说不羡慕崔新霁是假的,自小有婚约,凌含漪对他情深几许,这是他温书邈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说不恨也是假的,凌含漪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他居然能为了杜家一个二房嫡女辜负她,就凭凌含漪的雪中送炭,他也不该做出这狼心狗肺的事情来。

风满楼的风是一绝。清爽的风拍去温书邈耳后的热意,吹散羞赧和意外,为他送了几分稳重;带着夜色风情的拍散了凌含漪的来色匆匆,吹散了忐忑和担忧,为她送了几分安心;温书邈身上那股令人恬静的清香送入鼻,几人饮的是果酒,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凌含漪用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手指,有人披着一身清冷的月色想要置身事外,却偷偷红了耳尖。

若无其事的人起身,从身后丫头手中拿过披风给她披上,“这边风大,你别染了风寒才好”

江元洲:“夜也深了,这边风大,郡主有着身孕着了风寒可不好,现下清梦也在长安,日后有时间再聚便是。郡主舟车劳顿,书邈快带人回去歇息。”

人都亲自来了,温书邈实在不忍心凌含漪陪自己在这里吹冷风,“我先告辞了,来日方长,日后再聚”

方清梦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

扶着人刚下了台阶,便听见温书邈温声问:“你怎地来了?”不是孕吐厉害,坐不了马车吗?方才那一声“夫君”,他是着着实实未反应过来,虽是逢场作戏,但足够他回味许久。

凌含漪回握住他的手,“怕你醉了。”

崔新霁往日会和好友设宴饮酒,常常酩酊大醉,吐得昏天黑地。方清梦此人心机深沉,江元洲也是一颗八面玲珑心,温书邈是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人,怕他醉了被套了什么话,泄露了什么秘密。

赶来时没有热火朝天的氛围,没有四面八方的起哄声,没有刺鼻的酒味,也没有满桌的酒菜狼藉;风淡淡的,铜铃轻轻晃着,湖面乘了一汪清辉,对岸青山,隔岸烟火,一桌小菜,三人身上的书卷气将风景赏成了风月。

席间很静,静得只能品着风月。

温书邈这个人很怪。他有才学,有谋略,却不入仕;他不要趋炎附势,不要虚与委蛇,他懂周旋和心计,却要那份清高;他明明知道她当日除了嫁给他别无选择,却放足了姿态,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温书邈”。

“元洲和清梦是我的挚交。”温书邈微微偏了偏头看她,他不是那胡思乱想的人,也不大想说一些越界的话,可实在想问一问:“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看看我的吗?”

风月,风情,风那么懂氛围,可否替他问一问心上人;他也想问一问风,你传来的心声中,风声里有没有一笔、一划是关于他的名字。

“我知道。”凌含漪回,她确实很不舒服,头晕,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漫上来,她想靠一靠温书邈,可是这件事情对温书邈来说本来就很不公平,她性格要强,从未示弱过,理亏的人,又不敢要些什么,就连靠一靠,也觉得愧疚。

“含漪?”温书邈停步问她。

“嗯?”凌含漪也停步,她咬着牙,又不想表现出真的累了。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温书邈看着她微皱的眉头问。

凌含漪想拒绝。她想快点回去,或者找个角落,吐一吐。她骄傲久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特别是温书邈。

“嗯。”凌含漪回,“别太久,”又补了一句,“这里人太多”

于是温书邈将下摆提起来,塞了一角进腰带里,在凌含漪诧异的眼神下,将人横抱起来。

一直抱上了马车。

他的步伐很稳,也如凌含漪所说,没有抱太久,坐在一旁喘着气,还特别礼貌地说了一句:“抱歉,冒犯了”

夫妻之间,即便是人多眼杂的场景下,这样也不算冒犯。凌含漪捏着手中的帕子,头一次觉得这样亏欠一个人。

应该说抱歉的是她。京中说她风华绝代,洒脱恣意;虎父无犬女,能对镜贴花黄,亦能执鞭上战场;但在温书邈面前,她总是捏着那几分扭捏,不够坦荡,不够勇敢。

她心中装着一个人,却要和一往情深的人相敬如宾;她怀着另一个人的孩子,却要和满怀真诚的人举案齐眉。若是日后孩子出生,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温氏嫡孙,又是独子……

她向来洒脱惯了,最欠不得别人什么。

“我该说抱歉的,”马车开动,凌含漪身形不稳,后半句噎在喉咙里,被胃里翻腾上来的那股恶意弄得又皱了皱眉。

温书邈最是看不得她这样一副柔弱的样子。扶住她,想放开时却被凌含漪扣住。

“书邈,”她埋在温书邈怀中,语气不大好,“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可是……”若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日后再想要,便不能了;再者,她能放下崔新霁吗?

“你想好了吗?”温书邈问她。

“嗯。”

“那便不要了。”温书邈拍着她的背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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