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刺激着眼睛，纪霜呆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开口:“我……你……我说的其实不是……我自己。”
“啊，”陈屿白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那我误会了，抱歉。”
纪霜:“……”
也没听出来什么歉意。
她无意识地拿了一颗草莓放到嘴里后，又拿了一颗递到他手上，让他自己拿着，然后一颗一颗地递给他。
陈屿白挑了下眉:“怎么都给我？”
“你多吃点啊。”纪霜没看他，语气稀松平常:“刚刚不是没吃到？”
陈屿白轻笑:“我不喜欢吃这里的。”
纪霜:“……”
她也没敢问。
他到底喜欢吃哪里的。
只是脸慢慢地又热了起来。
纪霜又想起叶予静说的“原来是兄妹突然变成这样的情侣关系会不会不自然”那句话，她顿了顿，偏头瞄了一眼陈屿白，又嗖地一下收回来，心里疑惑——
怎么他就，这么自然呢？
这么想着，她就真的把话问了出来，很快，纪霜就听见陈屿白懒散的声音响起:
“也不是突然吧。”
“我想很久了，没和你说而已。”
纪霜:“……”
她默了默，忍不住问::“有多久？”
“大概是下雨那次。”陈屿白回忆起来，带着淡淡笑意，言语十分坦然:“也可能是你喝醉那次。”
纪霜愣了下，很快联想到他说的是哪一次后，又愣了好一会。
她的确没想到是这么早。
也不敢想。
陈屿白的声音缓缓把她拉回了神，她看向他——
“所以你呢？”
纪霜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有些心虚，直觉不能把之前暗恋的事儿说出去，于是垂下眼，小声说:“我也差不多吧。”
陈屿白看着她，扬了扬眉，语气带笑:“你好敷衍。”
纪霜:“……”
听着怎么有一种淡淡的谴责意味。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那，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很难不喜欢你嘛。”
也算是实话。
虽然。
她不是这样。
忽然安静几秒。
陈屿白似是笑了声，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是很温柔的感觉:“那你可要一直喜欢我。”
停了几秒，又是很轻的一句:“因为我会一直喜欢你。”
纪霜抬起眼，怔怔地看着他。
……
因为这句话，纪霜晚上都没怎么睡着觉，把这句话拆成一个一个字翻来覆去地想，想到，天光将亮，她即将启程赶往机场。
又一次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落地的时候，纪霜打开手机，点进和陈屿白的对话框，上面的消息停留在他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一句话——
【到了说一声】
纪霜很快回复:【到啦】
她收起手机，跟着大家一起出去，中途接到纪璟的电话。
“机场在等你，快点出来。”
纪霜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挂了，她听着通话挂断的嘟嘟声，明白他是在开车，可还是莫名有些憋屈。
这什么态度嘛。
她想慢慢走可是又想到外面停车超过多少分钟好像会罚款……只好和老师同学们说了一声赶紧往外走。
此刻是京西的早晨，春天一早是白茫茫的雾气，整个世界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走到机场外的路边，却没看到纪璟的车，心里腹诽了几句，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站在原地等他。
这会拖着行李箱等车的人不多也不少，有人穿着件短袖在冷风中从她面前穿行而过，纪霜瞥到一眼莫名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手臂，好似那种冷意也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再一抬眼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从不远处驶过来。
雾气未散，车灯直射过来，纪霜被晃了下眼，过了几秒，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纪璟从驾驶座上绕出来给她拿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纪霜也没和他装模作样打个招呼，正要直接迈步上车，忽而听到他说:
“坐前面。”
纪霜当即拐了方向，打开了后排的车，刚刚挂她电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在心里愤愤地想，偏要和他唱反调。
纪璟:“……”
随着车门的打开，纪霜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车内光线更加昏暗不明，男人闭着眼，靠着窗，头发随意地垂落着，模样看着冷淡又困倦。此刻像是听到了声音，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曲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纪霜条件反射关上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我刚刚开错车门了。”她低着头，语气平静地说。
纪璟:“……”
纪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很快扣上了安全带，想回过头问点什么的时候，纪璟又上车了，她只好把没说出口的话吞回去，安静地看向前方。
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响起，纪霜听到纪璟忽然开口:
“怎么不叫人？”
纪霜:“我……”
纪璟接着说:“又不是没见过。”
纪霜一顿，回了下头，但低着眼没看过去，声音乖巧得不行:“哥哥。”
陈屿白坐在后排，从旁边摸到矿泉水，瓶身的冰雾随着他手指的覆盖而消散开来，他拧开刚准备喝一口，冷不丁听到这话，顿了顿，放下手，抬眼时，困倦的眉宇间多了点笑意:
“妹妹好。”
纪霜:“……”
听着怎么怪怪的。
尤其是，他这语气也不太正经。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是打算去干嘛？顺便来接我的吗？”
“不敢顺便。”纪璟瞥她一眼:“被谭女士逼来的。”
纪霜:“……”
纪璟:“等会先一起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家。”
纪霜一愣:“和谁？”
纪璟:“就我们仨啊，怎么？”
“……”纪霜慢吞吞应了句，又拒绝道:“我好困，我不想吃，你们去吧。”
“吃了再去睡，你差这点儿时间？”纪璟不以为意。
“差啊。”纪霜仍旧拒绝:“我昨晚都没怎么睡着。”
纪璟偏头瞥了她一眼:“失眠了？”
“是啊，高兴得失眠。”纪霜应得很随意:“想到要回国了，即将见到你，开心得不行。”
纪璟:“……”
“好好说话，别恶心人。”
纪霜:“……”
后排的陈屿白忽然出声:“怎么突然睡不着？”
纪霜一顿，好好回答:“就是，想点事情。我等会睡一觉就好了。”
“嗯。”陈屿白低低应了句，说:“那咱俩去吧，等会你给她打包，等她醒了再吃。”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纪璟说的，纪霜看到他点了下头，算是认同。
纪霜松了口气，总觉得跟他们俩一起相处很有压力。更何况，她心里有“鬼”，做不到那么坦荡。
车子停下来，纪霜赶紧溜下车，连“再见”都忘了说，到了家，她点开手机一看，顿在原地。
陈屿白一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
【安心睡觉】
纪霜“啪”了一声把手机按掉翻盖扔到玄关处，换了鞋走进去，过了几分钟，又倒回来，点开手机，回复:
【好，你也好好休息！】
……
纪霜真的睡了很长一个觉，直到窗外已经夜幕降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从旁边摸到手机，点开一看，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越睡越不想起，但肚子有点饿了。
她翻了好几个身，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没一会，脑袋又耷拉下去，过了几秒，抬手搓了搓脸，翻身下床。
纪霜下到楼下的时候，意外看见白榆坐在沙发上，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她出声喊他:“白榆。”
白榆回过头:“醒了？”
“嗯。”纪霜走下来，坐到他身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爸妈呢？还有纪璟？”
“你哥刚刚又出去了，让我告诉你吃的在厨房热着，伯父伯母一直没看到。”
“哦，好吧。”纪霜看他:“所以你找我干嘛？”
“要出国了，来和你说一声。”
纪霜一愣:“不是说下个月吗？”
“提前了。”
“……”
她没说话，白榆好笑道:“不都天天聊天吗苦着张脸干嘛？”
纪霜反驳:“那又不一样！”
“你在这里的话，我想见就见。出国就没了。”
白榆笑了下，声音温润:“那我经常回来。”
“……”纪霜想了想，说:“算了，你还是学业重要，有空我去找你玩儿。”
“你能有空理我吗？”
“……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实话实说。”白榆轻描淡写。
纪霜顿了顿，解释:“那……去年我有个纪录片，今年刚开始又需要准备比赛嘛……”
白榆笑:“又没怪你。”
“但你听着很酸。”纪霜斜眼看他。
“……”白榆默了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有点。”
纪霜:“？”
“大家我都没空见呢！”
“哦——”白榆拖着长音:“所以有空去见你那个哥哥。”
纪霜:“……”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哥哥”是谁，又解释:“那去年是有工作。而且——”
白榆轻挑了下眉:“而且什么？”
“你……你……”纪霜说到这个的时候，莫名有些结巴:“你干嘛要和他比？”
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喜欢的人。
白榆又点点头，下了结论:“所以你重色轻友。”
纪霜:“？”
“……”
白榆看着她有些懵的表情，笑起来，不是大笑，仍然是内敛的，但仍然看得出他现在心情愉悦。
纪霜看着他，忍不住说:“你今天好反常。”
是因为要出远门了吗？
可是又不是没出过。
白榆忽然止了笑，看着她，眼里映着清润的光:“恭喜你，得偿所愿。”
纪霜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谢谢你。但是——”她首先是想解释:“我是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又突然听你说提前出国的事儿，刚刚就给忘了……”说着说着又想起:“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叶予静发了条朋友圈。”白榆解释。
纪霜懵:“嗯？”
白榆看她这样，挑了下眉，点开手机递给她看——
【我的好朋友终于梦想成真了，我也很开心】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深夜发的，纪霜看了看，觉得她可能是深夜发疯，随便发的，后来就懒得删了，刚好这几天纪霜在国外也没怎么刷朋友圈，所以就没看到。
但是——
她问白榆:“你这都能联想到我？”
白榆淡淡笑了下，把手机收了回来:“直觉。”
“哦。”纪霜觑他一眼，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好像是开心又开心，于是在心里推测——
开心是为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心。
不开心是因为她没和他说而是先和叶予静说了不开心？？
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我没告诉叶予静，是她自己问的。”
白榆:“？”
“你还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纪霜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们都是。”
白榆:“……”
沉默几秒，他又忽然笑了下:“我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和你计较？”
“哦。”纪霜说:“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一副开心又不太开心的样子？”
沉默几秒。
白榆语气很淡地说:“我失恋了。”
纪霜:“！”
“！！”
她睁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喊:“什么时候的事儿！白榆！我都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太过分了！都不告诉我！！”
白榆:“……”
“没谈。”
纪霜的动作停下来，愣了下:“啊？”
白榆语气稀松平常:“她有喜欢的人。”
“哦——”纪霜点点头:“那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说完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对不起这不是重点哦，那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白榆:“还行。”
纪霜又懵一下:“啊？”
白榆:“早猜到了。”
纪霜忍不住问:“……那怎么还会喜欢啊？”
白榆看了她几秒，又收回视线，垂下眼，淡淡开口:
“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