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宁静扫向地面，秋霜扫过枝丫和草丛。
延阳路一条是直走的，两侧都是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一条是通往东北门的，东北门的烧烤特别有名，而且还有个巨型广场，晚上老年人都喜欢在那里跳舞。
东北门不像名字，它不是门，是条街。
一路上都是些卖小吃的，小摊贩，小超市应有尽有，关键还便宜，被称为学生的天堂。可以说，从延阳路往东北方向走一路上都飘着香味。
两人并肩走着，陆仰垂眸盯着手机，陈幸低着头。
路灯投射下来的光照在陆仰身上，男生头发有些蓬松，随风轻轻摆动。
“小公主呀，就这一次？我请你吃好不好？”前方传来许洧彬娇滴滴的声音，像个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杨芹娜抱着手，没说话。
许洧彬倒退着走，笑嘻嘻的。
杨芹娜现在大概是真的被他的软磨硬泡磨得没辙了，无奈地点点头。
许洧彬顿时眉开眼笑，在灯光下他浑身都像是笼罩了层微光，笑得格外开心，激动得像个孩子，还朝女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谢小公主。”
东北门都是凌晨三四点才会散场，那的烧烤很有名特别好吃，什么烤串都有，什么烤串都好吃。
杨芹娜又补充道：“不过要早点回去啊。”
许洧彬又朝她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潇洒一笑：“是！”
转头，他瞅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仰和陈幸，许洧彬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陆仰，陈幸，一起去吃烧烤吗？”
杨芹娜也看了过来，顿时笑起来，语气激动：“陈幸，好巧呀！”
许洧彬拍了两下胸脯，豪放道：“我请客哦。”
陆仰关掉手机，目光上移。
许洧彬走上前勾着陆仰的脖子，陆仰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许洧彬笑嘻嘻地说：“走嘛。”
陈幸站在陆仰身旁。
陆仰刚走几步，又回头：“一起吗？”
“现在有点晚了，就算了吧。”陈幸看了看墨黑的天，笑着说，“改天吧。”
许洧彬十分热情，说：“一起吧，陈幸，我每次都嘴馋拿很多，我们三个肯定吃不完。”
陆仰就站在原地等她给个答复。陈幸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
陈幸看了眼陆仰，说：“那、那谢谢了。”
许洧彬笑着对陈幸说：“陈幸，你别看陆仰天天和女生保持着八百米距离，其实他比谁都会关心人。”
下一秒，陆仰道：“有么？”
许洧彬道：“那你像我一样天天笑。”
陆仰轻笑一声：“你开心就好。”
杨芹娜拍了一下许洧彬的肩膀，说：“胖子，给你介绍一下，陈幸，我的组长。”
许洧彬疑惑地问：“组长？”
陈幸道：“是学习小组啦。”
许洧彬看着杨芹娜：“学习小组就是互相学习的，陆仰肯定负责数学和物理吧，陈幸应该负责语文，那你呢？”
杨芹娜挑眉：“怎么？”
许洧彬：“白嫖？”
杨芹娜眉心一跳，一巴掌呼过去，狠狠拍在他的背上，惊得陈幸瞪大双眼。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许洧彬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扭得像虫：“痛痛痛！！！”
杨芹娜抱起手：“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负责生物。”
东北门太长了，卖的小吃也多，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许洧彬和杨芹娜走在前面，他们很熟练地找了一家小摊贩。
陈幸和陆仰并排走。陈幸侧头看他，光影打在他的头发上，染出好看的褐色。
“王叔叔，我们又来照顾生意啦。”许洧彬冲着正在烤肉的老板说道。
这个老板叫王永志，卖了二十多年的烧烤，味道特别正，手艺深受大家喜欢。
王永志笑了笑，高高兴兴地说道：“就知道你们要来，那正好有个位置，快坐坐坐。”
每个种类许洧彬都拿了4串，唯独牛肉串拿了十多串，陆仰很绅士地帮女生把板凳拉出来。
“女生都喜欢吃牛肉吗？”陆仰看到许洧彬一连拿了好几串牛肉。
许洧彬空余时间回头：“谁不喜欢吃牛肉呢？”
“你和陆仰很熟吧？”杨芹娜小声问。
陈幸：“还行吧，怎么了？”
“我感觉你们挺熟的。”杨芹娜说，“还一起回家。”
“今天天太黑了，陆仰就和我搭个伴而已。”陈幸解释。
杨芹娜意味深长地笑，留下陈幸一个人呆呆地望着。
杨芹娜起身：“你们要喝什么？”
陆仰：“可乐，谢谢。”
陈幸：“矿泉水吧，谢谢。”
杨芹娜应了声转身去拿。
陆仰坐在陈幸身旁，他腿长，坐下的时候需要曲着腿。
陈幸低头抱着手机给夏琼发消息。
【妈，我今天晚点回去，不用担心我。】
按下发送后，陈幸没等回复直接将手机放回包里。
“杨芹娜同学说感觉我跟你很熟。”安静的小桌上前，陈幸小声地说。
“本来就挺熟的。”陆仰撑着脸，单手翻看手机。
陈幸吞咽了下，心脏像是被一股力捏了一把，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这么说我跟他是朋友，交朋友原来这么简单，那我以后肯定会有更多朋友。”陈幸心道，唇角不自觉勾起。
陈幸拿起矿泉水，拧了一下没拧开。陈幸眨巴眨巴眼，看了眼周围的人继续拧。太过用力，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嗬”！
陈幸一惊，她可是杀过鱼的，现在连个小小的瓶盖都征服不了，这传出去怎么像话？
陈幸拿着矿泉水假装镇定。许洧彬和杨芹娜专心撸串，陆仰一边翻看手机一边翻看书本，没人说话。
陆仰揉了揉眼睛，看来是困意来袭。他捏着鼻梁，无意间瞥见了陈幸，只见陈幸尴尬地摸着矿泉水瓶身。
陆仰放下手机，一手握着矿泉水瓶身，虎口对准瓶盖，拧了好几下才拧开。
这瓶盖确实太紧了，也怪不得陈幸一直拧不开。
陆仰将水推过去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陈幸愣了下，莞尔一笑：“谢谢。”
陆仰嗯了一声。
四个人围着木桌坐着，只有许洧彬偶然说两句话。
微风吹拂大地，城市里的灯光铜臭纸醉金迷仿佛离他们很远，这里只有快乐与无忧。
我们即使行人，也是世界，既可以敲醒时代，也可以创造时代。这就是年少的意义。
王永志端了盘烧烤：“诶！先吃，还有点没烤。”
许洧彬抬头，笑着说：“谢了啊王叔叔。”
王永志说：“诶！好嘞。”
陆仰撑着脸，侧眼扫了下她，见陈幸不怎么好意思，伸手拿了串没怎么撒到辣椒面的牛肉串，递给陈幸：“给。”
陈幸接过道了谢。
“那个……”陈幸还没说完话就被许洧彬打断，许洧彬没注意到她，只是对杨芹娜说：“小公主！这个好吃，快尝尝！”
陆仰没怎么吃，一直在喝可乐，许洧彬可一样，吃了不下二十串。
杨芹娜打了个饱隔：“许洧彬，小心晚上跑厕所。”
许洧彬还咬着面筋：“希望别，明天一早还要考数学。”
这么一说，陈幸突然想起来了，下午马锦山说明天一二节课要测试一下。
东北门的人声格外大，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而陈幸心里凉凉的，安静不已。
半晌，陈幸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点开和陆仰的聊天框，打了几个字。
【小幸运：陆仰，你明天考数学你有把握吗？】
旁边叮咚一声，陈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男生一脸平淡地打了几个字。
【LUYANG：有】
他一直都很自信。
余光可以看到陆仰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陈幸盯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已经半分钟了。正想放下手机，手机又嗡嗡的震动两声。
【LUYANG：可以抄我的】
陈幸惊喜极了，指头在屏幕上迅速地敲着。
【小幸运：？？？真的？】
【小幸运：谢谢！】
【真的，你可是我的组长】他回复。
陆仰放下手机，捏着眉心。陈幸以为陆仰还在看手机，一转头，看到了聊天框最上方，陆仰给她的备注
——陈幸小同学
陈幸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呼吸一滞，刚想发消息问问陆仰一些其他的问题，又想了想，删除。
“别人都是备注名字，就连妈妈都备注的全名，难得有人备注其他的。”陈幸心道，“小同学……”
接近十一点，许洧彬心满意足地去结账。杨芹娜起身站在一旁等他。
陈幸头一次这么晚回家，抬头呆呆地望着天空。
陆仰问道：“你家在哪？”
陈幸看向他：“我吗？”
陆仰嗯了声。
陈幸道：“银河社区。”
银河社区还要再走一会儿才能到。陆仰看了看天，天空黑得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陆仰说：“我们顺路，我送你。”
陈幸抿了抿嘴，路上行人没几个。枯叶随风游荡在街上，路灯闪烁着凄凉和诡异的光芒。
许洧彬挥挥手：“明天见啊两位。”
陆仰道：“明天见。”
路上，陆仰一边走一边看手机。陈幸走在他身旁，微微低着头。
“他为什么不说话？”陈幸心道，她偷偷看陆仰。陆仰神色淡然，薄唇微抿。
“你很喜欢物理吗？我看你平时很喜欢看物理书。”陈幸问。
陆仰：“嗯。”
陈幸又问：“高一物理书你都看完了吗？”
陆仰：“嗯。”
陈幸又问：“你物理都靠自学啊？”
陆仰：“嗯。”
陈幸鼓了两下掌：“哇！好厉害。”
陆仰：“嗯。”
“你多说一个字会牙疼吗？”陈幸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女生声音温温柔柔的，却说出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别人的话，她可能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可就在这个叫陆仰的男生面前，她真的想多说两句话。
陆仰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深色的眼睛转向陈幸，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幸立马噤声，陆仰好笑地看着她。
陈幸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抱歉。不是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刚才太没礼貌了，对不起。”
“你做错什么了吗？”陆仰继续看着手机。
“说话没礼貌。”陈幸说。
陆仰等她说完，缓缓开口：“我不觉得没礼貌，你没有错，不用道歉。”
书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陈幸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拉开拉链，费力地从书包里面拿出手机。陆仰见状，把手机放进兜里，腾出手帮她托住书包。
【LUYANG：［文件］高一上期数学.指数函数和对数函数】
陆仰道：“我大概看了下，只有这个稍微完整些，后面有练习题，你可以试着写一下，不会的到时候再问我。”
陈幸轻笑一声，递过去一颗奶糖：“谢谢。这个给你。”
陆仰微笑着接过，看清手上的是一颗小小的大白兔奶糖时，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你就这么喜欢大白兔奶糖么？”
陈幸没仔细品这句话，只是点头：“一直很喜欢。”
同时，陈幸发现备注“妈妈”的给她发了四条语音。她一惊，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仰又是嗯了声，两人没再继续说话。
陈幸头一回感觉龙颈路这么短，不一会儿就到小区门口了。
陆仰困意来袭，揉了揉眼睛：“再见，早点睡。”
陈幸的脸上漾开一个笑容：“晚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夏琼一直守在客厅。陈幸站在门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推开门进去。
妇女一脸阴沉，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瞪她，下翘的乌唇紧抿，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妈。”陈幸先开口，“我给你发了消息的。”
“嗯。”夏琼声音很沉。
陈幸放下书包站在她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去干什么了？有没有男的？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很危险啊？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这么晚回家迟早打死你！”夏琼站起身，指着陈幸的鼻子狠狠骂道。
“听到没有？”夏琼问，“说话啊。”
“好，知道了。”陈幸道。
夏琼看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模样就来气，戳着她的脑门：“听进去没有啊？天天好好好，好什么啊？你是木头啊？”
陈幸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夏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拉起一旁的被子：“回去睡觉。”
陈幸转身回到房间。
刚想睡，手机又嗡嗡两声。
【LUYANG：［链接］Unit2】
陈幸点开。
“castie城堡；堡垒……”
陈幸笑着听完，嘴瓣像弯月。
夜晚的小区黑漆漆的，只有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灯光，夜空压着这人世间。
陈幸点开了陆仰的主页，把‘LUYANG’删除，改成了
——陆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