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姥姥姥爷正在做饭,李知休一行人坐在院外的凉亭休息。
“这山我爬都够呛,他们要下山上山的多累,你不打算把他们接到城里一起住吗?”余悦说。
“他们自己不想,觉得这里舒服,住惯了。”孟垚手里拿了多野花,一片一片地摘花瓣,“现在也没赚钱压力了,日子过的跟体验田园生活似的,我就怕他们寂寞。”
“村里没其他人了?好像真的没见到。”李知休问。
“有些人跟子女搬到城里住了,还是有人的。”孟垚把花扔在一边,“下午带你们去摘葡萄。”
“你过年会回来吗?和你妈妈?”余悦问。
孟垚安静片刻,“有的时候会来,我一个人,我妈前几年去世了。”
“哦……”
任何话题不小心说到某个至亲的死亡,都会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人听后会说对不起,有些人则会沉默。
幸好姥姥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孩子们吃饭了!”姥姥出来叫他们。饭桌在大厅那儿,现在天气还有些热,屋里凉快,等到春冬的时候,就搬到院里吃。
“哇这么多菜。”陈熠说。
“洗洗手都来吃吧。”姥爷把椅子都放好,一群人围着圆桌吃饭。
“来都吃这鱼,有营养,今天早上有人上来卖特地买的。”
“我们自己夹。”
“好吃,姥姥姥爷手艺真好。”
“……”
午餐后有一段时间的静谧,有人在睡觉有人在发呆。
孟垚取了几个篮子和剪刀,就这么去摘葡萄。“这小路再往前走就是种葡萄的地,。”
李知休远远望见一片绿油油,日光依旧那么刺目,南方没有秋天。
她只在网上见过长在藤上的葡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拿着篮子的手加了几分力。
初体验·摘葡萄。
每一个第一次都值得期待。
“今天的任务是摘满你们的篮子,够不到的可以叫我。”孟垚说。
“当然也可以叫我。”陈熠在前面转身,倒着笑着说。
事实上藤架没有很高,大部分李知休都能剪下,剪不了就换一个咯。
漫步走在葡萄架下,藤枝随着架子由上到下,昂头精心挑选着,葡萄一串又一串,圆润饱满,蓝黑的外皮下仿佛还有些灰白的颜色,不知哪里传来的蛙鸣和脚下踩干枝的声音交支在一起,和谐悠然。
李知休小心、仔细地剪下一串葡萄,把它们托在手上打量,她想,把它们放在水里洗后拿出来,必然是晶莹剔透。
待到她的篮子装的差不多,已经有些沉重的时候,孟垚在前面喊他们过去。
“前几年引进来新品种,好像叫‘美人指’。我们也去摘一点。”
“这些都是姥姥他们两个人种的吗?”余悦问。
“我出生那几年种的吧,挺多年的了。”孟垚加快速度,“到了就这。”
美人指比其他葡萄更短,它不是一串溜长的,架子也更高。由于南方湿气大,虫害多,美人指生长环境苛刻,所以它没有种很多。
“这有点高啊,我踮脚勉勉强强。”陈熠说。
孟垚把篮子放到地上,“你抱我,我摘。”
陈熠没异议,也把篮子放在地上,两手一托轻松触到。
余悦和李知休也没闲着,气氛组,“哇看肌肉。”“男友力拉满了。”
“你俩今天断药了吗。”
……
一番操作下来,回家已经4点了。姥姥把他们的葡萄放进小池里,说跟冰镇西瓜同理,明天走的时候带走时不会坏。”
“先洗一些来吃。”姥姥拿出一大盘洗过葡萄,姥爷在晒辣椒。
“谢谢姥姥。”
“这个季节雷笋应该长出来了,等下去挖笋吗?”孟垚问。
“你这小子也不怕累着同学。”姥爷在旁说。
“这不先回来休息下,纯天然无添加。”
李知休左手拿袋子,右手握一个类似锄头的东西,杆是铁,头更锋利,她和余悦用,孟垚说比锄头更轻也更好用。
“你真的是富二代吗?懂这么多。”余悦问。
“……”孟垚拈起路边的狗尾巴草,语气有些不自然,“被你说对了,我其实是冒牌货,走狗屎运了。”继而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也就是小时候我妈忙,我跟我姥姥姥爷待在一起,自然而然就会了。”
……
陈熠扛着锄头,突然笑容灿烂地说:“新中国成立了!要分到土地了!农民要当家做主了!”转身问他们:“同志你们也是去分土地吗?快些走。”
说完就开跑。
“同志等等我们!”余悦在背后喊。
李知休和孟垚也跟了上去。
“啊新中国万岁!”
好舒服的风,秋天的风。
“停停在这儿。”
几人刹住脚,不约而同地先笑起来。
“戏精上身了。”
“且演且珍惜。”
“考验临场反应的时候了。”
欢喜就好,中二又能怎样。
今天我们都是演员。
天选之子·金马奖最佳影后·李知休
这一片都是竹林,满地是竹叶。
“你们之前挖过笋吗?”孟垚问。
“以前寒假挖过,和你这个好像不是一个品种。”余悦说。
“一两次,几乎小白。”李知休说。
“简简单单。”陈熠说。
“这季节还只是冒点头,你们自己找找吧,这几座山都是我家的。”
就这么开始挖了,李知休弯腰找笋,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看着袋里的笋,自己还真是没有挖笋的天赋。
伸直腰,见余悦孟垚朝自己走来。
“怎么样了!”余悦远远地问。
“一般般。”
“我也是。”
慢慢走进,“陈熠呢?”余悦问。
“不知道,他可能单飞了。”
孟垚说:“大概自己去更远的地方挖了。”说完朝空气喊了几声陈熠的名字,“跑的够远的,不早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塑料兄弟情。”余悦锐评。
“要不你们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我去找找他?”李知休说,“放心我不会迷路的。”
“好吧,我们放完就回来。”
李知休沿着山往上走,说实在的,她没花多少时间就看见陈熠。
陈熠在山底找不到笋,就一直沿着山往上走,凭男人没有的第六感,他认为越往上笋越多。
这山有些陡,呈阶梯状,这一段上到另一段,得踩凹凸地爬上去,不高,就一米到一米五,掉下来也摔不死人。
袋子大概装了一半,他脚崴了。
“靠,哪来的洞。”
崴脚那一刻是不痛的,那一瞬间应该是酸爽,然后是绵长的疼。
他忍者把脚抬出来,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那个洞。
“谁这么缺德。。”
艰难地,拎着袋子单脚慢慢走了。
可惜因为袋子的重量,单脚不平衡以及山的崎岖,他一个踉跄就摔了,自食其力没成功,只能靠别人救了。
“李知休!”
“余悦!”
“孟垚!”
喊了几遍都没人听见。
索性看着一个砍掉半截的竹子休息了。
听见有人踩竹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熠?”
有人轻唤他的名字,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又被自己极力克制,想知道来人会有什么反应。
脚腕还传来丝凉的痛,犹如那也长了一个心脏,砰砰直跳,异常的热。
李知休走到陈熠面前蹲下,看他闭住的眼睛。
“嗯?这都能睡着吗?”她伸手想摇醒他,手尚在半空,陈熠睁开眼。
“没睡着。”他不悦地说,“你怎么不担心我是晕倒了。”
“啊?我觉得你身体挺好的。”李知休站起身,伸给陈熠一只手。“怎么还有闲心睡觉?”
“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
陈熠借力起来,脚因为用力重心不稳欲摔倒,本想扶旁边的竹子,但见李知休下意识要扶自己,顺势倒进她怀里。
“以前没见你身体这么差。”李知休说。
真男人不占嘴上便宜,真男人不占嘴上便宜,真男人不占嘴上便宜。
陈熠在心里重复三遍,方方开口,“脚崴了怎么办。”把头抵在她肩上,嘴角又偷偷上挑。
真希望一直这么抱着。
半晌,李知休道,“现在说男女授受不亲来的及吗?”
“对病人怎么没有同情心呢?”
“好好好抱抱抱。”李知休把轻轻扶着陈熠的手环上他的腰。
是不得不抱吗。
好像不是。
抱就抱了。
陈熠心里惊喜道,耍流氓这么有用吗?
“疼不疼。”
“什么?”
“脚。”
“好疼。”
“还能走吗?”
“可以。”
“走吧。”
走了几步,陈熠突然想起什么,拉住李知休的衣服指,“还有笋。”
李知休往回看,“重不重。”
“你应该负担不了除我以外的东西。”
“你扶着竹子,我拍个视频。”李知休掏出手机把袋子的位置大致拍下发到群里。
“发给他们了,他们等会来拿。”
“好。”
到一段和一段那一米到一米五的时候,都是李知休先下去再帮扶着陈熠。
“小心点。”
“你也小心点。”
李知休倒没觉得麻烦,她其实心底里,喜欢和陈熠独处的时光,她且认为是对过去三年的补偿。
“你白衣服快变成黄色的了,应该让孟垚来的,也许他能背着你下去。”
“脏了就扔了。”陈熠不以为然,“是你来,就很好。”
“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知休在陈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又往上看,他头发乱糟糟的,手比脑子快,给他顺了顺。
“走吧。”
陈熠心想,感谢那个洞,感谢孟垚,感谢全世界。
平常李知休会这样吗,不会,她不会。
人在极度开心的时候竟然还有时间想到别的,他没来由地想起余悦给自己的那本秘籍。
他那天晚上似乎准备要疏离李知休一段时间,结果第二天见到她,所有东西都抛之脑后了。
她以前是讨厌自己,好不容易和好了,我再远离我有病。
果然凡事都要顺其自然。
陈熠打算开学就把那本秘籍还给余悦。
回去后陈熠敷了冰,除了脚腕之外没有大碍。姥姥姥爷早睡早起,他们便也早早回到房间。
李知休坐在床头看书,余悦在写作业。“你作业写完了吗?”余悦问。
“还差几张校本,没带来。”
“作业真多,不知道他们俩在做什么。”
“哦!”李知休突然记起,国庆游戏有活动,连忙登上号。
“好忙。”余悦看她动作不由得说。
“现在对游戏已经淡了,到了想玩就玩的境界。周年庆的奖品丰富,必须领领。”李知休不到10分钟就弄完成了,又看一会书就睡觉。
“晚安。”
清早。
“刘叔快到了。”孟垚说。
“我想到一个问题,我这脚怎么下山?”陈熠问。
“哦那是以前的路了,现在修了路车子可以直接开上来。”孟垚吃一个葡萄,“带你们体验两种不同的路。”
摘的葡萄和笋都被自己带回家,可谓空手来,满手归。
Z市是沿海城市,今天李知休晚上出来散步在到海边。
她喜欢一个人走,感受风扑在脸上的舒适,听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九点多,又是放假期间,很热闹。
她走在海边的那些巷子里,那没什么人。
突然有一个人影从前面的转角跑过。
夜跑不稀奇的,但她似乎听见了那人说话,内容听不清楚,那声音一却直记在她心里,此时此刻,这声音与那些伤疤联系到一起。
李知休朝着那个方向追去,直到在一个鲜有人烟的沙滩停下。
傍晚穿了一件外套,她摸摸口袋,有东西。
这才慢慢走过去,越来越靠近,在那人身边坐下。
“你吃糖吗?”李知休把糖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郑衿。
郑衿的眼圈是红的,眼睛却不肿,她怔住,良久道:“谢谢。”
李知休躺在沙滩上,郑衿也跟着躺下。她说:“风好大,好舒服。”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到郑衿,又或者只是现在,她需要安慰需要人陪,她哭了。
李知休没有看她,却听到她的哽咽,她的抽泣。
她右翻抱住郑衿,“你别嫌弃我衣服上还有些沙子,起来撇撇就干净了。”
郑衿没有说话,李知休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以前难过的时候,真心希望有个人能来抱抱我,呵就像现在这样。可能还要更贪心一点,再靠近一点,再用力一点。如果真有人这么对我,我大概会喜极而泣,也许吧反正我没体验吧。”
“哦我没有让你现在哭出来感谢我的意思。那时候我就想,没有人白衣侠客从天而降温暖我心,那我以后得做那种人。我等你很久了,今天终于等到机会了。”
“从前我常感到悲伤,后来我想开了。体会悲伤意味我还能体会到快乐,人被七情六欲掌控着,只要我还有感觉,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
“死了有什么不好?”郑衿哑着声音问。
“糖你还没吃。”
又是安静,她听见水落在沙里的声音了。
郑衿缓缓坐起,拍掉衣服上的沙子,低头看着李知休:“有些东西可以轻松拍掉,有些东西一辈子都难以抹去。”
“既然遇上,愿意听一段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