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霜其实已经不想唱歌了,她等着陈屿白的消息,等着等着发现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干脆就拿起手机起身走了出去,又到了走廊尽头,给他拨出去一个电话。
听到他说现在过来又转瞬开心起来,挂了电话,纪霜站在窗户边,吹了吹风,心里开始盘算着哪天回家的事情。
她现在课都比较少了,所以抽空回一天家里完全可以。
没过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纪霜回过头,看到了林逸锦,她愣了下,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吹吹风。”林逸锦站到她旁边。
纪霜点点头,想着自己回去拿个包下楼等陈屿白,话还没出口,就先听见林逸锦问了句:“刚刚见你一直看手机,有事?”
“没有,”纪霜摇头,坦诚地说:“我在等人消息。”
林逸锦顿了顿,推测道“男朋友?”
纪霜点点头:“嗯。”
安静两秒,林逸锦又问了句:“是你们学校的吗?”
“不是。”纪霜说:“你们接着玩,等会我先走了。”
林逸锦挑了下眉,点头:“好。”
于是纪霜就走回去包厢,把叶予静扯过来说了一声“先走”,还叮嘱她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去”,就拿起包走了。
从浅水湾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纪霜在楼下等得百无聊赖,身边总是经过来来往往唱歌的人,她就往旁边的空地上走了点,等到后面,开始踢路上的小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变得有些累,没留神踩到了旁边的一个坑,她赶紧转过身想扶住旁边的柱子别摔倒了,却迎面看到了陈屿白似笑非笑的脸,下一秒便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纪霜顿了下,挣扎着想起来的时候,被陈屿白揽住了腰,更紧密地贴近,她本来也想回抱,刚抬起手,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句:
“一天没见,倒也不用这么投怀送抱。”
纪霜:“……”
她没好气地垂下手,声音有些闷:“是谁现在抱着我不松手?”
“我。”陈屿白低低笑了声,松开她。
纪霜抬起眼,看到路灯透过树影的光落到他的眉眼上,笑意温柔又清浅。
她想了想,问:“你刚刚怎么那么久没回我消息呀?”
纪霜原本是不想问的。
虽然他们是在谈恋爱,但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
只不过现在一看到他,就有些忍不住问。
想着,谈恋爱嘛,问问也没事。
陈屿白亲昵地勾着她的手指和她一道往车边走,听到这话,笑了声:“接了个电话。”
“哦。”纪霜点点头:“工作的吗?”
“我爸的。”陈屿白说:“明天去参加一个宴会。”
纪霜顿了几秒,问:“你不想去吗?”
“想。我妈一个朋友会去,我去问他点事儿。”
“哦那明天晚上会很晚结束吗?”
“应该不会,我会提前走。”陈屿白走到车边,按了开锁,先把纪霜塞进了副驾驶。
纪霜还在想着那个宴会的事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扣上安全带,陈屿白在驾驶座上坐下后,刚想拉过安全带扣上,偏头看见纪霜一动不动,顿了下,倾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拉了过来,扣上。
两个人的气息瞬间杂糅在一起,又分离。
纪霜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说:“你太照顾我了,上次你帮我扣了下安全带,现在和你待在一起,我都会忘。”
“……”
陈屿白失笑,听着小姑娘这颠倒黑白的话,脾气很好地点了点头:“嗯,忘了也没事,不还有我吗?”
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纪霜看过去,发现是那条手链,是之前买的这个,她偶尔会带。
陈屿白握着她的手腕,把手链给她戴上后,又轻轻摩挲了一下。
纪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见陈屿白并不急着开车离开的样子,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下一秒又被安全带束缚住。
她不想再解开,干脆朝陈屿白招了招手:“你凑过来点。”
陈屿白挑了下眉,不明所以地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
纪霜抬起手,抚上他的眉眼,像是仔细端详了几秒。
陈屿白好笑地问:“你看什么呢?”
纪霜没吭声,又抬起另一只手把他全脸的轮廓都摸了个遍。
陈屿白唇角带着笑意,任由她摸,到后面又有些忍不住想问她这个手法到底是在摸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纪霜小声说了句: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陈屿白勾了下唇,抬手把她的手握到了手心,慢悠悠地开口:“原来你是看上了我的皮囊啊。”
纪霜弯着唇笑:“你好聪明啊,我现在又看上你的聪明了。”
陈屿白听着她“胡言乱语”,所有不好的心情都彻底消散了,他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忽然想起来放在兜里的那枚打火机,于是又拿了出来,问她:“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一秒意料之中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僵硬。
纪霜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说:“就前几年,我忘了。你怎么还带着呀?”
陈屿白笑了下,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叹息:“又说谎了。”
纪霜一顿,这人真的跟有读心术一样,过了几秒,她小声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车顶上的灯打开了,温和地投落下来,他的眉眼显得柔和。
纪霜躲开他的视线,说:“好吧就是之前我给你那个,有次我在其他地方捡到,我以为你把它扔了,所以带了回来,想想好歹是花钱买的,我就没扔。”
陈屿白微愣,反应过来又握紧了她的手,笑得浅淡:“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哦我当时年纪小,觉得面子大过天,想着你都不要了,我拿回来就行了,才不想去问。”纪霜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其实真说起来,也是当时的暗恋心理作祟,什么理由都逃避听,生怕会得到更不想要的答案。
陈屿白听愣了几秒,片刻后,才低声开口:“抱歉,当时没好好保存。”
听到这话,纪霜顿了下,着急地摆摆手:“不是…不是……你没错呀,干嘛要道歉?”
“有错。”陈屿白淡声说:“别人送的应该好好保存,何况是你送的。”
纪霜沉默下来。
感觉自己以前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在被他慢慢地抚平。尽管他不知道她以前的想法,却还是愿意去理解。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会觉得我奇怪吗?
……
陈屿白把玩着打火机,过了几秒,又问了句:“这打火机给别人用过吗?”
纪霜:“……”
这语气。
怎么回事?
对个打火机还有占有欲了?
她想了想,说:“有。”
陈屿白眯了下眼,声音平淡:“谁?”
“纪璟。”纪霜说:“有次他没带,我就借给他用了一下,他还嫌弃我这个太旧,他好没眼光。”
陈屿白听得想笑:“确实没眼光。”
纪霜看着他清淡的眉眼,心里永不平息的喜欢。
一山又一山。
-
夜晚。
京西市中心霓虹灯起,红绿相间,车子飞快行驶过面前的大桥,往下看,是灯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江水。
到了宴会,陈屿白刚走进去,就有认识他的人过来交谈,他礼貌应答了几句,就心不在焉地端着杯酒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期间他看到陈商陆和几个人往他的方向走过来,只一秒钟,陈屿白直起身,往楼上的休息室走去。
甚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陈商陆会是什么表情。
但不重要。
他偏过头,扫了一眼宴会上出席的人员,并没有看到之前和庄舒合照的那一位。
如果今晚见不到,就算了。
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缘分。
他对这种事情向来随缘。
穿过一条长廊,陈屿白正要走进休息室,却在拐角处看到了那个男人。
比照片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气质却是一如既往的儒雅。
庄舒只和陈屿白提过一次,说他的名字叫苏其理,是她的好友。
他的脚步顿了一瞬,就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苏其理对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有些惊讶,却没有在面上显现出来,他正想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就听见对方说:
“您好,苏先生,您是我母亲庄舒的朋友吗?”
听到这个名字,苏其理顿了好几秒,又抬起眼仔细端详了一会面前人的眉眼。
的确与她,有些相像。
他点点头:“嗯,你是屿白?”
陈屿白挑了下眉,倒是有些惊讶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嗯。”
“你是想来问问我关于你母亲的事?”
“是。”
“那跟我进来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
陈屿白几乎都是在听对方说。
或许是猜到了他会来找他,又或许是本来就打算说出这些事,总之,所有事情都像在往预料中发展。
庄舒和苏其理是大学同学,后来苏其理因为学业出了国,本打算回来就和庄舒告白,得到的消息确实她已经和他人结婚,于是便退居当了朋友。
后来听闻庄舒生活越发美满,还有了一个小孩,苏其理也放下心来,偶尔会去看望她,以朋友的身份。
大约再过了一段时间,陈商陆似乎怀疑两人的关系,苏其理听说后为不打扰他们生活就远离了,跟着工作安排去了另一个城市。等再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偶然遇见了庄舒一次,发现她变了不少。不仅是瘦了,更是性格。
也因此多了些联系,知道了她那些年发生的一些事,学着开导她,日复一日,庄舒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直到某次约好出门带她去放松心情,到了时间却迟迟没有见她来,苏其理预感不妙,到了她家,按了很久门铃没人来开门,他找人开锁进去,到了房间,看到的就是庄舒倒在床边的样子。
旁边是散落的药瓶。
以及杂乱无章被摔碎的花瓶、杯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
听完,陈屿白低头喝了口水,心想,陈商陆话里话外提的这个朋友原来是这样啊。
心有龌龊,便把别人都想得龌龊。
好像这样就能正当化自己做的事一样。
真是可笑。
苏其理神情平淡,又能看出来一点忧伤,他对陈屿白说:“我始终都觉得对她有一点抱歉,如果我去得早一点,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屿白一顿,弯了弯唇:“不会,无论是我还是我妈,都会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带给她的一丝光亮。
……
宴会厅内仍然觥筹交错,灯光摇曳下,陈屿白下了楼,径直出了门。
回到小区,进了电梯,一片寂静。
他的头脑混乱,思绪纷飞,又像陷入了一场不太愉快的回忆中。
“叮”的一声。
电梯门刚打开,陈屿白疲惫地抬起眼,看到纪霜穿着件宽松的白色薄卫衣,兜帽盖着,只露出一小半弧度柔和的侧脸,她这会正抱着膝盖蹲在家门口,看着昏昏欲睡。
陈屿白只顿了一瞬,大步走过去,像是怕吓着人,声音很低地开口:“纪霜。”
纪霜瞬间抬起头,眼神里的困意在看到他时彻底消散,她被他扶着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腿,才抬起眼,弯着唇笑着看他。
眉眼清浅又动人。
陈屿白不自觉勾起唇,心里的空缺像是一点一点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