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你昨晚上干嘛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叶嘉莹这节课已经被老师叫醒三次，迷迷糊糊地站着听课，一下课就趴桌上睡觉，整个上午就没几分钟清醒。

同桌最开始还会提醒，后面干脆由着她去，叶嘉莹睡了几次终于清醒了，他就问她昨晚上上哪去了。哦，这个，叶嘉莹随口道：“上你心里去了。”

他气急败坏：“滚。”

叶嘉莹收拾书包，脑子里还是昨晚的事。既然刘惜媛之前在一中就读，且用过五宝蝶这个笔名，那么去图书馆应该还能找到蛛丝马迹。毕竟校报杂志这些都的有。

同桌奇怪道：“你干嘛呢？表情突然这么严肃，咋咋呼呼的，今天跟夺舍了一样。”

他小心翼翼：“失恋了？”

叶嘉莹：“……”

拿起桌上的课本邦邦敲他头，他捂着头喊：“没失恋没失恋，大王饶命！”

焦肆什来叶嘉莹班上等她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眼看着叶嘉莹要把桌上的书撞倒，他走进来，扶住。

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

叶嘉莹默默放下手中的书。他声音懒倦：“又失什么恋？”

叶嘉莹：“别听他胡说。”

焦肆什人高，手很随意地插在兜里，校服拉链也不拉，袖子捞起，整个人吊儿郎的。一看就是那种不良少年。

同桌显然对他有股天然的恐惧，他心底里想的还是自己开玩笑说叶嘉莹失恋的事，顿感浑身发毛。于是叶嘉莹就看见他狂掌自己的嘴。

“嘿嘿，是的，我在狗叫，别听我胡说哈。祝你们百年好合，99999！钥匙我吞了。”

焦肆什：“？”

叶嘉莹：“……”

吞你妈。

感受到少年疑惑的目光。叶嘉莹深吸一口气，瞪了同桌一眼将书甩桌上，拉着焦肆什出去。

“听我解释。我同桌确有病。喜欢胡言乱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别在意。”

焦肆什：“快点解释，我还要吃饭。”

叶嘉莹：“吃吃吃，就知道吃，饭桶。”

他抱着手：“那解释呢？”

叶嘉莹酝酿了一会又酝酿了一会，不动声色观察他表情：“就我们上次去玺雨，他看见了。我们一辆自行车。他也看见了。他觉得我上次拿的衣服是你的，我每天下课去找的人是你。显而易见，他觉得我们在一起了。”

焦肆什沉默了：“逆天。”

“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下次他再乱说，我就说你只是看上我爸了。”

焦肆什咬牙：“你更逆天。”

叶嘉莹笑嘻嘻的。

可想起要干的正事，她问：“等会吃完中饭去图书馆吗？反正也没事做。我去找些资料。”

叶永叙业务繁忙，他们中午在学校外吃，因为是走读，也没宿舍，他们不睡觉的时候就到处瞎晃悠，闲的很。

焦肆什说：“今天周一，图书馆闭馆。要不明天？”

叶嘉莹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今天闭馆？”

焦肆什道：“之前和隔壁班的打架，被罚当了一个月的图书馆管理员，自然就知道了呗。你是不懂我当管理员的那个月，可清净了，来图书馆play的小情侣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以想象在里面焦肆什巡逻的场景……

叶嘉莹：“哈哈哈。怎么没听你说过。”

焦肆什打了下她头：“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的亏有我，你今天才进得去。”

“怎么进去？你把钥匙copy了？”

“爷带你翻窗。”

叶嘉莹：“……”

真不应该小瞧他。

天气炎热，很多地方只开了个电风扇，老旧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呀呀转，脖子上的汗止不住往外冒。一热就不想吃饭，两人中午就在校门口吃了个肠粉。

“查什么资料？一定要今天去。”

焦肆什平常都不会问这些，偏偏今天随口提了一嘴，叶嘉莹顿时紧张，有些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假装在认真吃粉，嗫嚅道：“就一些资料。”

焦肆什漫不经心哦了一声，本想再说什么，电话响了。

叶嘉莹开始没太在意，直到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句：“焦哥，焦哥不好了，游戏厅着火了。”

焦肆什立马往外跑。

老板在后面喊：“跑什么跑，没付钱！还一中的学生呢，真没素……”

叶嘉莹放下十块钱也往外跑：“一起付了。”

游戏厅附近围着很多人，天空中飘散着黑色的浓烟，叶嘉莹赶到的时候，挂着“天韵”游戏厅的招牌早就被熊熊烈火吞没。

救护车声音刺耳。

她在一片喧闹中看见了红着眼的焦肆什，很多人将他拦住，不让他往火场里冲。

旁边的路人议论纷纷。

“119来了没？有人打119了吗？”

“我就是进来抓我儿子的，这死小子天天不读书就往游戏厅跑，妈的差点连累老子被火烧死了。太吓人了，突然就起火了！”

“怎么起火的？会不会是人为纵火。”

“天气这么热，谁知道呢？不过我感觉可能是撞鬼了，平时还是要积点德。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这里之前老板娘的事，很漂亮一个老板娘，她爸之前还是我们这的煤老板呢，活生生被被分尸了！”

“我去！我去！我去！我之前还天天来！”

“妈呀老子再也不敢来了。”

叶嘉莹停在那个滔滔不绝的老人旁边：“我觉得你也应该积点德。”

“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

现场是一片混乱，不多久消防车就来了，警车也来了，好在没有严重伤亡。

她走到焦肆什身边，故作轻松道：“娇。”

他甩开她抓他胳膊的手，极其暴躁道：“滚，别烦我。”

“警察一定会找到原因的。”

即使叶嘉莹都能猜出来谁干的。

可是焦肆什脑子里都是妈妈的遗物被大火烧毁，除了满地的狼藉什么都没留下。空中到处飘荡着灰，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幸灾乐祸。

他眼神空洞：“叶嘉莹，我没有家了。”

叶嘉莹：“别这么想。会有的。”

谁料少年突然冷笑：“会有什么？有不知是死是活的爸，不在人间的妈，还是赌红了眼的舅舅？不要一脸可怜地看着我，也不要可怜我。醒醒，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叶嘉莹：“可焦肆什，我也没见过我妈妈。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对她全部的了解仅限于一个玩偶和一个手机挂件，我也想有妈妈。”

她声音染上哭腔：“焦肆什，你答应过我的，带我去翻图书馆的窗。你不要说谎啊。”

他还是自顾自道：“我他妈够烦了，别吵我，别来找我了。我也会从你家搬出去，去舅舅家。好，吗？”

叶嘉莹急了：“你就不怕……”

他浑不在意：“死了就死了。他敢来。老子弄死他。”

在看见火场的瞬间，焦肆什就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横在他与叶嘉莹之间的鸿沟。家庭、经济、遭遇、触摸不到的未来。上学的时候有学生的身份做掩盖，可是之后呢，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们本就不应该有结果。

叶嘉莹从没有跟焦肆什吵这么凶过。

记忆里就算两人有矛盾，也是不一会就和好了，这次好像不一样。她甚至都不知道错在哪，到底谁错了，结果就这样了。

她独自一人回到学校，图书馆没去成，就已经到下午上课了。

这场火来的蹊跷，她能想到是有人蓄意报复，那么其他人也一定想得到。雨衣男是见过她和焦肆什的，他也一定知道天韵游戏厅是谁的。

不选择在夜晚放火，而是在白天放火。

叶嘉莹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在警告她。

那个罐子还有刘惜媛的事……

“叶嘉莹。”

“叶嘉莹！”

她猛然回神。

同桌悄咪咪：“老师在叫你。”

叶嘉莹一抬头就与物理老师眼睛对上。

物理老师：“叶嘉莹啊，你怎么回事？上午就打瞌睡，下午就走神，还没睡饱是吧。给我下去跑两圈再回来。”

下午是最热的时候，夏蝉藏匿在繁茂树叶之间，橡胶跑道在发热。叶嘉莹才跑了半圈就不行了，每跑一步都感觉肺在烧。

但她怕物理老师发癫，时不时出教室监督她。只能不停跑，直到腿脚麻木，世界里只剩下她的喘息声，她好像忽略了自己是个体育废的事实。

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晕倒前她看见焦肆什的身影，费劲全力喊他的名字，他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像那天在后山一样不顾一切向她跑来。

她突然感到很委屈。

算了。就这样吧。

大不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可太早失去意识就没看见少年瞬间凌厉的神情，他飞奔至校外，被保安拦住说上课期间学生严禁离校。但他不认，直接从小门那翻出去。保安大喊着去抓他却没抓到。

疾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飘了三圈儿。教学楼读书声朗朗上口。

炙热的夏天、磨损了的斑马线、一路急停的汽车。

他呢？

他要去马路对面的药店给那少女买中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