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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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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枝头上的白雪还有几分傲气萦绕在上头。凌寒傲风雪,文人喜欢梅花,或许就是喜欢这几分风骨吧。

简单洗漱后,两人便睡下了。

白日里睡饱了,又在看花灯时闹了一闹,方清梦便不大困。

月光沿着窗棂流进来,落在屋内,青花瓷茶盏一半匿在夜色中,一半露在月色里。

顾云宸匀称的呼吸在静谧的夜里落入耳中。她轻轻偏头看枕边人,茶盏饮饱了月光,昨夜积攒的月光便遗落在了她侧脸上。她规规矩矩平躺着,高挺的鼻梁和嘴唇勾勒的弧线,像为凉州带来生机的静山河山脊。

山脊披着月光,上头安静的雪看起来更细腻了一些。

她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鼻尖上的雪。

不知顾全有没有将她杀了一个士兵的事情告诉顾云宸,也不知道顾云宸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她眼中那个能被一阵风吹倒的监军,却在自小习武的贴身护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他腰间拔出剑,在黄子游未拦截前,一剑封了士兵的喉。

顾云宸说她那么会算计,那么有城府。会不会觉得自己表露的喜欢只是为了在凉州明哲保身;她会不会在自己的调教下,一边与她逢场作戏,一边在心里筑起一道高高的围墙,待到该撕破脸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自己致命一击。

她太薄凉了,两人已经亲昵到如此地步,她却不愿意给心上人一个承诺;她的喜欢仅仅是喜欢,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看她成家生子,再鞠躬尽瘁地做她背后的幕僚。

她连喜欢一个人都要给自己留退路,这样的明月清风,顾云宸什么时候会望而却步呢?

她回想起那个秋末下午,将军一箭挑起她的马车帘,红鬃烈马上的人半昂着头,恣意潇洒将身上的桑脂色袍子,染得比天边的霞还要波澜壮阔。眉上的抹额末端在风中飞扬,像雄鹰翱翔在凉州时展起的双翅。

方清梦从未想过,那样一个放肆的人,在面对自己时,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那一抹灿如霞光的亮色,是人间留给她的温情。

可是怕冷的人,总是贪恋温暖的春光,她若不是贪心不足,又怎么在夜里患得患失,顾影自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那一声微重的吐气声落入顾云宸的耳中,她覆住身旁人的手,轻轻握了握的动作在问:“怎么了?”

“我吵醒你了吗?”方清梦轻声问。

“不是,”听方清梦的声音很清醒,像是一直没睡,顾云宸侧身面对着她,问:“是手又疼了吗?”

“没有,”方清梦用尚好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你快些睡吧”

“是不是因为没有生火,你冷不冷?”

“不是,”方清梦露出一个和平日里无二样的笑,宽慰她:“白日里睡多了,现在睡不着罢了”

顾云宸自然不信,她咬了咬下唇,忧虑和不安一直满上了微皱着的眉头上,但她仍然克制了语气,温声说:“清梦,我笨,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知道”

然后又想到什么:“我已经寻了这边最好的大夫,你的伤不会落疾的,我不会让你落疾的”

身疾尚可医,心疾何计解?

方清梦叹着气笑了,当真是自己矫情了。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心思重,夜深人静时,总是会矫情顾影自怜一会子。你不理我,便好了”

“不是矫情,”顾云宸仅剩的那一点睡意也没了,她认真地否认她,身为女子,顶着欺君罔上的罪名如履薄冰,还要被亲生父亲利用;她孑然一身,孤军奋战,怎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担忧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呢?

所以她方才是在想这些吗?

“清梦,现在我不敢向你保证,但等到河西收复那一日,我顾云宸在凉州一天,凉州,就永远是你的靠山”

那时你便不必如履薄冰,不必步步为营只为保全自身;你要迎风展翅,大展抱负,名垂青史。

顾云宸看向她的眼睛,“我不是在宽慰你,也不是说一些好听的诓你,我顾云宸发誓,头一次拿真心对人”

方清梦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轻轻笑了,“我信你,可我不是在为我的伤忧心”

她抿了抿嘴唇,略有一丝担忧地轻声试探:“你知道我怎么调度三万精兵过来支援的吗?”

顾云宸知道,但她回的是:“想必很难。自费邑那事之后,黄子游和侯飞扬极其厌倦纸上谈兵之人插手军务”

“我杀了你一个兵。”方清梦说。

得到答案的顾云宸皱了皱眉,原来方清梦睡不着的原因是这个。她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试探性地答:“要不我请个大师给你做法?”

“为何?”方清梦不解顾云宸为何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句话,更不解的是,她难道不是应该先心疼那个兵吗?

“你为调兵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所以心生愧疚对吗?”不仅如此,北郡山的尸体比乱葬岗还要多,方清梦常常被梦魇住,说不定也有被孤魂野鬼缠住的原因。

“算是。”方清梦答。顾云宸那么聪明,为何这句话却没有抓住重点,重点是“她”“杀”了一个兵。只能握住笔杆子的人,杀了一个训练有素的兵。

难不成顾云宸误解成,她下令杀了一个兵。

“凉州的每个兵,都是我掌心的肉,少哪一个,因什么缘由少的,我都心疼。但打仗,总要死人的,也有可能,我某日也会死在战场上。每场仗死那么多人,我不可能整日以泪洗面。我作为主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有无畏的牺牲和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我接手凉州以来,一共折损将士六万八千五十六人,有三千零五十人枉死,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费邑纸上谈兵,致折损三千精兵。战后顾云宸赶回营中,费邑已经躲回陇西。顾云宸夜驰陇西,一刀砍下拦住她的护卫后,一脚踹开小院的门,劈开堂门,一把将人头摁在桌上,鲜血溅了满屋。那个雨夜,惊雷滚滚,满身是血水的顾云宸站在闪电中,活像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将费邑吓得几月闭门不出。顾全没告诉方清梦的是,顾云宸一把将费邑从被窝中拉起来,将他下巴搁在桌上,同桌上的护卫人头大眼瞪小眼。鲜血从脖颈断了的筋骨一直流到下巴,费邑挣扎未果,嘴硬着破口大骂。

顾云宸一怒之下,将砍下的几百个西戎人头整整齐齐摆在屋内,大堂、卧室、书房,触目之处,皆是眼睛瞪得正圆,满脸不甘心的人头。费邑撞开被钉住的木门,满院皆是战场上捡回来的残肢断臂,和没有头的躯体。

那夜,整个小院都回荡着费邑的惨叫声。

整整关了五天四夜,其间自是没有忘记送饭;夜幕降临之时,还贴心地放狗在小院围墙外狂吠,美名其曰:“为费监军壮胆”。

然而只关了五天四夜,是由于第四天没有听见费邑的惨叫声,院里安静了一天一夜,顾云宸以为是将人吓死了。

“清梦,别怕。”顾云宸起身将护身符放进她随身带的香囊里,又将其放在她枕下,“凉州走到如今这步,有你的功劳。黄子游和飞扬忌惮你,说明你有那个能力”

若不是方清梦,顾云宸在凉州,也走得步履维艰。

方清梦笑了笑,将食指指尖搭在她鼻尖,“但是,云宸,我现在要说一个你十分不喜欢听的计谋”

“嗯?”

“离北郡山一战一月已过,凉州的兵马已经休整好,河西三城囊中物,你是不是应该伸手拿回来了?”

“对,”方清梦不会刻意问她,除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有何不妥吗?”

“有,”方清梦答,她回握了握顾云宸的手,“你扶我坐起来。”

方清梦神色严肃,顾云宸也认真起来。

醒后精神一直不大好,顾云宸也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找不到时间说,若等顾云宸出兵再言,便晚了。

“你此战,不能胜。”

顾云宸的反应和自己料想的一样,或者说更差一点,她眉头皱起来,满心疑虑,将那分带有震惊和愤怒的不解压得死死的,依旧好脾气地问她:“为何?”

可方清梦还是听出了里面的颤音。

“因为你要证明,凉州,非你不可”

“此次出击,是你与匈奴之间的战役,因此陛下褒奖了你,但目前的形势来看,是凉州收复河西的最好时机,却不是顾家和冠平侯顾云宸的”

“去年那战,你的功勋并不足以赐侯爵,但陛下还是封赏了你,这证明河西十郡大梁是一定要收复的。但你在凉州日益坐大,有了柱国公顾老将军的例子在前,你一帆风顺地收复河西十郡,陛下能安寝吗?”

陛下的皇位是顾昂然带着凉州十万兵马扶上去的,好不容易等到这只猛虎瓦解,一只稚虎却卷土重来,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皇家,怎允许有第二个挥手就能让大梁抖三抖的姓氏。

“你此次出击河西,是破坏了大梁和西戎交好的大计,可你大胜而归,河西根基日益稳固,陛下罚你,又会寒了多少希望河西收复臣民的心呢?”

顾云宸承认方清梦说得很有道理,同时也明白了泰安帝扶植幸隆上位是多么恶毒的一招棋。

顾家不会让河西十郡流落在外,但破坏了两国交好大计,必有重罚,介时河西收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在凉州坐大;顾云宸宁愿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也要收复河西,便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若我性命能换河山收复,在所不辞,”顾云宸大义凛然地看着方清梦,“我不是怕死之人”

“而且,清梦,攻城本就伤亡惨重,若我要夺城之后大败而归,我又要折损多少将士呢?”

“此计有三”方清梦说:“其一,我不想你死,我想让你重振顾家;其二,你此战若大获全胜,云中以南五郡要收复,简直是天方夜谭;其三,我的私心,我想让你在凉州,做我的倚仗”

想收复河西的顾云宸死了,有多少人会像她一样,愿以身换城,凉州根基已稳,到这里来坐享其成便是,何苦吃力不讨好,况且没有陛下的圣旨出兵,谁敢冒着违抗君令的大罪,压着九族去收复陛下自己都不想要的江山,不是人人丢都是顾云宸;还有便是,顾云宸轻易拿下了河西,云中以南五郡就会加强防备,日后再谈收复便是难上加难。

“你如今在凉州已有威信,攻下河西后,抄了库房便散给遣散的军队,你日后卷土重来之时,还能一呼百应”

顾云宸又是一怔,她这个监军,什么时候都走得一招好棋。

凉州已不是从前那个只言军令不言主将的时候了,他们只认主将顾云宸。到时候攻下城,将这些士兵“遣散”,装作战死报上去。到时候剩下新兵残老兵,河西能不能守下来还另说。

还有便是,顾云宸仅仅攻下姑藏和羌城两郡,擒了个人质回京便封了侯,难保不会有利益熏心地出兵攻打河西,到时候还不是需要顾云宸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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