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危的书房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访。
“我听说门中几位长老近来不醒事,多亏掌门行事机敏,多年不见,掌门还真是威风了!”来人似笑非笑,一脸讥讽。
审危并不接话,心中却恼怒极了来人眼中的不屑。“夫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只怕年长日久,掌门忘了旧日的承诺,我这个故人,可不得来提醒一二。”
“夫人啊,这都过去几十年了,江湖上还有几人记得当年的那些人和事,都说时移世易,这个道理我想夫人不会不明白吧?”
审危又道:“前段时日门中忽然乱得很,老夫便知道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了。可现在呢,还不是一切太平!”
胡陆杨那三个废物,当年干不过他,这些年过去,也没什么长进,简直不堪一击!
那位夫人听了点点头,把柄攥久了,但当初的小人物已经变成了大人物,这把柄也就没用了,或者说用处不大了。可是,
“掌门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多留了。掌门好自为之。”夫人面色不改,淡淡说着便告辞了。
审危微笑着告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长舒一口气。
当年,他还只是拂云派的一个小弟子,虽然有些资质,可门派中不乏天资更出众的人才,为了熬出头,他煞费苦心,除去了所有的挡路石,才成了门中第一人,被大力栽培。
只可惜当时年少,行事稚嫩,留下不少疏漏,被人捉住马脚,为保声名甚至要听命行事。
这些年他一面虚以委蛇,一面清扫当年的人和事。
而今他贵为一派之掌,江湖名宿,岂是小小女子无凭无据就能污蔑扳倒的呢?
夫人一个人走在下山的石阶上,山道蜿蜒,丛林遮蔽,寂静阴冷。
“主上!”从道旁荆棘丛里跳出一个人来。
“审危不中用了。”夫人遥望山上若隐若现的殿宇,感叹道:“拂云派也无用了。”
拂云派中,审危正得意,好似将当年的屈辱一扫而净,并不知劫难将至。
府衙内,星楚锤墙自恼。
“该死!”
数月前,锦衣卫吃了大亏!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探查任务,万万不曾想到那群反贼竟与狄族勾结,锦衣卫却未打探到任何消息,导致突然动手势单力薄吃了大亏!
棘心独自狼狈而归,其余人皆死于乱斗,只收敛到遗骸,指挥使大人更是不见踪影生死不知!
当初圣上忧心白莲乱党,特派遣指挥使大人赴此查探,如今这般情况,圣上大怒,连下三道谕旨务要查出明委!
“星楚,你莫太自责了。”
棘心见他神情悲痛,宽慰道。“谁也不会料到那些反贼为颠覆我大珉江山竟甘当汉贼,勾连外敌,实在无耻之尤!”
星楚摇头,“倘若我们之前再谨慎些,多派遣锦衣卫随行,也不会害得大人被袭击,唉!”
“可这并不是你的过错,虽然眼下大人仍未有消息,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也许是反贼扣押了大人以图其他阴谋呢?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才能救出大人。”
“棘心,你放心,我明白的。”星楚安排道,“叫我们的人加紧时间严密巡查,务必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尽快搜捕乱党,如有发现,格杀勿论!”
大人这许久没有消息,存活的希望已然不大,圣上当初令他们出京,殷殷切切盼望他们做出一番成绩,圣上在京中等着他们平定乱党的消息,之前大人失踪的消息传回京中,东厂那些阉人还不知进了多少谗言。
他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功补过,绝不能辜负圣上隆恩!
“星楚,有探子传信。”棘心说道,“元一宗的长老,专程去了拂云派,飞鸽传信说他逗留数日,昨日才下山。那人本是一人孤伶伶上山,下山时却带着两个拂云派的弟子。
元一宗避世多年,怎会忽然入世?我想其中必有蹊跷!之前在贑州的时候,便听说过拂云派弟子在附近大发神威,指挥使大人并非常人,你也看过那些匪徒的尸首,似这种虫豸庸才如何伤得了大人,必是有高手为敌,说不得,这拂云派的出现并非巧合!”
“哼,”星楚恨恨道,“我马上让人去调查,若真是拂云派参与其中,定要禀告圣上,破山伐庙也要为大人报仇!”
棘心低眉敛息,每当她被身边人的愤怒感染后,心中便会产生一缕若有若无的愧疚,仿佛系在血脉上不时拉紧一下。
自她入锦衣卫那日便该明了,生死不由己,不过是桀犬吠尧罢了。
忆归本想松诜儿离开拂云派——他要离开一阵子,若是不在此处,怕她又被人欺负。
只是诜儿到底是入了拂云派的人,轻易不好离去,便犹豫着迟迟不能决定。
直到今日,他回房休息,一进门便觉出不对劲,直觉向一侧一掌劈去,见了对方面容才蓦然停手。
“大人!属下找得您好苦!”那人单膝跪下行礼,激动不已。
忆归凝眉,“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他踱着步子,走到兰锜前,倏忽拔剑旋身抵到那人脖颈边。
“您失踪后,星楚大人暂代指挥使一职,前日派属下来拂云派查探。”十三低头恭敬说道,看着眼前的鞋子越来越近。
忆归,即钟斯羽收回长剑,“起来吧!”
“谢大人!”
“将我失踪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钟斯羽面容冷峻,再不见半丝温旭。
十三向来奉命唯谨,此刻当真事无巨细都叙说起来。
当日,钟斯羽带着棘心等人根据线人送来的白莲乱党的情报前去一地,留星楚坐守府衙,不料途中受伏,锦衣卫四散,和他同行之人尽亡,就在他身受重伤,以为自己即将身死之际,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那些个乱党见势逃离,而他被一队江湖人救下得以活命。
这些江湖人对他有活命之恩,钟斯羽本该感激不尽。
只是多年的锦衣卫生涯,让他产生了一丝疑虑——
救他的是拂云派的人,而今扰乱天下的是同为江湖四派之一的白莲派,偏那么巧,白莲派作乱的地方刚好出现了拂云派的人,而白莲派废了大力气要杀他,却因为拂云派的出现,便轻易离去,实在是可疑啊!
锦衣卫行事保密,白莲派设伏成功,必是锦衣卫内有通敌之人,不可不防!
因着这些缘由,钟斯羽决定潜入拂云派查探其是否与白莲乱党有所勾结,也能避开内奸,等其露出马脚。
星楚,是他一手扶持的人。
会是他吗?
钟斯羽不敢肯定,也不能否定。
“今日之后,你依旧听命行事,只是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我的行踪。明白吗?”
就让他看看,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吧!
十三道:“属下听令。”
“去吧。”钟斯羽挥手。
拂云派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原想着去元一宗一趟,眼下也不得行了。
只是诜儿,还是要尽快送离。
宣娇扯着花瓣儿打发时间。
山里的日子无趣的很,杭师兄虽然偶尔能逗些闷子,可他到底不是师兄。
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爹爹高兴得很,便是她练功怠惰些,也轻轻饶过了。
这倒叫她胆子大起来。
“杭师兄,我们下山玩儿好不好?”
避着人,宣娇拉着杭一苇说悄悄话。
“不好,掌门不会同意的。”杭一苇摇摇头,补充道:“你上次胡来,肖长老告知掌门后,不是罚你两年不许下山吗?”
宣娇嘟着嘴囔囔道,“师兄走了没人陪我玩,凭什么关着我!”
杭一苇眸中有些阴翳,“杭师兄是有正事要做,我在山上陪着你不好吗?”
“那怎么一样嘛!”宣娇不满道。
“杭师兄,我们偷偷溜下山去,不告诉我爹不就行了?”
杭一苇抱胸摇头,也不说话。
“杭师兄,好师兄,你就答应我嘛~”宣娇满脸堆着笑,柔声撒着娇。
她知道自己本事不济、江湖经验不深,一个人下山并不安全,要是有个保镖兼苦力就不一样了。
再着,将杭师兄拖下水,倒时候受罚也有个人分担。
宣娇主意打得美滋滋,声音越发娇柔,“好师兄,好不好嘛~”
杭一苇到底拗不过她,微微点头,就见宣娇欢喜得跳起来,“最喜欢师兄了!”
说罢,欢欢喜喜得回去收东西了。
杭一苇看着那道欢快的背影,心上也跟着愉悦起来,可转瞬又开始沉重。
小师妹最喜欢的,哪里是他这个师兄呢!
夜半三更,鸟悄儿地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下山了。
杭一苇原以为宣娇要奔着哪个城里去,却不想只是到了附近的镇子里。
轻柔的月光洒在屋瓦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银霜,朦胧而又迷离的美好。
小乞丐裹着脏污的袍子在客栈外的角落里蜷曲着,听到脚步声,惊醒着竖起耳朵。
看见是两个年轻人,警惕心这才稍稍放下。
客栈房门紧闭,杭一苇敲敲门。
宣娇见那乞儿醒了,凑过去问道:“你是丐帮的人吗?”
乞丐点点头,“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宣娇高兴极了!
“我找我师兄,他叫守越君,长得又高又帅气,前几日才离开这里,”思考着顿了顿,“他和一个中年大叔还有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子在一起。”
宣娇说罢,丛钱袋里拿出一两碎银子,“这个是定金。”
“你是拂云派的吧?”乞丐问道,又自说自话起来。“我前阵子还听说过你师兄哩!”
说着接过银子,“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丐帮兄弟遍布五湖四海,人多的是,一定给你把人找出来!”
宣娇满意得笑了,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杭一苇拉住了。
抬头一看,客栈已经点了灯开了门。
“小师妹,天色已晚,我们今夜先在这里休息吧。”杭一苇看那乞儿一眼,不再关注。
客栈伙计殷勤的等在一旁,这两位客人,一看就不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