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光就一道之隔的对面，是与正殿相连的东厢房侧门，她刚在这边绕，竟没有看见。

洛河攥紧字条，脸色苍白指着光就居问道：“这木屋是做什么用的？”

“这间？”

蒋鸯看着她脸色十分难看，向前走两步靠近木屋，却被洛河抬手拦着。

“不知道就不要去了，里面都是骨头，小孩看了要做噩梦。”

明明自己被吓得受不得了，却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蒋鸯翻白眼，双手背在身后，耸肩道：“没来过，不知道。”

洛河没把她的话放心上，满脑子盘算刚才景象，一边跟着她跨入东厢房内部。

东厢房里面不大，存放了些不值钱的桌椅器皿，角落里还排放了两三个蛀虫的木柜。

洛河将这边烛台数完，回头看蒋鸯还在清点陶罐，她便自顾自地一个个打开柜子，无聊看看里面有什么。

脑中传出叮一声，紧接着是系统冰冷女声。

“已为您触发被动功能‘财运网’，请收集价值品。”

不高的桌面受到她作用力，朝她落地的方向一同倒去。

所幸桌面不高，洛河即使回身扶住，奈何桌下那两个抽屉却跟着滑出来，摔在地上。

随着抽屉一同滑出来的，还有一个暗红色布包，砸在地上，声音沉重。

两人对视一眼，洛河低头拆开布包。

一把小银刀，巴掌大香炉，还有一串铜铃铛，全部装在一个大祭碗中。

洛河将东西倒出来，首先拿起了银刀。那是一把古老的仪式银刀，刀柄上刻着双翼展开火凤，凤眼处是一颗深红色宝石。

刀锋锐利，薄如纸片，刀刃上刻有微小而复杂的符文，似乎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铁香炉上用小锤捶出人在火焰中挣扎的纹样，隐约能辨认出血海水面，以及地狱人面狰狞模样。

东西看上去挺值钱的，怪不得会触发被动技能，她端起来打量着，凹凸不平的纹饰上浮动一层浅光，十二百生图，每一副上的恶鬼都用红漆点上眼睛，似乎要冲出香炉惩罚世人。

蒋鸯拿着那串铜铃铛，在手中摇晃，浑浊铃声响起，透露出一股子诡异味道，而恰在这时，她听见木门被风吹开，一眼看见那搭在窗边的桡骨。

人鬼临界，光就招魂……

招魂……

明明青天白日，洛河身上冷汗阵阵，说不出浑身发毛，只冥冥中一双手将她推到这里，逼迫她去寻这一切真相。

蒋鸯也跟着望去，她也看到了，停下晃动铃铛，声音却还像波浪在屋内一层层荡。

“我没去过明离间，听说只是一个荒废仓房，里面应当……并无东西才对……”

“早就同你说了，天天板着个死鱼脸，鬼不缠你缠谁。”洛河捏住她的手，打岔揶揄道。

哪想到蒋鸯真的信了，她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我能怎么办，宫中从来禁行祭祀，死人也是这几天才有的事，林姑姑管教我们严，饿肚子失眠都是小事，要是……”

蒋鸯话语止住，她目光不眨地盯着那只桡骨，颤抖起来。

“之前有顶撞姑姑的，被惩罚后第二日便消失了。”

洛河不自觉得将两件事连在一起，莫名失踪的女婢，烧焦的尸体，毋庸置疑两人同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先下还无法确定林姑姑与尸体的关系。

还有这些东西，她动作麻利将祭碗用红包扎好，揣进怀里。

“不会真的有鬼吧……”蒋鸯已被吓得破了胆，此时就攥着她的手发抖，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洛河掐红她脸颊的软肉，难得见她脸上也有孩子模样，只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欺负她一下。

“你怕什么，你不还说我封建吗？哪有鬼，自己吓自己。”

蒋鸯一抖。“我还有两把家中带来的桃木剑，我要把它挂床头，还有艾草，辟邪。”

洛河摸了把鼻子，嘲笑她道：“封建。”

所有鬼神之事都是人在做怪，她坚信这一点，而目前林姑姑嫌疑最大，光就间附近定还有别的证据，洛河打定主意，晚上再来瞧瞧。

夜里。

“嘎吱——”木门发出刺耳叫声，洛河心悬起来，侧耳细听屋里动静。

通铺间里寂静无声，她钻出门缝，慢慢合上木门把手。

“我就知道是你。”

身后骤然响起女孩话语，洛河吓得心脏慢半拍，反应过来后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你不害怕吗？还出来？”

眼前正是白日里吓得话都说不出的蒋鸯，她背后两把桃木剑交叉捆束，她站在月光下，背着光只能看清漆黑的影子。

蒋鸯快步向洛河走来，身后桃木剑颠动，被她衬得如一个巨大法阵，洛河隔远看，还以为是她脑袋上长出了犄角。

蒋鸯不服气地抿嘴，她现下不承认白日里慌张，背着桃木剑站在洛河身前，理直气壮道：“有何好怕？我才不怕，难道你怕？”

洛河被气笑，她懒得与她争论，只是带个小孩总是不如一人方便，她有心想让蒋鸯留下来，骗她说：“我去茅房，你要跟我吗？”

蒋鸯笑话她，语出惊人：“原来是你去茅房害怕呀。我陪你啊。”

洛河垂眸看她，之间少女眼中雪亮的光，像是在嘲笑她的谎言太幼稚，不知好歹。

洛河呵得笑出声，她伸手尝试抽动蒋鸯背后捆紧的木剑，木剑与她牢牢束缚在一起，一点也抽不动。

“当真不怕？”

她使了点力道，扯动了对方后背衣物。

蒋鸯却躲闪开，有意护住背后木剑，转过身来瞪她。

“墨迹死了，快走。”

洛河眯起眼睛，掠过她头顶，她见她执意要去，便也不再阻拦。照常问系统，可否为她找光就居的钥匙。

地面上慢慢浮现出一条浅红线，她莫名想起那银刀上火红凤眼，沿着红线摸索走出去。

蒋鸯自然看不见浅红线条，她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河。

光就间独立于其他宫殿，座落在白玉石径尽头的荒地，夜里阴风大作，颇有几分阴阳交汇味道。

蒋鸯背着桃木剑，壮起胆子紧跟着洛河，只是如果细看，可以看见她略有些发抖的小腿和苍白嘴唇。

草丛中，树上，明明空旷至极却好像四处都有人，寒意顺着脚掌爬上心头，洛河咽了咽口水，望向浅红线消失的石块下。

没有狂风闪电，只有小缕小缕的阴风，不规律地穿过树梢，在黑色与灰色之间低吟着。

那一小节白色桡骨还挂在泥墙上，此时却好像活过来，随时能找回它的五指，叫嚣着要还她清白。

洛河无视白骨，弯腰取出石下钥匙，拿了钥匙，便转身就要开门。

蒋鸯站在距离洛河一尺的地方，看她一气呵成从石下找到铜钥匙，在她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前一秒出声。

蒋鸯犹豫一下，还是妥协道：“我……我在外面望风。你自己进去，额，注意安全。”

洛河扯了扯嘴角，没理她，转动钥匙推门而入。

身后门合上那一刻，她隐约看见门外狂风大作，万千树叶飘向地面，如阴暗游魂，而蒋鸯一声尖叫，门板被她拍得如雷。

“不，不行，我进去，让我进去！”

洛河回身开门，放她进来。

屋里烟尘四起，弥漫着焚烧后焦麻味，尸腥味，粉尘扫得鼻子发扬，两人忍不住低头掩住口鼻。

系统不仅帮她找到了钥匙，在系统帮助下，她能像X光一样穿过表象，看见整座房屋中值钱东西。

比如这个时候。

角落的铁柜在系统提示下发出微弱的光，洛河绕开地上一具焦黑尸身，又不小心踩碎了某人的小指骨头，她一边道歉一边向铁柜走去。

蒋鸯瑟缩着门旁，只将头埋在臂弯里，露出眼睛暗中窥视。

“有那么恐怖吗？这里连人都没有。”洛河将将扬声，笑道：“在这说话可比在林姑姑跟前说话安全多了。”

她吹走铁箱上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灰烬，双手持住举起，摇晃两下。

铁盒里发出沉闷碰撞，不像是金属玉器的声音，洛河疑惑，但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正确的打开方式。

“你来看看，这得怎么开？”

她扭头望向蒋鸯，挥动手里方形铁箱。

蒋鸯还是缩在那处，只眼睛盯着她，目光不敢移向别处。

洛河看她背后的桃木剑跟着她一块晃动，觉得有几分滑稽，宽大的衣袍将她瘦小身体包裹在里，还有后面那硕大的叉型木剑。

洛河主动走向她，紧挨着坐到地上，将铁箱递给她。

“解开了。”

蒋鸯抱着盒子不敢朝里面看，将打开的豁口露出朝向洛河。

洛河将手伸进去掏，触感柔软粗糙像纸张，她身子前倾，将东西取出来。

借着带进来的烛光，洛河翻开厚如账目的书册的第一页，凌乱的墨迹根本无法辨认，再往后翻两页，依旧是凌乱笔墨，只是多了几笔红色勾画。

蒋鸯以为是灯的问题，将烛火贴近，洛河忙阻拦，将书页拿远，提醒道：“小心火，别点燃了。”

两人埋头伏在地上，如两个文盲，半天认不出一个字来，洛河自诩年少还读过一两卷古籍，况且这架空世界理应是简体字才对，怎么说也不至于一个字认不出来。

她心烦意乱地又往后翻两页，还是一样。

“你识字？”洛河看着身边较劲的小脸，蒋鸯明亮双眼映照烛光，脸如月盘，橙光盈盈，睫毛落在眼下，如一张浓密树丛。

她记得系统提到过，在这个塑造世界，女性地位几乎达到了封建社会的巅峰，集市上四处可见女商，富家女可养夫宦，民间开办女学的风气很重，越来越多女子参加科考，随暂还无一人中举，不过女官指日可待。

“读过一点书，叔伯有办过个小学堂，娘托关系让我哥去，他去几日，我再去几日，放学后再把今日学的教给对方。”

蒋鸯哗啦啦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回道：“这是什么？写得比那老夫子的批注还看不懂。”

她将书册合拢递给洛河，洛河不信邪地接过，倒过来晃荡。

系统认证的贵重财物，怎么可能是本鬼画符的书册？

她刚想敲系统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叮咚一声脆响，黑暗中传出金属落地声响。

洛河立马丢下手中无用的书册，两人提着烛灯凑过去，地上空无一物。

“你听到声响了吗？什么小东西？”

提着灯看了一圈也没见东西踪影，她害怕是自己听错了，赶忙问蒋鸯。

洛河心知这怕就是系统所说的值钱物什，被藏匿在这间屋里，定与光就间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

蒋鸯也正埋头寻找，地上不是白骨碎片就是粉末余烬，看见蛆虫从尚未解体的肉身上爬进爬出，她面露恶寒。

尸臭随着靠近变得浓郁，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子，静谧黑暗中所有的感官敏锐度都被放大，手边触碰任何东西都令人毛骨悚然。

洛河敲动系统，让它给二人指明方向，地上浅浅出现一条红线，终点连接着微明的光。

“有一阵子了吧，黄昏后那小子酒没停过，真的是……”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门外传来落叶踩碎的响动，一男一女，对话和脚步声渐近，

洛河脚步凝滞，明离间四周无殿，必然是冲着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