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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镜面彼端(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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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一转眼之间,八天的时间就平静而忙碌地过去了。或许是因为“迷雾”铭文发挥了作用,在这八天里,除了不得不和许多练习配制铭文媒剂所需的古怪材料打交道之外,弗洛尔没有遭遇任何奇怪或可怕的事。

而在不需要指导她学习格莱辛铭文的时候,林兹要么在阅读他买到的那两本洛特里斯的诗集,要么就在浏览着会在每天早晨被送报员放进他家楼下门厅中的报箱里的那些报纸。

“这些诗确实写得挺悲伤的。”读完《离散集》后,林兹如此评价。不过,在读完《咆哮之风》后,他显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注意到了他皱起的眉头,弗洛尔暂时停下了例行抄写铭文,以便将它们记得足够牢固的笔,随口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算是吧。”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面前翻开的书页,林兹轻声说道,伸手将那本《咆哮之风》从他刚刚读完的最后一页重又向前翻去,目光迅速地扫过了纸上的一行行文字,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弗洛尔,你对耶律沙的永昼战争有多少了解?”他突然问道,停下了翻书的动作。

“呃,没多少。”弗洛尔说,“我只知道你手上的这本《咆哮之风》叙述的是在永昼战争期间的一名普通耶律沙士兵的个人传奇。老实说,我对这种题材的叙事诗并不感兴趣,所以从前就只读过它的前几页。”

“你应该试着读读看。它讲了一个好故事。”将摊开的书平放在膝头,林兹直起了身,抬头看向了她,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不过,不知为何,在这部诗篇中,洛特里斯并没有写到这场战争的结局。在主人公奈索里克即将跟随行省戍卫军长官达瑞福伯爵的大军出发前去迎战奥西斯佣兵团的时候,这个故事就戛然而止了。”

“这并不奇怪。”弗洛尔知道洛特里斯为什么会这么写,“奥西斯佣兵团……这应该是标准语的译法。但在耶律沙语中,它的准确发音是‘阿克希斯-卡亚’,意为‘红月之利爪’。

“这儿的‘红月’指的当然并不是天上的月亮。它其实是个人名。据我所知,阿克希斯是一名强大的将军,‘利爪’指的则是一支完全效忠于他个人而非行省的军队。他是发生在三个世纪之前,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耶律沙永昼战争唯一的胜利者,最终登上了总督之位。”她向林兹解释道,而后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他的后代现在仍然是耶律沙的总督。”

“噢?‘没多少’?”林兹重复道,朝弗她投来了一个半带调侃、半是诧异的眼神,“弗洛尔,你居然还会耶律沙语?”

“那当然了。我记得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会除标准语之外的另外三门语言。我可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弗洛尔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自满的模样,“不过关于永昼战争,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很可能是因为在这部叙事诗中,主人公是站在胜利者一方的对立面的,而洛特里斯既不想让他诗中的主人公拥有一个被击败或被杀死的悲剧结局,又不得不迎合耶律沙当时十分严格的出版审查制度,才在那注定的悲剧发生之前就匆匆结束了这部诗篇。”

她觉得这一猜想颇为合理。然而,林兹却反问道:“这么说来,洛特里斯难道是个不愿提笔写下悲哀之辞的诗人?可他却在《离散集》中表达出了一种深切的哀恸之情。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他停顿了片刻,将手中的书向弗洛尔递了过来。

“看这儿,弗洛尔。这一小节讲述的是奈索里克在一棵胡杨树下邂逅他命中注定的爱人媞罗卡的故事。‘她之身姿翩若飞燕,眼眸粲然柔若月芒’,洛特里斯这么描写媞罗卡。而在这里——”在弗洛尔接过那本《咆哮之风》后,林兹又拿起了原本被他搁在一旁的《离散集》,将它翻到了某一页。“——洛特里斯又写道,‘昔人誉我眼若月芒,今时菑翳余我断肠’。在《离散集》中的这一首诗里,洛特里斯使用了‘月芒’这个和他以奈索里克的视角描述媞罗卡的外表时一致的意象。而这本诗集里的所有诗都是以一个满怀悲伤之人的口吻写下的。在这些诗中,我读到了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了她的爱人,因而满怀悲伤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一个出现在《咆哮之风》之中的人物——主人公奈索里克的爱人媞罗卡——也同样出现在了《离散集》中?”弗洛尔问道,困惑地挑起了眉头。

她一直都认为,在《离散集》中,洛特里斯写的是他自己当时的心境。而无论是从体裁还是行文风格来看,《离散集》给人的感觉都与《咆哮之风》大相径庭。她觉得后者不太可能是前者的续篇。

“可仅凭‘月芒’这个意象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吧?我记得在洛特里斯的诗中,红月和蓝月都是很常见的意象。”

“是的,双月的意象是很常见。”林兹点了点头,“然而,在这两本诗集中,‘月芒’这个词总共就只出现了两次,而且这两句话还能够相互照应。洛特里斯很可能是刻意这么写的。”

“你还统计了这两本诗集中的每个意象出现的次数?”见林兹再度点头,弗洛尔不免有些咂舌,“好吧,就算你是对的,这个媞罗卡确实在《离散集》中出现了。这又意味着什么?等等,媞罗卡——”仔细思考了一下林兹的话,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顿悟。

“假设你是对的,《离散集》是洛特里斯以媞罗卡的口吻写下的。根据我对耶律沙的叙事诗创作传统和洛特里斯生平经历的了解,《咆哮之风》中的故事很可能真正地发生过,但不一定发生在永昼战争期间。毕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洛特里斯本人是在永昼战争结束后的一个多世纪之后出生的。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将《离散集》看作是属于媞罗卡的诗,是她唱给她的心爱之人的哀悼之歌。而在我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的那一天,我亲耳听见了‘鸢尾夫人’——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悲伤的歌声。它偏偏选择了媞罗卡的歌。不仅如此,我刚才还想起了另一件可能也值得我们注意的事。”

“什么?”

“马尔柯姆夫人死去时穿着黑色的裙子,对吧?据我所知,在耶律沙那边,黑色的衣服正是为哀悼死者而穿的服饰。当一个耶律沙人死去后,他的家人和朋友会用穿一段时间的黑衣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死者的感情与哀思。而在谜光这边并没有这种习俗。”

手指摩挲着《咆哮之风》的硬壳封皮,弗洛尔注视着林兹的面孔,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中看见了一丝思索的迹象。接着,她就同样想到了林兹根据两本诗集的内容得出的那个结论:“你觉得‘鸢尾夫人’可能就是‘媞罗卡’,对吧?或许在两个世纪或者更久之前,它曾像占据马尔柯姆夫人的身体一样占据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体,犯下了另一些谋杀案?”

这个结论成立的前提是《咆哮之风》的确是洛特里斯基于真实事件创作的。当弗洛尔让自己暂且接受这一假设时,她的心中立即浮现出了另外一些不容忽视的疑问。

“但如果‘媞罗卡’是一个来自‘另一边’的怪物,为什么在洛特里斯的诗中,它会成为一个人类的爱人?为什么当我听见它的歌声时,我会觉得那歌声里充满了悲伤?那种东西……也是有着人类的感情可言的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弗洛尔不禁感到了十足的荒谬。

她原本以为林兹会对此给出否定的答案,并按照他一贯的风格附带几句评价她的想象力之超群的讥诮之言。但林兹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他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弗洛尔的意料。

“我不知道那些怪物是否拥有与人类的感情或情绪相似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想要得到人类的灵魂。”林兹补充道,目光幽深,“我只知道,关于另一边,我们了解的越多,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当你能够真正理解它们的存在的时候,你——至少是作为人类的你——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只有去了解那些怪物,尽可能地掌握那些躲避它们、对付它们的办法——比如你教给我的格莱辛铭文,我们才能活得更久,不是吗?”弗洛尔反问道,皱起了眉头,而后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是个悖论。无论我们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另一边’都终究会吞掉我们的灵魂。好吧,至少我们对那些怪物了解得越多,就越有可能让自己死个明白。”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相当乐观的前景。她在心中想道。

林兹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确实是这样。”他说,语气带着一丝被她过于“乐观”的话语逗乐了的意味。之后,他又指了指弗洛尔手中的那本《咆哮之风》:“鉴于你听见了‘鸢尾夫人’的歌声,无论那个怪物是否拥有人类的感情,洛特里斯诗中的故事都是一条值得我们留意的线索。”他站起了身,走向了那面贴满纸片的墙,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支贮水笔,往不久前被他贴到墙上的那张标有“蓝鸢尾之谜”的纸片上“唰唰”几笔添上了“媞罗卡”一词。

而后,他朝弗洛尔转过身来,说道:“现在,我想我们得到了另一个与‘鸢尾夫人’的‘真名’有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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