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焦肆什推一把。
叶嘉莹一时没站稳，反抓他的手稳住重心：“干嘛？”
焦肆什抱手呵呵：“想进就进，别藏着掖着，爷带你进。”
叶嘉莹缩回手：“谁想进了……”
焦肆什：“你看上的那人就在里面。”
叶嘉莹矢口否认：“我没看上谁，就是好奇。”
他不说话了，叶嘉莹想强调。
焦肆什：“哦。”
轻飘飘的，听起来很气人。
“那我自己进。”
说着他就走进玺雨，叶嘉莹看他背影逐渐被灯光掩盖，追上去，抓着他的胳膊。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见。
“别，不去了。送我回家吧，娇。”
她抬起头，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昏暗的灯光，一些大腹便便进出包厢的纹身中年男，给人强烈的不安全感，感觉再待几分钟都能遇见她爸扫黄。
焦肆什低头。小姑娘还佯装镇定，手指却陷进他胳膊内侧，衣服皱了。
他笑道：“怕什么，爷罩你。”
前台显然是认识他：“焦哥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还带着个小妹妹。”
叶嘉莹其实不意外。
焦肆什经常带人出入这些场所喝酒逮人，与之混熟也正常。但她不想进去的最大原因是怕碰上陈泓玉。陈泓玉要在这看见她在这会怎么想？乖乖好学生形象不就被毁了！
她焦急：“我说真的，回去吧，我还有作业没写，回晚了我爸又骂我。”
焦肆什侧头：“你问的我，也是你要我带你来。”
叶嘉莹：“可我没说要进来。”
焦肆什：“你自己跟过来的。”
她神情当即就有些不自然。
焦肆什淡声：“是想偷看谁呢？”
他近到她眼前，不紧不慢地问：“看你那暗恋对象，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嗯？”
音响里的歌声震耳欲聋，几欲淹没了他低沉嗓音，好似不经意的一句。
叶嘉莹乱了心神，反驳道：“想偷看你。”
本是为了堵焦肆什的嘴。
少年却一愣。
昏暗灯光下，他的动作无限放慢，眼睛很黑，水色光泽，眼神不缭乱。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皮肤可以这么白，鼻梁也高挺出众，下巴微抬，眉尾不失锋利弧度，看上去很傲慢。
别开目光。
焦肆什呵呵一声，勾唇讥讽：“滚，少惦记爷。”
叶嘉莹竖起一个中指。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这时候，叶嘉莹隐约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她第一次没听清，以为喊的不是她，那人喊了第二遍，声音大了很多。
叶嘉莹终于回头。
同桌手上还有水珠，看上去刚从厕所出来。他都在这……那么陈估计也在，叶嘉莹努力忽略这个事实，也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事实。
想想陈泓玉好的一面。
同桌上上下下打量她，表情跟撞鬼了似的：“我去，真是你，你也来玩啊，看不出啊，在学校装的挺正经的。”
叶嘉莹手指着焦肆什：“找我朋友，你有意见？”
同桌看向站叶嘉莹身边的焦肆什，眼睛瞪大，焦肆什是谁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但在他的世界里，两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关系。他操了一声，意思是叶嘉莹深藏不露。
叶嘉莹后知后觉想起，她同桌最近发癫，一直觉得她谈恋爱了。所以现在……多半是误会了。
同桌对她竖起个大拇指，拉开隔壁包厢的门。
叶嘉莹正要解释，却因着包厢门的打开看见了那个人，她微张的嘴又合上，微微走神。
陈泓玉的确在这。
他就坐在包厢内的沙发上，手指扣着酒杯，关节处还有一枚银色的戒指。叶嘉莹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的大腿上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很瘦的女生，短发微卷，穿着三中的校服，背对着她，手环着陈泓玉的脖子。
叶嘉莹顿时觉得难堪。
她能自欺欺其人，却不能接受一个有对象的人。
喜欢他太迟了，慢了一步。没尝过若即若离的甜，只来得及品尝暗恋的苦涩。
“就是他？”
焦肆什的声音将叶嘉莹思绪拉回来，叶嘉莹回神才知道，门不知何时关上的，里面是震耳欲聋的歌声，外面也是。
她不由得心烦：“不是。”
“骗鬼，”焦肆什冷笑，“眼睛都黏人家身上了。”
“……”
“闭嘴。”
“你运气好像不太好，人家有女朋友了。”
“闭嘴，都说了不喜欢。”
她赌气转身就走，推开玺雨的门，门上悬着的铃铛沙沙响。室外与室内温差大，热风扑面而来，叶嘉莹还有些不适应。
还没有缓过神的时间。
她就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朝着这边跑，人群熙攘，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但是隔一段距离她又听不清，眼见男人快撞上旁边的小女孩，伸手想把小女孩拉走。
但随后，她胳膊就被人拽住。
一只冷冰冰的手，像是被关在冰箱里狠狠冻了一宿，瞬间汗毛直立，她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下意识抬头，看见一双无情的眼。
她被眼睛的主人控制住双手，一把刀横在脖子上，这是她头一回直面死亡。
我淦，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这这这他妈就是推了个门！
从没见过这个人，不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随机行凶的吧？
男人声音低哑：“都退后。”
叶嘉莹戏剧性地在惊恐的人群中看见了自己亲爹。
“……”
她跟男人贴得极近，只隔一个书包，身上还穿着封岗一中的校服。叶永叙看清被挟持之人时，额头青筋凸起。
两人不敢相认。
“你冷静一下，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想想自己的家人和小孩。”
男人没有接话，小刀离叶嘉莹脖子近了些，刀刃几乎贴着喉咙。她甚至不敢吞唾沫，害怕到极致时全身是一种快要冻僵的感觉。她也不敢说一句话。
谁知道爸爸这次抓的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也太倒霉了。最开始明明是来偷看陈泓玉的，怎么直接把自己看成人质了。
突然，叶嘉莹脚下的影子延长了点。
她察觉到爸爸脸上细微的变化。身后？
男人也感觉到不对，瞥眼见一根挥过来的钢筋。
他避开，始终拽着叶嘉莹，很暴力的方式，以至于这根钢筋差点打到叶嘉莹脑袋上。叶永叙直接爆了粗口。
这一举动显然惹怒了男人。
只不过他不知道，焦肆什这一举动的目的并不是偷袭他，而是趁着男人反应的间隙徒手抓上利刃。叶嘉莹喉咙紧挨着他手背，头一回是那么想哭。
男人冷视焦肆什，用力将刀对准叶嘉莹喉咙往下按，刀尖割破少年的手心，直钻骨髓的疼，焦肆什却眉头也没皱一下，冷声说：“放开她。”
他手掌间隙不断渗血，填满掌纹，指甲盖，每一根手指，最终染红地面。
焦肆什没有畏惧，反而使劲把刀刃向前推，旁人只觉他疯了，英雄救美也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刀若真刺穿手掌骨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要。
不要这样。
叶嘉莹快要被他的血烫伤。
她不知哪来的劲，挣扎开男人钳制她的手。叶永叙瞅准时机扑上前，男人却将焦肆什往叶永叙过来的方向一推，扭头就走。
警务人员很快赶来，但男人已不见踪影。
叶嘉莹看着一地的血，焦急地扶住焦肆什：“爸，你开了车没，送他去医院啊。”
说着她想要帮焦肆什拔出插手上的刀，却被焦肆什制止，她愕然抬头，少年哑然失笑：“不能拔，会大出血。”
她只能求助她爸。
叶永叙现在也焦头烂额，不仅要提取现场物证和附近监控继续追捕，等会还要回局里汇报情况。他也顾不着责骂叶嘉莹为什么放学不回家，先让肖文龙送俩孩子去医院。
一路上，俩人沉默无言。
要换作平常高中生遇见这档子事早就崩溃了，他们却一人坐在一边，好像刚刚没发生这么恐怖的挟持。
很久，焦肆什才叫了叶嘉莹名字：“你还好吗？”
“挺好……”
明明他自己身上都是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第一个关心的却是叶队的女儿。肖文龙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安抚他们医院快到了。
叶嘉莹太过冷静了，从上车开始就将头歪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肖文龙也是无意看了左边的后视镜，才发现她在哭，额头贴着车窗，头发遮挡住脸颊，车窗上全是水雾。
焦肆什下车后才知道的。
他习惯性看一眼叶嘉莹，小姑娘漂亮的眼睛红肿，眼眶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连绵不休的雨，淋得他心底潮湿。
他欲伸手擦净她眼泪，凑近才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手也好不了多少，全是血。
“哭什么，爷又没死。”
叶嘉莹道：“没哭。”
“继续倔。”
叶嘉莹头扭一边。
焦肆什越看越想欺负，俯下身，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变得清晰。
悄悄对视一眼。
叶嘉莹心中升起些许异样的感觉，但只是转瞬即逝，她心中默念了几遍陈泓玉的名字，不去看焦肆什。
“操，别哭，爷给你买糖吃。”
少年站在她面前，一手还插着刀，却是很凶的语气。
夕阳降落，砖块鎏金。
给叶嘉莹听沉默了。
“你多大了？”
“比你大。”
“还念幼儿园？”
“你念幼儿园，我念高中，我给你抄过作业。这就忘了？”
叶嘉莹恶声恶气：“你还有脸提那件事。”
然后她就不哭了。
肖文龙办理完手续看见这一幕，心道：哦豁，叶队，你女儿要被人骗走了。
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