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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镜面彼端(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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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听潘利讲述了他和勒穆罗克家族的特雷乌·勒穆罗克子爵之间结下仇怨的缘由后,林兹似乎已经将这位子爵锁定为了最为可疑的调查目标,但他还是要求弗洛尔将那本水绿色记录簿上的剩下四个名字继续抄录了下来。之后,他们就离开了杜城的园艺协会。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在距钟塔区维序局还有两个街口远的地方,弗洛尔和林兹走下了潘利的银红色汽车。“我会尽快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潘利承诺道,神情十分严肃。之后,金发灰眼的画家就匆匆地驾车离去了,弗洛尔和林兹则走向了钟塔区维序分局所在的方向。

一踏进钟塔区分局的大门,弗洛尔就看见了在靠近门口的走廊上焦躁地来回踱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莎罗的身影。

“伊努赛尔长官!”看见他们后,莎罗匆匆地走了过来。还未停下脚步,她就向林兹传达了一道直接来自卡冯利特·切尔西局长的命令:“长官,局长让您一过来局里,就立即去他的办公室里报到!”

乍一听莎罗这么说,弗洛尔差点以为林兹今天凌晨悄悄溜进切尔西局长的办公室里私自签发搜查手令的事被发现了。当然,事情并非如此。在传达完那句命令后,她的友人又压低了声调,轻轻地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因为您提交给局长的那份抗议书。”噢,还好。作为凌晨和林兹一起溜进了局长办公室的“共犯”,弗洛尔不禁在心中松了口气。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林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十分平静。之后,弗洛尔和莎罗站在一起,目送着他沿着走廊向分局内部走去,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因为那份对马尔柯姆案的调查终止表明了不赞成态度的抗议书,林兹·伊努赛尔巡卫长收获了一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局长谈话。这件事很快就在钟塔区维序分局里传播了开来。

“伊努赛尔长官做了正确的事,大家都这么认为。”和弗洛尔一起在维序局的公共食堂里吃午餐时,莎罗这么说道。之后,她又告诉弗洛尔,随着对马尔柯姆案的调查正式终止,她在林兹处的临时调派也就此结束了。

这是个好消息。弗洛尔想道,衷心地希望莎罗能够就此彻底地远离那些潜藏于黑暗之中的诡异危险。

不过,在午饭快要结束时,莎罗又对她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弗洛尔,辞冬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之前跟你提过吧?每年在辞冬节期间,为了庆祝节日,总局那边都会举办一场为期五天的年度格斗赛。”莎罗确实告诉过弗洛尔关于杜尔歌林德维序总局例行举办的年度格斗赛的事;在去年的比赛中,她表现得相当出色。而“辞冬节”则是谜光特有的传统节日。根据弗洛尔读过的谜光古代传说故事,这是一个为纪念谜光公国的首位大公“白焰”的诞生日而设的节日。

一千两百多年过去,“白焰”的真实名姓与生平经历都早已散佚于浩瀚的时间长河之中,留下的只有一个或许是其后人以沿袭至后世的谜光王座之名加诸于他的称号与一些与谜光的节日、习俗与传统有关,真假莫辨的传说。

传说“白焰”诞生于远航月的第一日——按照大联盟的历法,远航月是一年中的第十三个月,亦即最后一个月;从这一天开始至远航月的第九日,谜光的人们将会举行各种各样的节日庆祝活动。不过,由于连日以来,弗洛尔的心思一直都放在跟林兹学习晦涩复杂的格莱辛铭文与继续跟他一起在私下里调查马尔柯姆夫人的死亡案件上,在莎罗提起辞冬节之前,她甚至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即将到来的节日。

毕竟,那个对着既倒霉又幸运的潘利自称为“鸢尾夫人”的邪灵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选中它的下一个受害者,夺走他/她的灵魂或是生命。而对于处在“猎物”状态之下的弗洛尔而言,“迷雾”铭文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已经盯上她的邪灵怪物对她的感知程度。当弗洛尔向林兹问起这个“在一定程度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时,林兹只是略显含糊地告诉她,只要她尽可能少地使用那种被格莱辛命名为“异感”的能力,“迷雾”便能发挥尽可能多的作用。但他和雅维得·格莱辛的《手记》都没法给她任何保证。这意味着如果弗洛尔足够倒霉的话,“鸢尾夫人”所选中的下一个受害者也有可能是她。

格莱辛铭文能够保护我。自从开始跟着林兹学习那些铭文,弗洛尔就一直这么反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但她的心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隐约地悬着的。他们真能找到“鸢尾夫人”的真名,用仪阵“格莱辛之刃”——那个据说只有雅维得·格莱辛本人尝试绘制过的仪阵——消灭掉它吗?弗洛尔努力不去想他们失败的可能。

总觉得自己的头上像是悬着一把随时都有可能朝她劈下的利剑,弗洛尔并没有任何期待节日到来,享受节日庆祝活动的心情——尽管纪念公国的首任大公“白焰”的诞生日的辞冬节差不多是谜光一年当中最为盛大的一个节日。

“今年我本来是不想报名的。毕竟在去年参加比赛的那几天,我可实在是累得够呛。但在出了对马尔柯姆案的调查被总局那边叫停这种事之后,我觉得……这么说可能有点幼稚,但我觉得,我需要去参加年度格斗赛,在比赛中像去年一样为我们分局煞煞总局的人的威风。”坐在公共食堂里的白色圆形岩板餐桌边上,她听莎罗继续说道,“你到时候来看我的比赛吗,弗洛尔?既然伊努赛尔巡卫长手头已经没有了需要他处理的案子,在辞冬节期间,他应该能给你多放几天假吧?对了,如果长官他也对年度格斗赛感兴趣的话,或许你可以试着邀请他一起来看?”

望着莎罗脸上流露出的那副颇为期待的神色,弗洛尔觉得自己无法拒绝。“我会去看你的比赛。”她对莎罗说,“至于伊努赛尔巡卫长,好吧,我也会试着邀请他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年度格斗赛感兴趣。”

弗洛尔意识到,她终究还是需要在正常的生活与她所接触到的非正常世界之间找到一种新的平衡——以在那些邪灵怪物还未毁掉她的理智或夺走她的生命之前偶尔选择性地自欺欺人,欣赏一下她的友人在杜尔歌林德维序总局每年例行举办的年度格斗赛中必定会有的精彩表现,尽她所能地享受所有幸运的普通人将会享受的节日的方式。

“年度格斗赛?有意思。”在她习惯性地带着给林兹的午饭回到办公室里,将莎罗的邀请告诉带着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坐在办公桌后方,翻看着这天新到的一沓报纸的林兹后,后者抬起了头,用一种带着轻微讶异的口吻评价道。看他的反应,弗洛尔猜测“仰光之城”希苏利亚的维序总局并没有举办过这种活动。“那么你也会去咯?”她问,并没有掩饰自己很想去看比赛的打算。

“如果有时间的话,是的。”林兹这么告诉她。不知怎地,这话让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了弗洛尔的心头,仿佛他们将不会有去看那些格斗赛的时间。或许那只是一种错觉。彼时,弗洛尔这么想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之迅速完全出乎弗洛尔的预料。在一天半之后,潘利就派一名信差到苍鹭街六十五号给林兹捎了张便条,上面用十分潦草的花体字写着“三十日下午两点至‘终末’见,已有办法”,落款为潘利名字的首字母。于是,弗洛尔和林兹如期赴约。

这天仍然是个阴天,日光暗淡,重云如盖,让人难以分辨出上午、下午或是傍晚的区别。这一回,潘利表现得倒是相当守时。下午两点左右,在“终末之烬”俱乐部的门外,他们不仅见到了潘利,还见到了一辆车厢内挂着厚重的石墨灰色窗帘,在弗洛尔看来莫名有些眼熟的深棕色双排座四轮马车。

坐在马车的驾车位上的是一个戴着一顶深灰色圆顶硬毡帽的高大男子,裹着一件带毛领的深色大衣。当他用戴着皮革保暖手套的手将头上那顶毡帽的帽檐稍稍抬起了一些,朝他们投来一道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的锐利目光时,弗洛尔便认出了他。这名驾车者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在“终末”这儿半强迫地薅走醉醺醺的潘利的铁面保护者,被潘利称为“科诺斯”的男子。

“伊努赛尔,沃恩女士,这位先生是科诺斯——噢不,科克诺斯,我总是容易漏掉他的姓氏中间该发的那个音。”今日再次穿了那件颇为亮眼、与他金灿灿的头发交相辉映的橙色的披肩袖大衣的潘利为他们做了介绍。之后,他又摊了摊手,带着一种相当无奈的神情补充道:“他是我忠实的、真的很难甩掉的冰冷影子。”

维持着一副一成不变的冷淡表情,科克诺斯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潘利对他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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