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省长没顾得自己身上的伤,吃过早饭,就让司机载着他们回兴岳市。
一路上,两个孩子透过车窗,看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王瑶对这一切都是陌生的,从开始的新奇,变得拘谨。
他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不知道车将驶向何处,也不知道对自己好的父母会不会来。
小玉佩感觉到王瑶的僵硬,紧紧握住他的手。
用所剩不多的对城市的记忆,为王瑶介绍着路边的景物。
江省长和小李也加入了进来,电动车、红绿灯、在阳光下泛着光的摩天大楼……城市的一切,被他们形容的亲切可爱。
王瑶笑着放松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想。
……
一路上,司机、小李轮流开车,终于在下午到达兴岳市。
江省长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到酒店,小李留下为他们一一介绍套房的设施。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年轻人。
小李介绍:“这是小陈姐姐,来自省妇联,这是小吴哥哥,是省公安厅的。接下来几天,他们住在你们隔壁。如果遇到困难,或者想出门,就去1605、1609敲门,或打电话,知道了吗?”
两个小孩齐齐点头。
看着孩子们脸上的疲惫,三个大人关上门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小陈、小吴带着两个小孩吃饭、买衣服、逛公园。
小陈活泼,擅长调动气氛,小吴虽然嘴上不情愿,但一直在做她的捧哏。
王瑶很喜欢他们,每天跟着哈哈哈。
远离了无止境地洗衣服、挑水、砍柴……,远离了区别对待、动辄打骂的让人窒息的环境。
他笑起来好像从来不曾受过伤害的,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
小玉佩为他高兴,陪着他笑闹。
晚上吃完饭,小玉佩坐在窗边往外看。
“你是不是有心事?”王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小玉佩用手捋了捋他湿漉漉的头发,“怎么又不吹头发?吹好头发说。”
他去卫生间拿来吹风机,熟练地给王瑶吹头发。
头发吹干,两人一齐仰躺在床上。
“过去这么多天,还没有消息。”一会儿,小玉佩说。
王瑶不知道说什么,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小玉佩接着说:“额问了小吴哥哥,如果咱们没有找到父母,会被送去这里的孤儿院。”
“孤儿院?”王瑶疑惑。
“就是很多没有父母的小孩住的地方。”小玉佩说。
王瑶转过去,看着小玉佩的脸。
小玉佩眼皮微微垂着,长而密的睫毛覆在眼睛上方,让原本黑亮的眸子显得幽深,嘴唇也抿着。
王瑶问:“孤儿院可以上学吗?”
小玉佩转过来看他,“可以,和正常小孩一样,只是个住的地方。”
“那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在哪,只要能上学,我们一定能变成很厉害的人,像江省长那样。”王瑶坚定地说。
“嗯。”小玉佩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两人又仰躺了一会儿。
王瑶问:“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爸妈?”
“嗯,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小玉佩望着天花板,声音情绪不明。
“对了,咱们知道你妈妈的歌,问问小陈姐姐和小吴哥哥,说不定可以找到你妈妈。”王瑶来了兴致,用胳膊支起脑袋,侧着身体看小玉佩。
小玉佩的睫毛动了动,良久,他说:“额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而且…”他继续说,“小吴哥哥说能找到的条件是,他们到系统里登记过,并且匹配到后,他们愿意来…”
王瑶用手把他的脸掰向自己,“不会的,他们不会不要你的,小陈姐姐说,没有爸爸妈妈会不爱孩子的。”
小玉佩顺着王瑶的手,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顿了会儿,说:“很多年了,可以发生太多事情,如果他们真的不想找额,就让他们定吧。”
王瑶也想到了自己,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谁该更难过。
“如果额父母来找额了,额就把你带回家,没有的话,就一起去孤儿院,反正都比在北王村强,咱们已经是更好了。”王瑶握着小玉佩的手,晃动着给他打气。
“好,大不了一起去孤儿院。”小玉佩眼睛也亮起来。
他开始计划,“额记得大成上2年级了,额只在村大院认识几个字,你认识字吗?”
王瑶摇摇头。
“那咱们明天就让小陈姐姐和小吴哥哥教认字,早些学,靠自己也要很厉害。”小玉佩认真地说。
“好!”
两个小孩躺在床上计划着未来,阴霾好似散去,微风轻轻拂过,睡意慢慢袭来。
次日清晨,王瑶就带着小玉佩敲响了小吴哥哥的房门。
听到他们要学认字,小吴不知道该震惊于两个孩子的成熟和勤奋,还是该痛恨人贩子害的这么聪明的小孩现在还不认识字。
他怀着又心疼又慎重的复杂心情,拉着小陈翻遍育儿帖子,整理出一个详细全面的启蒙计划,势必给两个孩子上好人生第一课。
……
与此同时,一所位于云京市的独栋别墅中。
一位西装笔挺、英俊绅士的男士正脚步匆匆地走向主楼,他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神情焦急。
“贺总。”住家保姆们纷纷向他打招呼。
贺庭钧点头,急惶惶地问:“太太呢?我打她手机没人接。”
“太太在少爷房间。”张阿姨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心疼。
这么多年,这个家,谁也没有走出来。
贺庭钧看了眼电梯,在3楼。
怕耽误时间,他直接迈开长腿,一下2、3个台阶往楼上跑。
到房间门口,一种近乡情却的情感突然涌现,贺庭钧缓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和5年前没什么不同。
蓝色的星球主题装潢,每一处都透着父母的用心与爱意,房间每天打扫,窗户定时开关,被子定期更换、日晒,整个屋子是阳光的味道。
贺庭钧看着面向阳台坐着的女人,女人在写歌,明明被阳光笼罩着,背影却有道不明的忧思。
听到门开了,她也没有回头,像是沉浸在情绪里。
贺庭钧心疼不已,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女人,头倚在她的肩上。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女人像是被他带回了现实。
她微微侧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怎么了,庭钧?”
男人抬起头,开口,声音哽咽了:“警方来电话,说匹配到疑似亲缘关系的孩子…”他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到女人肩上。
女人像是被烫到了,直接站起身转过去,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
“你说什么?”顿了顿,她哽咽着继续问:“孩子找到了?!”
贺庭钧抹了把脸,平复了情绪,说:“警方说大概率,需要我们再去检测确认。”
此时,女人已泪流满面,她有些激动地拉着贺庭钧,“走,我们现在就去。”
她身上穿着真丝睡袍,此刻也顾不上了。
“先换件衣服。”贺庭钧见她愣愣的,抱住她,温声说:“宝贝,听话,来得及。”
说着,贺庭钧按下2楼电梯,带着女人到2楼衣帽间,利落地帮她换上衣服。
两人刚要再踏上电梯,女人脚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贺庭钧一直关注着她,第一时间扶住了她,发现她正全身发着抖。
他微弯下腰,将女人抱在怀中,温声安抚道:“这是第一次告诉我们有疑似的,几乎就是确定了,我们的孩子找到了,宝贝。”
女人发着抖,一边颤抖一边重复着什么。
贺庭钧把耳朵几乎贴在她嘴边,才听清“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等我,庭钧,他等了我太久了,他等了我太久了……”
贺庭钧只感觉胸口钝钝的疼,他柔声一遍遍重复:“我知道,我知道,不会了,他再也不需要等我们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到他身边。”
两人抽完血液样本,秦兰芝在秘书陪同下,坐在等候长椅上。
贺庭钧与许副厅长、赵总队长交涉。
“防拐系统的建设少不了贺总的支持啊,贺总真是好人有好报。”许副厅长笑容和煦。
“这次是真得谢谢咱们的警官,以后,我们贺氏对咱厅里的工作一定鼎力支持。”听了许副厅长的话,贺庭钧心里也有谱了,只等着1天后来拿报告,得到儿子的具体位置。
“哈哈哈,你到时候就知道你儿子是怎么获救的,有你的风范,虎父无犬子啊。”赵总队长笑着拍了拍贺庭钧的肩膀。
贺庭钧回到走廊,见秦兰芝在秘书的劝导下,情绪已经平复。
他放下心来,走过去,“去爸妈家吧,把好消息告诉他们。”
秦兰芝美眸泛起灿烂光华,声音还有些颤抖:“确定了吗?”
“嗯,之前的检测结果就确定了,只是按照规定,得这次结果出来,才能两边发函,明天下午就能出结果。”贺庭钧坐到秦兰芝身旁,轻柔地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
“明天下午我们就能去见儿子了,是吗?”秦兰芝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久到到来的这一刻,都像是一场不愿醒的梦。
贺庭钧肯定地说:“是,我们先去告诉他姥姥姥爷,再去老宅,看看爸爸妈妈们的意见,说不定他们会想和我们一起去。”
“那他现在呢?”秦兰芝担心地问。
“现在在那边省城住酒店,有工作人员照顾。”贺庭钧温柔安抚道。
秦兰芝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旁的贺庭钧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