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行......”姜至柔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阿柔要是还不满意，我这儿还有！”

沈江望拄拐而来，步子迈得有些急，看样子已经听到了一些内容。

沈最见自家爷爷来了，赶忙起身去扶。

乔缙云也跟着起身招呼：“沈爷爷来了！您快坐！”乔缙云拿过一旁的抱枕放在沙发上，想让沈江望靠得舒服些。

沈江望坐在沈最刚刚的位置上，把拐杖放在一旁：“阿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阿最。”

迁怒？！姜至柔瞟了眼沈江望。

沈最扯了扯自家爷爷的衣角，提醒他要注意措辞。

“阿最从小在你跟前长大，他待在你面前的时间，比待在我面前的时间还要久，你还不知道他什么性子吗？”

“知道满满和阿最在一起后，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使点小性子，所以除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些别墅外，我这几天还整理了一下我名下的财产。”

使小性子？！姜至柔瞪圆了眼。

沈最看着姜至柔那双跟满满一模一样的杏眼里，此刻慢慢聚起了怒气。他再次拉了拉爷爷的衣角。

沈江望拂开沈最的手，瞪了眼自家孙子：我在帮你娶媳妇呢！别拖后腿！

“我把我名下的财产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佳佳，一份给满满。律师已经公证过了，阿柔你看看？”沈江望把带来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推向姜至柔面前。

“谁稀罕你的臭钱？！”姜至柔忍不住了，没去看那劳什子文件，她气得站起来，“迁怒？使小性子？谁家嫁女儿做家长的不心疼的？我千宠万宠着长大的孙女，一朝就被你家拐走了，谈个恋爱我就不说了，可是你孙子说了，当我孙女是妻子！既然是妻子，那就该有做丈夫的样子！我现在要多点保障给她，有错吗？”

乔缙云看自己阿婆越说越激动，赶紧上前哄劝：“阿婆，不激动不激动，咱不气啊......”

姜至柔推开碍事的乔缙云，继续输出：“你就是渣！从前渣！现在渣！你从头渣到脚！渣已经贯穿你一生了，怎么老了老了还想渣到棺材里去吗？你个老东西！说我迁怒？我就迁怒怎么了？我还要搞连坐呢！就冲你这个狗东西，我就不会让孙女嫁去你家喊你爷爷......”

在厨房忙碌的乔有钦夫妇俩听见客厅的骂声，吓得扔掉手中的活，赶紧出来看看，看到两个老人均无事后，黎蕊拉着丈夫回了厨房：“没事！我还以为妈妈骂阿最呢！骂沈老爷子没事！”

乔有钦额头冒黑线：“老婆，这样埋汰沈老爷子不好吧？”

“放心吧！两个老人从年轻吵到现在，你瞧见过他们真的翻脸吗？”黎蕊给自己丈夫分析道，“咱妈早就放下了，不然还能让沈家人时不时就过来串门？”

“但是咱妈这也骂得太狠了......”乔有钦道。

“咱妈对满满，除了有对孙女的疼爱以外，她还把对阿姐的那一份也给了满满......”黎蕊继续手上的动作，“所以无论是谁将来要娶满满，咱妈都只有刁难的份儿！不过现在是沈最，妈会手下留情的。”

乔有钦点点头：“这也倒是。”

沈江望不是姜至柔的对手，面对姜至柔的一顿输出，沈江望真是黄连在口——苦得要命。但要他乖乖挨骂，那也是不可能的：“你就事论事好不好？现在是讲两个小孩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我就渣过那么一回！我都认错几十年了，劳改犯还有刑满释放改过自新的机会呢！你总是这样翻旧帐有意思吗？”

沈最见自己爷爷理会不到自己的用意，衣角也不拉了。

一般猪队友都是带不动的。

再看两个老人的架势——估计要吵个大的，他就安安心心地坐着。

“没意思你总跑到我跟前来干嘛？你个脸皮厚的老东西！长城的城墙都没有你脸皮厚！”姜至柔吵架的功夫一向是一流的，嘴巴又狠又毒，跟淬了砒霜、鹤顶红似的。

乔缙云实在劝不住自己的阿婆，又不能上手去堵阿婆的嘴。见自己父母来了又走，就知道没什么大碍了，所以他也干脆坐到一旁，时刻准备着给吵架的阿婆端茶倒水。

“好好好，有意思，有意思得了吧？”沈江望不想吵架，所以他顺着姜至柔说道。

可惜姜至柔不买账：“谁跟你有意思！你可真好意思！解除婚约几十年了你倒是有意思了！婚约在时你怎么做的？跟人说我是你表妹！还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的！哦，失去了才珍惜？你这种人不但渣，还犯贱！”

“你无理取闹！我说没意思，你说有意思；我说有意思了，你又说没意思。你就是想找人吵架是吧？”沈江望无语，怎么女人吵架都不讲逻辑的？说有意思的是她，说没意思还是她，话都让她说尽了，他还能说什么？

说白了，沈江望就是缺少吵架经验。年少时出去鬼混过一阵子，莺莺燕燕因着他富家少爷的身份，只有哄着的份儿，哪会跟他吵架。姜至柔这个未婚妻呢，十天半个月窝在乔家学堂学刺绣，两人见面时间极少。见面了两人也都有话好说的。后来他娶妻了，妻子和他相敬如宾，就更别提拌嘴吵架了。

乔缙云&沈最对视一眼：吵架的时候本来就是情绪牵着嘴走，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可言。

“你是有多大的脸啊？值得我找你吵架？！”姜至柔撇了眼乔缙云，“我无理取闹？你有理你别上我家啊？你有理当年你别找我师父劝我啊！”

乔缙云很贴心地给姜至柔加了点热水，茶水不冷不烫，入口正合适。

见姜至柔提乔明朗，沈江望就来气：“你别给我提乔明朗那老匹夫！就是因为他，我们俩才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我就没见过这样毁人姻缘的王八！竟然怂恿着你跟我退婚！”

可沈江望忘了，姜至柔最不能容忍别人诋毁她师父半个字！乔明朗在姜至柔的心里地位，甚过她的父母。

“你竟然敢骂我师父？！”姜至柔随手抄起沙发上的条型抱枕就扔向沈江望，沈江望抬手就抱住了，头也不回就扔给沈最，“你个狗东西！你才王八！你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真不知道李家妹子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

李家妹子是沈江望的妻子——人是在婚后第10年去世的。

“轻轻最识大体！”“轻轻”是沈江望妻子的名，“我们相亲的时候就说好了，只做夫妻不谈感情。幸好轻轻没被你带坏，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轻轻面前说过我多少坏话！”

婚后的李轻轻待不住家，总喜欢往姜至柔跟前凑。沈江望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他和姜至柔当年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动静有些大，同乡的李轻轻是知道的，但是婚前不见这两人来往，各自成婚了，反倒日益亲密起来了。

“呵！”姜至柔冷笑一声，“你的坏话还用我说吗？你都渣出省了！全省的人谁不知道你沈江望啊！你也就命好！遇上了李家妹子！老天爷真是没长眼！”

......

两个老的吵得不可开交，乔缙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沈最的旁边，小声八卦道：“我阿婆和你爷爷有过婚约我是知道的，但是没成想还有这么多秘辛。看你这样子大概是知道内情的，跟我说说呗妹夫！”

“妹夫”两字取悦了沈最。

沈最小声开口：“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爷爷有一回酒后说的。他说他和阿婆是娃娃亲，那个年代，娃娃亲是封建落后的产物，所以这件事经常被他的同学嘲笑。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年少气盛。就那么一回，我爷爷在同学面前，把来见他的阿婆说成了表妹。”

“就是这件事，让你太公知道了，他就怂恿着阿婆退婚。你也知道阿婆对你太公这个师父有多崇敬......退婚后的隔天，我爷爷就后悔了。可是你太公行动太快了，早就准备好了聘礼，就等着阿婆退婚后，好上门给你爷爷提亲。”

乔缙云眼睛瞪圆了：“这么说，我太公当年是从你家挖了墙脚啊！”

“可不是，你太公早就举高了锄头，就等时机一到他好挥锄。”沈最评价道。

乔缙云问：“那你奶奶是怎么回事？真的能大肚到自己的丈夫心里有人？还跟丈夫的心上人亲如密友？”

“我也搞不懂我奶奶，毕竟我没见过她。”沈最沉思，“不过从我爷爷的描述中，以及我爸记不太清的记忆里，我奶奶应该是对我爷爷无感的。甚至我爷爷说过，说是两人见面的时候，我奶奶根本没有关心过聘礼是多少，也没有关心过婚后的生活，就只问了一句‘是不是和你结婚了，就能时常见到姜家阿柔了’。得到我爷爷的肯定回答后，我奶奶就果断嫁了。”

乔缙云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你奶奶真乃奇女子也！”想想不对，乔缙云“啧”了一声，“你奶奶该不会喜欢我阿婆吧？”

这个预设，沈最也想过。但是他家奶奶早已作古，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黎蕊一边脱着围裙，一边走出来：“晚饭好了，大家入座吃饭吧？”

沈江望和姜至柔被打断，谁也没再开口，就那么怒瞪着对方。

姜至柔吵得口干舌燥，一看自家孙子在跟沈家小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就来气！

“乔守明！倒茶！”

一般姜至柔喊人字的时候，都是她不耐烦的时候。

被喊的乔缙云灰溜溜地回到原位，给姜至柔倒茶：“阿婆，您喝口润润嗓子，我们喝汤去！”

沈最见两位老人家歇战了，也给自家爷爷倒了杯茶。

乔缙云张罗着：“走走走！沈爷爷和阿最在我们家吃饭吧！”

沈江望一看乔家客厅的古董钟，已经晚上7点了，他的新闻开始了：“不吃了！吵架都吵饱了，我回家了。”他拿起拐杖就要走，看到沈最也站起来后，他的拐杖挡住了沈最，“你留下！反正你日后就是她姜家的女婿了。”然后冲着姜至柔的方向，别扭地说，“阿最不是我，他跟我不一样。我走了！”

姜至柔翻了个大白眼：爱走不走！

乔家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

黎蕊招呼着沈最吃菜，热情的样子跟以往不同——从今以后，沈最就是他们家姑爷了，当然跟对待世交邻居不同。

估计是吵架吵累了，姜至柔喝了碗汤后，饭菜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说出了被沈江望打断的问题：“小最，既然你要娶满满，那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姜至柔因为女婿的缘故，一直对娱乐圈很反感——不过这些年这种反感也在慢慢消退。孙女婿人是不错，就是工作......在她这里不太过关。

沈最闻言，也不慌乱。他放下碗筷，擦干净嘴：“阿婆！你知道的，在我们家，我的天赋不及我姐，我也志不在继承家业。我对演戏虽然谈不上多热爱，但还是喜欢的，我这张脸也还算值钱？”

“嗯——”嘴里的饭还没完全咽下的乔缙云道，“何止值钱？那是太值钱了！”

姜至柔扫了眼乔缙云：“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说话。”

黎蕊也白了眼乔缙云，眼中含深意：不许惹阿婆生气。

乔缙云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沈最继续：“阿婆！我知道，就目前而言，您不太赞同我的职业，一是觉得我们这个行业是在出卖皮囊、哗众取宠。二是觉得这个行业的曝光度会给满满带去伤害。”

姜至柔点头：“人言可畏、积毁销骨的事情不少。”

“这点您放心，沈家的财力、还有我，都会保护好满满，不让她受到伤害的。”沈最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手头上的工作已经排到5年后了，这些没办法更改。但是您放心，我已经不再安排幕前的工作了，我会慢慢转到幕后去。”

在座的人，均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沈最能为了满满做到如此地步。

乔缙云放下筷子：“沈最你认真的？”长辈们不了解娱乐圈，他还是了解一点的。按照沈最目前的势头，在娱乐圈起码还能红10年、甚至20年！这期间能赚多少钱是不可估量的！

看着乔缙云的神色，乔家三位长辈多少也意会到了一些。

沈最笑：“若我出生在一个穷苦或者普通的家庭，我可能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大好的事业，毕竟活下去才是重要的。”

“但是我运气好！出生在了一个富裕的、开明的家庭，吃穿不愁，家业有姐姐执掌，家里也不需要我去联姻。所以钱对我来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我也不会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毕竟我是要娶满满为妻，和她生儿育女的。我会为我们的家努力赚钱的，让满满能专心她的事业，不让她为钱发愁。”

“只不过为了保护满满，不让她日后受到网爆。我退居幕后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钱嘛！不在这头赚就在那头赚。”

“说得好！”不知何时停了筷子的乔有钦叫到，“男人就应该这样！”

姜至柔和黎蕊被乔有钦这一叫，吓了一激灵。姜至柔斥道：“作死啊你。”

乔有钦笑着看向沈最：“舅舅看好你！”说完才转头对姜至柔道，“姆妈别恼，你瞧小最的诚意多大啊！他是真心对我们满满的。”

乔缙云也劝道：“对呀阿婆！您怎么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呢？人家演员是一门正当职业！6号楼的梅老先生不就是总政话剧团的一级演员嘛......”

“闭嘴！”姜至柔嫌弃道，“你们父子俩今天怎么那么唠叨？”姜至柔看向乔缙云，“你也跟你爸一样更年期？还是公司的事太少了？不够你忙的？”

“心心，我怎么不知道我更年期了？”钱有钦问黎蕊。

黎蕊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不不不！”乔缙云连忙摆手，“公司里的事够多了！您别再让爸妈放权了！您不知道他俩半退的日子有多潇洒，我的日子就有多难熬！国庆了还在给公司当牛做马，要不是沈最把我叫回来，我今晚估计得喝趴在酒桌上......”

看着姜至柔眉间的蹙起，黎蕊出来打圆场：“好了小明，我们知道你辛苦了！来！多吃一点。”说着，黎蕊就从汤锅里，夹了个大鸡腿到乔缙云的碗里。

看着炖得软烂的大鸡腿，乔缙云有些为难：“妈！您这爱太多了。”

“婉拒无效！”黎蕊挥着筷子道。

姜至柔看着沈最道：“小最，阿婆不是区别对待你的职业，只要你好好对满满，不让她受到伤害，阿婆不反对你俩的事。”

“谢谢阿婆！”沈最起身，给姜至柔鞠了一躬。

等沈最出了乔家的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乔缙云搭着沈最的肩：“难得见一次，喝一杯去？”

“不去了，我先回趟家，等会儿还得回横店。”沈最拨开乔缙云的胳膊，拒绝道，“今天谢谢了！”

“客气！”乔缙云右手食指穿着车钥匙扣，“那有机会再聚。”

“过年吧！”

“行！”

沈江望：和女人吵架太累了，尤其还是前未婚妻。

姜至柔：嫌累就不要来我家找骂啊！

沈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