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焦肆什十一年前就问过。
八一九·哭泣人头案，案发时轰动了整个封岗，性质特别恶劣引发了上头高度的重视，特地成立了专案组。焦肆什那时年仅六岁，问叶永叙：“警察叔叔，杀害我妈妈畜生应该快抓到了吧？”
叶永叙说：“快了。”
可这个整个案件都特别诡异，根本找不到几条有价值的线索，直到现在一直是悬案。
焦肆什现在再问。
叶永叙还是一样的回答：“快了。”
他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递给焦肆什，认真道：“叶叔不骗你，这次真的快了。有叶叔在，这案子一定能破。”
焦肆什：“谢谢叔。”
他直接了当接过叶永叙给的橘子，并未着急吃。
叶永叙转过身去：“今年的雨季太过漫长，橘子好像不太甜。凑合一下吧。”
沉默许久。
焦肆什偏过头：“叔，你这橘子都发霉了。”
叶永叙一时尴尬，正想把橘子要回来。焦肆什已经丢进垃圾桶，拎书包走了。他走得突然，未提前知会一声，肖文龙与叶永叙面面相觑。
肖文龙手撑在腰上，盯着他拽上天的背影：“不是叶队，这小子还给你甩脸色呢。”
“毛没长齐的小屁孩，跟他计较什么，”叶永叙冷哼，“带我去审刘兴豪吧，我倒要看看他嘴有多硬。”
“好嘞，叶队。”
焦肆什一走出警局就听见喇叭声，几个裤子挂链子的青年骑着机车停在他面前。他们朝焦肆什讨好地笑，丢了根棒棒糖。焦肆什撕开包装放嘴里叼着，跨坐上车后座。
因为刚刚一直在外面喇叭，几个值班人员被吸引出来，他们一看这几位明显不是什么好鸟的扮相，手一抬：“喂，你们几个，父母呢？都满十八岁了没有，未满十八岁不许驾驶摩托车！”
焦肆什冷笑，拍拍青年的肩。
青年一拧把，几号人立马跑没影，徒留几个值班人员无语地站在原地。
马路上多出几名飙车的青少年，年龄不大，打扮穿着都像不正经的teenage。穿校服的焦肆什是最扎眼的那个。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满脸的不好惹，校服还是封岗一中的，很难不想是特长生或者关系户。
开车的青年人一歪头，笑道：“焦哥，小莹妹妹刚才去游戏厅找你了，没见到你人，我们都说你去舅舅家了。”
焦肆什：“她回家了吗？”
青年：“没有，她说，就不信你不过去吃晚饭。”
焦肆什哼哼道：“死倔。”
青年：“我看她那副架势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焦哥。”
焦肆什：“嗯？”
青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小莹妹妹的事。说说呗，哥几个还能帮你拿拿主意，嘿嘿。”
焦肆什顿感莫名其妙，道：“开好你的破车。”
对方无言了许久，正当焦肆什以为他终于闭嘴了，青年又喊：“焦哥。”
焦肆什不耐烦：“又怎么？”
青年笑眯眯：“这破车是你的。”
焦肆什：“……”
叶嘉莹给焦肆什发了很多条短信，焦肆什没回。坐在游戏厅内，她都想把焦肆什拉黑老死不相往来。去舅舅家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躺在焦肆什常用的那张老头椅上玩俄罗斯方块。游戏厅音乐震耳欲聋，她输了几局就没有心思了。
叶嘉莹抬起头。
游戏厅内进了一群中年男人。他们穿着花衬衫，敞着肚皮，叼着烟。一进来就狂吐烟圈，叶嘉莹被呛得咳嗽几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就留你一个人啊？”
叶嘉莹皱眉。
花衬衫掐掉烟，嬉皮笑脸，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新的叼在嘴边，把打火机放在叶嘉莹面前的柜台上，似笑非笑看着叶嘉莹。
“小妹妹，你们学校不是天天教你当个活雷锋。这样，来，帮哥哥点根烟。”
叶嘉莹故作镇定：“三月才是学雷锋日。”
花衬衫：“七月就不能学雷锋了吗？”
叶嘉莹一指外面的通告：“那上面说了这里不能吸烟。”
花衬衫嚣张道：“呵，哪有啊，哥几个眼瞎看不见。话就撂在这，今天——你必须给老子在这点烟——要不然这生意就别做了！”
叶嘉莹正想说这破游戏厅又不是她开的。花衬衫目光集中在她衣领处，语气逐渐猥琐：“哎呀里面校服，还是学生妹，跟哥玩清纯的。”
他手撑在玻璃柜台上，胯部歪着露出腰间肥肉，脖子向前伸，语气油腻：“老实跟哥哥说，你，做，过，吗？”
叶嘉莹与他对视，不卑不亢：“跟你爸做过。”
花衬衫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要抓叶嘉莹头发，却被人一棍子抡在地上，唾沫横飞，吐了一口碎牙，带着血丝。
焦肆什踹了他一脚，棍子在手中打了个圈，笑道：“这么喜欢玩？那爷来跟你玩玩清纯。”
说着，他又是一棍子，花衬衫直接撞上了娃娃机，娃娃机被撞得断电，那边的孩子直接哭着跑开了。
游戏厅一下子变得阴暗起来，电灯滋滋，焦肆什迈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手从棍子顶端滑到中央，顶棚阴影降落。
他蛰伏在其中，低声问：“爷清纯不？”
花衬衫哭喊：“哥，哥，别……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妹子，我不是故意的……”
焦肆什笑了笑，抬手挥棍。
“焦肆什！”
少年回头，压着眉，下颌角有一道细小的擦伤。叶嘉莹走他身侧，心跳停止了一瞬：“差不多得了，你难道想我爸把你抓了？”
焦肆什笃定：“不想。”
叶嘉莹：“那对了，我爸这人油盐不进，要进去了我可捞不动你。”
她低头盯着花衬衫：“所以——”
“赶紧滚哦。”
她话说的很友善，花衬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同行的人早就跑没影了。他认怂，快跑到门口才有胆说一句：“妈的，遇上□□和保护伞了！”
焦肆什扔出棍子，打了个空，花衬衫躲得快，跑得也快。游戏厅经这么一闹腾没剩几个人了。
叶嘉莹手指着，吐槽：“谁是□□真的没点数吗……”
焦肆什很快就跟着没事人一样躺老头椅上。棍子还是他小弟帮忙捡的。他手枕在后脑勺，吊儿郎当道：“叶嘉莹，我不是说了很多遍了，来这找我就直接进后面的房间待着，少杵在前头，前边鱼龙混杂。”
叶嘉莹淡声：“坏人才应该躲起来。”
焦肆什：“拿你没办法。”
他又要说什么。
叶嘉莹打断：“打住，我不听大道理，跟我爹似的。”
焦肆什：“你来找我干嘛？”
叶嘉莹清清嗓子，把抄焦肆什作业结果被物理老师杀上门的事说了。她说完，看焦肆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咬牙道：“你还笑！”
焦肆什还挺认真解释：“嗯这个，忘了告诉你，选择题都我懒得抄，乱选的。这不关我事，是你自己要抄的。我难道有抓着你的手逼迫你抄吗？”
叶嘉莹：“……”
死娇娇。
店面提前打烊，灯留几盏，卷帘拉下半截。焦肆什小弟从外面打了几份盒饭：“莹妹妹！你要肉的还是素的！”
叶嘉莹早就把叶永叙嘱咐的抛之脑后，回道：“肉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几听可乐，摆在桌上，焦肆什拧开瓶盖，倒给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孩子们雀跃道：“谢谢焦哥！”
他们大多是留守儿童、遭遇过校园欺凌、或者父母离异在哪边都不是人，有时候来游戏厅帮忙，焦肆什护着他们，赚他们的学费和零花钱。
叶嘉莹不知怎么，想起了隔壁班那个人，出门的时候没有和他偶遇，他现在又在干嘛，也在吃饭吗，陈泓玉，好特别的名字。
希望以后也能遇见。
叶嘉莹突然道：“娇。”
焦肆什抬头：“叫我？”
叶嘉莹问他：“我长得好看吗？”
焦肆什愣了一会，意味深长道：“你猜。”
反倒是孩子们用稚气的声音说：“莹姐姐天下第一美。莹姐姐是大美女！”
叶嘉莹笑了笑，挨个揉脑袋，回头看焦肆什：“娇。”
焦肆什扭头：“又叫我。”
叶嘉莹问：“你们男生都喜欢怎样的女生？”
焦肆什：“哦呦，看上谁了？”
叶嘉莹：“没谁，就是问问。”
她表现得挺不自在，少年盯着她，似笑非笑，叶嘉莹总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开始转移话题：“我坐一会就走了。”
焦肆什喝完杯里剩下的可乐：“要我送你回去？”
叶嘉莹想也不想就拒绝：“别。被我爸看见了怀疑我俩早恋。”
焦肆什不屑冷笑一声，停不下来了，一脸的“看爷稀罕你吗”。叶嘉莹也是无语，吃完饭就拉开休息室的门，让他自己在外面笑个够。
吱呀一声。
叶嘉莹随手合上门，入目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即便是开了灯也昏暗，像是老旧的居民楼，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电影海报，空气中混杂着苔藓的气息，夏季是这样，湿漉漉的。
走廊连接着许多房间。这些房间不对外开放，平常是游戏厅做事的临时工或者孩子们玩耍用，最里面那间是焦肆什的。叶嘉莹比较轻车熟路。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她原本是想着随便从焦肆什书桌上拿本杂志回家应付叶永叙，这样就算被叶永叙说她，她也能理所应当。可是还未开灯，叶嘉莹就发现了房间内有一束光亮，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焦肆什房间内居然还连着一个小房间。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锋，用力推开。待叶嘉莹看见房间内的光景时，吓了一跳。
墙上贴满了报纸，有的因年代久远而发黄破损，叶嘉莹走近一看，这些报纸都报道了同一则新闻。十一年前发生在封岗的分尸案，叶嘉莹略有耳闻。但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沉迷于过家家和芭比娃娃，叶永叙也不让她过早接触血腥的事物，所以她也是现在才了解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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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封岗一中学生拒绝上学，缘由竟是怕凶手再度犯案。
……
专案组组长病重，八一九案迟迟未告破，正式成为悬案！
叶嘉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不是很了解焦肆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