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门口到陈幸家需要好几分钟，陈幸给夏琼发去短信，陆仰打电话报警。

两人顺着楼道上去，陈幸探出头看了眼，果然是那群人，虎哥站在电梯门口抽烟，烟味又浓又臭。

“虎哥，好像真的没人。”

“那守着呗。”虎哥抖了抖烟灰。

陆仰垂眸看着身边的陈幸，她很忐忑，眉头紧锁。陆仰张开双臂抱住她，示意她别害怕。

重见天日之后，陈幸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当做没看见吧。”

“为什么？”陆仰帮她整理麻花辫。

“……”陈幸沉默了，眼神不安地四处游走，双手捏着陆仰的手指关节，心跳融入神经血液停留在两人触碰的皮肤。

每一声心跳都好像在诉说，连成了一句悄无声息的话：我、害、怕、我、害、怕。

陆仰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不要想着忍一忍躲一会儿就过去了，经历的坏事就像是沼泽，不反抗只会越陷越深。”

“不是的。”陈幸喉咙有些干涩，脑袋发懵，“我问你，我是不是有点不好？”

陆仰短暂地蹙了下眉：“傻子。”

陈幸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心跳声掩盖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踩在心跳上：“你能帮我吗？我打不过他们。”

“能。”陆仰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他们都是什么人？”

“我爸欠钱了，好像是高利贷。”陈幸低着头，“……我……”

“星星。”

陈幸急忙回头，夏琼手里提着一袋子菜，站在不远处试探性地朝这边喊。

陈幸快步跑过去，用力地抱住夏琼。

“干嘛呢？”夏琼不耐烦，“我的菜啊，动作小点！”

陈幸松开夏琼，言简意赅：“那些人来了。”

夏琼嗯了声：“都过了这么久了，该来了。”

陈幸佩服夏琼的心态：“陆仰报警了，我下午去看房子。”

夏琼戳了戳她的脑门：“躲什么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债又不是我们欠的，凭啥我们要担惊受怕。”

陈幸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们怎么办？”

夏琼无奈地提醒她：“现在是法治社会，有政府有警察，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啊？”

陈幸：“那些人看起来很凶，应该不太讲道理。我有点担心。”

“那也没关系，你妈在呢。”夏琼摆摆手，“小伙子和我们星星在一起呢，你们准备去哪里玩啊？”

陆仰笑了下：“阿姨好，刚准备带她去吃饭。”

夏琼点点头：“中午来我们家吃饭吧，阿姨烧点好吃的菜哈。”

陆仰：“谢谢阿姨。”

陈幸的鼻头翕动，左右闻了两下，最后定在夏琼身上。

“干嘛？”夏琼见女儿一直闻个不停，有些疑惑地问，“咋啦？”

“妈，你身上是什么味？”陈幸蹙了蹙眉，“好像是木头味？”

夏琼拍了拍衣服：“是中药味，什么木头啊，你才一身木头味。”

“我一身木头味吗？”陈幸转头问身旁的人。

陆仰笑了下：“有些像玫瑰的香味。”

夏琼撇撇嘴，像是在阴阳怪气。

和警察叔叔说明了一下情况，陆仰就回家了，夏琼牵着陈幸从楼道上去。

打开门，两人迅速钻进去，夏琼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兴致盎然地开始给她打扮。

陈幸坐在镜子前，扫视了一圈桌上的化妆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买这么多化妆品干什么？”

“打扮洋娃娃。”夏琼开始翻手机上的使用说明，照着网红小姐姐的教程开始学习。

“我又不是洋娃娃。”陈幸叹气。

夏琼笑嘻嘻地说：“等会儿你穿小裙子，搭配这个清纯初恋妆，绝对美得惨绝人寰，我多有成就感，保证小伙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陈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很重的黑眼圈，眉头紧锁，感觉有些死气沉沉，没什么攻击力：“算了吧，素颜挺好的。”

“你甭管，闭眼。”夏琼开始指挥，手里拿着粉扑和粉饼，照着教程开始一通操作。

陈幸闲不下去，又播放了一段英语听力，有东西在脸上游走的感觉实在太奇怪，陈幸的眼睛闭得悶紧。

夏琼忍不住笑她：“宝贝儿，放轻松嘛，不要怕。”

时间有点长，陈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别动别动！！”夏琼撕心裂肺地嚎啕。

“…………”陈幸被吓了一个激灵，认命般的点头，“好的好的。”

“妈。”陈幸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化妆？”

“你以后工作了上班了不化妆吗？这个东西迟早要学，你对这些又不感兴趣，那就必须有人教你带着你试试。”夏琼道，“第一次化妆嘛，也算是尝试新的领域。”

陈幸嗤笑一声：“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也可以先学着。”夏琼义正言辞。

“……好吧。”陈幸无奈至极，任由夏琼在自己脸上涂抹，她确实对化妆品不感兴趣，学校里很多女生化妆学穿搭，打扮得像是小明星。她有些时候会羡慕惊叹，但更多之后认为学习较重要。很多事情要等相应时间才去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夏琼才问道：“头发想直的还是卷的？”

“直的。”陈幸抿抿唇，有些紧张地问道，“我可以睁眼了么？”

“睁吧，绝对美死你。”夏琼洋洋得意地说。

陈幸缓慢地睁开眼睛，瞳孔还没聚焦，视线缓缓上衣，镜子里的自己逐渐清晰，陈幸的眼睛倏然睁大。

夏琼觉得美炸天，而陈幸对这些不敏感，只知道皮肤白了些，像开了磨皮功能，淡色的唇红了些，看起来稍微有了些血色。

“美吧？”夏琼插上电源，开始给卷发棒预热。

陈幸嗯了声：“还行。”

“什么叫还行？”夏琼弯下腰，和她的脸贴在一起，“你看，多美啊，像小仙女。”

陈幸微笑着：“我等会儿自己选衣服穿吧。”

“都行，家里开了空调，裸奔都没关系。”夏琼挑了束头发，手指敲打着屏幕，又开始现学现用，“等会儿做完头发来厨房，老娘教你怎么做最好吃的饭，下午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出去买菜。”

陈幸对夏琼的热情表示怀疑，一脸坏笑：“咋啦？”

夏琼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教你生存技能。”

“有你在，我又饿不死。”陈幸笑道。

夏琼停顿了下，又笑道：“你想一辈子依靠我吗？你个死丫头啊，自力更生懂不懂？”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愿意的。”陈幸正在给陆仰发消息——【我等会儿穿新买的裙子，你可以期待一下。】

【〔图片〕】

夏琼笑了声，不再说话。

把菜端上桌，陈幸扯了几张纸擦手，夏琼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嗷嗷喊：“小伙子来没有？”

陈幸找了个椅子坐下，也扯起嗓子嗷嗷喊：“我打电话问问，应该在路上了。”

对方依旧接得很快，嗓音温柔：“怎么了？”

“我妈问你到哪里了。”陈幸道。

陆仰想了一下：“还有五米。”

“什么？”

“四米。”

陈幸蹭地一下蹿起来。

扣扣——

“到门口了。”声音通过电流传入陈幸的耳朵，像是他亲自凑近耳畔说话似的，陈幸应了声，跑过去开门。

打开门，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下，陈幸急忙转头道：“……妈，小伙子来了。”

“小伙子快进来坐，外面冷。”夏琼乐呵呵地说道，“星星，领着小伙子去沙发上坐着。”

陈幸转头，见陆仰绕有兴趣地盯着她。陈幸有些羞涩地绕着一小束头发打转，明知故问：“怎么了？”

陆仰换了鞋，解下围巾脱掉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随口道：“没事。”

“…………”陈幸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阿姨，我带了些礼物，希望您喜欢。”陆仰道，转头又贴近陈幸说，“还有你的。”

“什么？”陈幸主动抱着陆仰的手臂。

“家里阿姨做的饼干，和配这条小裙子的发饰。”陆仰冲她身上穿的长裙抬了抬下巴，笑道，“你说要穿，我就去做了一个。”

“哇。”陈幸靠着他，主动接过陆仰手里的发箍，手指轻轻拨了下发箍上的蓝色小花，“好漂亮啊。你自己做的？”

陆仰点头。

陈幸把发箍递回去：“你帮我戴呗。”

“好。”陆仰理了下陈幸耳边的头发，银色发箍轻易陷入发丝，看起来就像是头发上生长出了漂亮的花朵，漂亮得像小精灵。

陈幸晃了晃脑袋，歪着头道：“好不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安静了下来，陆仰半天没有反应，凝视她许久，竟是看痴了。

直到陈幸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飞快地凑近他，紧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怎——么——啦？”

陆仰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双手抓住她的手腕：“陈幸运好漂亮。”

“我不信。”陈幸放开手。

见此，陆仰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吧。”

陈幸见了鬼似的回头，视频里说一般这个时候男朋友都会主动哄人，还可以增加感情浅浅地腻歪一下，怎么到了自己男朋友这里就是这样了？！

简直不可理喻！

陈幸感觉恼火，化了妆没看出来就算了，问问题也这样敷衍！看了眼若无其事的他，陈幸开始自顾自地生气。

“星星，过来盛饭。”夏琼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小伙子，快来吃饭。”

陈幸哼了声，也不等陆仰，大步流星地走进厨房。

“哟，星星，你咋了？”夏琼感觉陈幸的印堂都发黑了，“不舒服？”

“没事。”陈幸道。她可不敢和夏琼生气。

夏琼哦了几声。

陈幸偷偷回头看了眼那人，陆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还笑！他还笑！想想就来气！

“妈，给。”陈幸把碗轻轻放在夏琼面前，到了陆仰这样就是冷着脸重重地磕上去。

陆仰笑着对她挑了下眉，她回之冷笑。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互动，夏琼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人。陆仰主动给陈幸夹菜，陈幸夹回去：“谢谢。”

“不喜欢？”陆仰问。

陈幸不答。

夏琼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似乎在思考一些世界级难题。

陆仰又给陈幸盛汤。陈幸毫不留情地推回去：“你自己喝吧。”

陆仰怔愣了下，又偷偷拉她的手，陈幸仍旧毫不留情地甩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能是觉得陆仰太过重要了，太过依赖他了，希望他能多说一些话，多做一些充满爱意的行为。

夏琼看了眼他们，很识相地主动做背景板。

这顿饭很安静，陈幸收拾完桌子一个人抱着抱枕生闷气，陆仰不知道怎么了，叠好抹布，一边擦手上的水渍，一边走过去蹲在她身前，询问：“怎么了？”

陈幸把脸别向一边：“没事。”

陆仰觉得她好可爱，又坐到她身旁，自顾自地打开电视：“别生气了，陈幸运。”

陈幸又把脸埋进抱枕里，反正就是不看他，声音闷闷的，心里酸酸的：“没生气。”

陆仰笑了声：“真的吗？”

陈幸小声地嗯了声，垂眸盯着地板。陆仰一直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笑：“我在你旁边，看着我。”

她哦了声，还是不为所动。

陆仰扬起眉，手肘撑着大腿：“扭头。”

“不要。”陈幸一只手撑着沙发，飞速地转身背对着他。陆仰双手放在她的身侧，担心她摔倒。

良久，她偷偷回头看了眼陆仰，又迅速转回去，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

陆仰发自内心地评价：“你很可爱。”

要不是现在她生气不想和他接触，陆仰恨不得抱住她，时刻和她黏在一起。

“我小学的时候太内向，大家都不怎么和我说话。所以上了初中，我学着开朗，学着去接近大家，但是效果不好，我就又做回自己了。”空调风像是把她吹皱了，整个人焉哒哒的，身上的裙子像珍珠背光的一面，却显得灰暗。

陆仰感觉温暖的房子里好像有阵凉凉的风吹过来。

“我性格好像很不好。”陈幸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变。”

“为什么要改变？”陆仰问她，“你很美好。”

我是你的男朋友，所以你不需要改变，不需要顾虑，不需要担心，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对你的爱意都只增不减。

话落，陈幸扑了过来，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语气欢快起来，俏皮地眨巴眼睛：“我想让你心疼我，所以我故意这么说的。”

陆仰顺势搂住她：“挺有效的。”

陈幸靠在他身上：“我感觉自己好莫名奇妙，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不生气了。”

陆仰认真写完她说的话，及时给出回复：“陈幸运对我好宽容，脾气真好。”

陈幸笑了好几声，陆仰松开搂住她的手，慢慢地靠在她身上。

还没等陈幸询问，他主动说：“我好冷，靠在你身上才能暖和一点。”

“……”陈幸识破了他的雕虫小技，不过没有拆穿，抬手抱住他，假装冷得发抖，事实上笑得崩溃。

“你就是电视剧中的狐狸精。”陈幸搂住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有好心人拿下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陆仰笑道：“嗯，好心人。”

日更难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