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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北上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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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一苇和宣娇一路逃亡,可不知因何缘故,总会暴露身份引来追兵。

有时是朝廷官兵,有时却是江湖草莽,着实狼狈!

眼下更是紧急,虽分不清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可杀气腾腾怕是不死不休。

身下的马儿跑得不算慢,可来敌的马亦非凡品,虽还远远地相隔了一段距离,但僵持下去,迟早会被赶上。

沿着左弯右绕的林间小路一路策驰,眼前一条二十来尺宽的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对面高大的流水冲蚀的坑坑洼洼的假山假石掩映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还有一座高耸的山峰屹立在眼前。

杭一苇瞬间有了主意,“师妹,抱紧我。”

杭一苇用剑狠狠刺了马儿屁股一剑,任它向前面的山林里去躲避。

然后抱着宣娇一跃而下跳入水中。

河不算宽,可两岸狭高,在上面只看得见平静的深绿的河水。

南方连绵的雨虽已停了小半月,可河水涨起来就不曾泄下去。

静水流深。

瞧着表面风平浪静,也是等入了河,才发现温和的水面下暗流奔涌,左冲右撞想将人卷走。

杭一苇紧紧拥抱着宣娇拼命朝桥墩游去,河水高涨,两人只有头浮出水面,被桥体遮掩。

屏息藏在桥墩下,等听到头顶上,马群从桥上踏过的声音,两人仍旧没有松懈。

桥旁的枇杷树落下的枯枝烂叶层层叠叠堆积在桥墩旁的淤岸,腐烂成黑泥,低处的早被湍急的水流带走,这靠近河岸高度的恐怕只等下一场更狂躁的暴雨后才会被洪水带离。

受了伤又没有人牵引的马儿,穿过假山,发了狂地冲向山林里,偏离了道路难寻踪迹。

追兵不曾看见马的身影,只以为是两人逃进山里,妄想借此逃脱,便细心观察野草踩踏和树枝折断的痕迹,听着山中鸟群惊飞的动静去搜寻。

杭一苇看着山腰呼啦啦飞起一大片鸟雀,总算松了一口气。

宣娇白纱遮眼,从始至终紧紧抓着杭一苇,这一路逃亡,一路追杀不曾间断,她一个瞎子,彻底成了废物。

纵然杭一苇不曾抛弃她,更不曾有什么言语上的责难,可宣娇的心中,满是疲惫与无助。

莫非天要亡她?

不!她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她要北上,蛰伏在北方,即便是投靠外族,卧薪尝胆也要报复回来!

杭一苇和宣娇侥幸甩开了追兵,沿着河岸逆流而上,看见一个放在漂流在水面的木盆中的,襁褓婴儿。

杭一苇用长长的树枝将木盆捞到岸边来。

木盆被磨损的厉害,边缘全是用久了的痕迹,水中泡久了又湿又重。

婴儿被用一件朴素却舒适的大人旧衣包裹,再无它物。

无需多想,便能猜出这婴儿怕是出身贫家,或许父母已经死于洪水中,死前为了给孩子一条生路,才会用自己穿旧了点衣服包裹着放在木盆里,所有的希望不过是赌一个老天保佑。

两人虽然被追杀得很狼狈,身上却不缺钱,多是当初私自下山前,宣娇从她父亲私库中拿的金珠子金叶子,虽只装了几个荷包,却是许多人穷尽一生也赚不到的财富了。

杭一苇小心抱着孩子。

这小婴儿有些瘦小,脸色却格外红润,小奶猫般的哼哼着。宣娇试探着摸着他的额头,滚烫得像火里的石头!

“杭师兄,他的头好烫!恐怕需要看大夫。”宣娇焦急道。

“好,”杭一苇利落答应,“娇儿,从现在起,你是这孩子的母亲,我是这孩子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因洪水冲垮了家园不得不背井离乡,你看如何?”

他和宣娇两个人总是被人发现身份,倘若有个孩子,再装作一家子人,或许能少些怀疑。

权宜之计,宣娇自然应下。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今岁的八月正是旱时,幸而后来神女求得神赐雨水消解旱情,才使得干涸的河道重新被清澈明净的河水覆盖。

只是还没入冬呢,风雪陡至。

原还是艳阳天,一夜过去,积雪已经能没过脚踝了。

草原上连下了五天五夜,温度降得很低,白日看不见太阳,狂风卷着冰雪在辽阔的塞外肆意奔袭。

大雪落得天地尽裹银妆、茫茫渺渺真清净的美景,却是游牧民族的噩梦。

骤变的天气,叫人猝不及防,未来得及做好过冬的准备,凛冬已然驻临此地。

埋藏在厚厚的积雪下,是冻僵的牛羊。纵然是精心照顾的战马,也少不了伤亡。

一支商队带着丝绸茶叶从穿过边关前往塞外的部落。

杭一苇抱着孩子,牵着宣娇混迹其中。

他们好容易逃出南方紧追不放的敌人,没在北边逗留多久,便见城墙上的追捕海文又贴上了,只能匆匆离开。

好容易才混进这个商队,逃离了危机重重的父母之国,来到外族的领土。

雄关已越,何日重返?

遥望故国城墙,杭一苇心中惆怅凄怆,只是怀中稚子无知,宣娇看不见,满心只有仇恨,万般愁思无人可诉,也只能压在心头。

商队的东家老板才和一个熟识的小部落用极少的绸布茶叶交换到满意的宝石和足够分量的羊皮羊毛,甚至还得到了一张完整鲜艳的赤狐皮,心情好得不得了。

整个人乐滋滋的,也不急着招呼商队朝下一个部落赶去,而是决定借宿一晚明早再出发不迟。

杭一苇本来在关内备好了芦花鞋,可走在这冰天雪地中也难以抗住,又在牧民家买了毡窝子鞋,和宣娇才算暖和些。一人裹了一件厚实的裘衣,又给小娃娃换了羊羔皮做的襁褓。

杭一苇找牧民家买了羊奶,抱着孩子喂他喝。

小孩儿当初在河上漂流饥寒交迫又发了高烧,大夫都说要没救了,只等着下葬。还是杭一苇坚持用药,小孩儿却也当真命硬,竟真熬过来了。

病好后,能吃能睡也不哭闹,没多久就被杭一苇养得粉嫩圆润,瞧着便健康得很。

“娇儿,这孩子还也该取个名字了。”

杭一苇想着,这孩子是他和师妹一同捡来的,不若便叫杭子宣。

可又怕师妹不喜,也不敢说出口。

宣娇短暂地从仇恨中抽出一抹思绪,“就叫宣仇。一辈子记住仇恨,矢志不忘!”

“宣仇这名字,是否有些暴戾,孩子还小,不若换个平和些的,免得冲克了。”杭一苇皱眉。

“既然是你捡的孩子何必来问我,你说了便是了。”宣娇嗔怒道,也不愿再取名了。

沉默片刻后,杭一苇到底是妥协了。“这是我们一同抚养的孩子,你既有了主意,听你的便是,就叫宣仇。”

听了此话,宣娇这才满意。

杭一苇忧愁得看着她。

自受伤后,师妹的脾性愈发古怪多变了。

可一想到从前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师妹,变成如今死气沉沉、藏怒宿怨的样子,他满心却只有怜惜。

倘若对于这些时日的经历,杭一苇只是悲伤于师门覆灭,自己也为人所追捕,那么对于宣娇而言,她心中绝望得如同掉进了深遂的无底洞一样万念俱灰。

仇恨是压死了她的心脏的巨石,偏偏她无力掀开,甚至今生今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掀开的那一日,无望却不甘就此了断自我,只能听从亡父遗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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