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如期而至。

总算没有熬夜的季霏刻意昨晚睡觉前将闹钟调早了些，因为有起床困难症，季霏又新加了五个闹钟，每隔五分钟响一次。

“叮铃铃~叮铃铃~”没有任何动静。

“叮铃铃~叮铃铃~”还是没有动静。

“叮……”在第二个闹钟唱完第三个闹钟刚响起的时候，季霏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艰难地摸到了手机，关上闹钟继续睡觉。

“叮铃铃~叮铃铃~”忍无可忍的她，当下睡意全无，一脸愤懑地起了床。

虽然还入职不到一周，作为一个合格的准社畜，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查看群消息。

果然，昨晚张密并没有把最后完成的PPT发出来。

内心涌动着强烈的不安感，季霏决定再次确认一下情况：“我起来了，大家今天尽量都早点到公司吧，韩佩姐约的10点钟，我们早点到还能一起串讲一遍。”

“好的。”这是邓紫溪的回复。

“ok。”这是张密的回复。

得到两人的确认，季霏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她麻溜起床，收拾好就往班车点赶去。

照例和王磊吴英杰打完招呼，撞见吴英杰看她的眼神，季霏只是友好向他点了点头。

想到昨天到家前吴英杰的问题，季霏下意识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这周似乎都没有在班车上见到沈博禹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不过来不及操心沈博禹，季霏就看到自己手机屏幕弹出了一条吴英杰发来的消息。

“昨天忘了问你了，才入职怎么就加班了，最近在忙什么呢？”

看到消息，季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她坐在后排，虽然离得远，但是仰起头也看到前面吴英杰的后脑勺，盯了许久。

吴英杰这个路数，昨晚回家之后季霏仔细思考过，从小到大都不缺乏追随者的她倒也不难揣测。

虽然还不清楚吴英杰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刚来没几天的她抱有好感的，现在她面临的问题是，换做同学或是朋友，季霏都可以明着说出拒绝，但是她才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实习，她需要仔细斟酌跟人聊天的界限。

“在忙做市场调研，需要给邵磊总做汇报。”既不能轻易把人得罪了，又不能还没转正就搞出一些花边新闻或者八卦谈资，季霏觉得只谈公事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喔，那是要好好准备准备，毕竟你们能不能留下来，部门总监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猫猫卖萌加油.jpg”吴英杰发来一个看上去很萌的表情包，显然和他的形象不太吻合。

“谢谢您。”季霏简短的答复客气又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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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霏到五楼会议室的时候，邓紫溪已经在了。

“早啊。”见季霏来了，邓紫溪也朝着季霏打招呼。

“早，张密来了没？”季霏问。

“我来之后没见着，应该是没有吧。”邓紫溪有些不确定。

“等等吧，我俩先过一下。”季霏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找出了她之前和邓紫溪校订好的版本。

9点30分，季霏和邓紫溪的串讲内容过完了两遍。张密依旧没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看早上他也在群里回消息了。”邓紫溪语气有点紧张。

“我问问。”季霏也感觉不妙。

“@张密，你怎么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在群里重新@了一遍张密。

10分钟过去了，9点40分，依旧没有张密的回复。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季霏说。

“嗯，我来。”邓紫溪拿起了手机，拨打张密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手机外放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清晰可闻。

电话接不通，消息没人回，不管关系好坏，遇到大活人联系不上的情况，论谁都会第一时间想是不是出事了。

9点45，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进来的不是张密，是韩佩。

“走吧，我们先去预约会议室调试一下设备。”韩佩说。

“韩佩姐，张密他联系不上了……”邓紫溪率先像韩佩说明了情况。

“嗯？没有吧，张密已经在301了，反倒是我来找你们俩，都在等你们了，走吧。”韩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

季霏和邓紫溪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什么情况？

来到3楼会议室，果然看到张密安然无恙的坐在电脑前，调试着投影。

“你怎么了？”等他调试好，季霏又见缝插针发了个消息在三个人的群里。

“我早上电瓶车轮胎被人故意放在路上的钉子戳破了，开了一段路，前面就有人在路边举牌子想他还想讹我一笔，我就报了个警，一时间没来得及回你们消息。”描述得还挺绘声绘色。

“这年头碰瓷的花样可真多，我也算涨见识了。”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

“没证据的话，报警没用吧。”季霏思考着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是啊，着急赶过来，后面应该可以调监控，我留了个电话我就走了。”张密连忙补充。

“怎么没来会议室找我们？我们等了你很久。”邓紫溪问。

“上电梯的时候遇到韩佩姐了，她叫我先过去了。”张密解释。

这倒是和韩佩的说法对上了，完美解释了早上的失联，可季霏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PPT准备得怎么样？”既然人没事，她还是更关注一会儿的汇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密发了颗定心丸给她。

9点55分，袁弘和钱康也进入了会议室。

9点59分，邵毅掐着点来了。

见人都到齐了，邵毅也没多说什么，他找了个离屏幕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示意三人开始吧。

张密的电脑已经连接好了屏幕，就见他起身站到了屏幕旁，然后面向众人发言：“各位领导，伙伴，大家好，下面由我来给大家做本次的报告分享。针对本次的课题，我主要分成了五个部分，分别是（1）宏观的趋势（2）企业自身调研（3）价值定位（4）竞品调研（5）用户调研。”

顺序变了！季霏敏锐的观察到，按照原本的计划，季霏应该先讲1和3，然后邓紫溪讲4和5，张密最后讲2。

调整顺序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可是来不及埋怨，到季霏的部分了，她应该先起身去做分享。

但是张密并没有给她机会，季霏还没来得及起身，他的声音又传到了诸位的耳中：“首先是宏观趋势分析，这里我采用了PEST方法，从四个维度去进行分析，政治维度……”

季霏大概猜到张密想要做什么了事情了，如果他不打算给她讲话的机会，那她就去主动找机会。

就在张密翻页之际，季霏的手刚抬到一半，定睛一看，下一页的内容粗看和之前她们发给张密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不知道后面内容的情况下，打断这一行为就变得不那么明智了。

现在季霏只能静观其变。

原先的模板换了，内容也做了调整，本该季霏分享的部分，张密也直接自顾自讲了下去。

如果任由张密说完，那季霏和邓紫溪熬夜做了好几天的内容，相当于是什么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所以电瓶车坏了之类的，全都是假的，一直不发PPT，也不见面，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是在这里等着。

打的就是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有一瞬间的愤怒情绪冲破大脑，季霏强忍住骂人的冲动。

终究还是误判了人性。

邓紫溪也明显察觉出了问题，她悄悄给季霏私发消息：“怎么办？”

季霏捏紧的拳头凝聚了她全部的不甘和愤怒，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微微泛白，然而这股怒意并未持续太久，眼中的火光逐渐被理智覆盖，季霏恢复了冷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慌张。

她没有立刻回复邓紫溪，而是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张密，季霏此刻全神贯注，不放过张密讲的每个细节和论据，分析着他和她们报告的相似程度。

越听，季霏越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季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只回了邓紫溪四个字：“讲原报告。”

“能行吗？”邓紫溪问。

季霏没有作答，能不能行，她其实也没有把握，现在只能赌一把，愿不愿意配合，也要看邓紫溪自己的意愿。

要么全程不参与，要么一会硬着头皮上去讲，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张密独自一人讲完了所有的报告，整个过程耗时25分钟。

“结构完整，内容丰富。”这是邵毅对张密的点评。

其他人也依次指出了他汇报中可圈可点的地方。

见没有人再发言，邵毅目光转向了季霏和邓紫溪：“你们两个的呢？”

“我们两个的在我这里。”

“邵总……”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终究还是女声更快说完。

季霏不会再给张密得逞的机会，她机会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PPT投到了会议室的屏幕里。

这是今天早上季霏和邓紫溪串讲过两遍的版本，本就是她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内容。

季霏起身，她注意到邓紫溪也站了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走到屏幕前，她和邓紫溪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坚定。

“各位领导大家好，这是我和邓紫溪同学一起准备的报告，内容主要为四个模块（1）宏观趋势（2）价值定位（3）竞品调研（4）用户调研。”

“其中前两个模块是我负责的，后面两个模块是邓紫溪同学负责的，那么现在先由我来分享前两个部分的内容。”

“说起宏观趋势，我们一定会说PEST，就像刚刚张密同学也提到了一样，但是我们使用PEST，目的不是说为了机械化地套用模板，而是要真正要结合具体地资料、报告和调研中，了解清楚市场地趋势、风险还有技术瓶颈。”

季霏在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点了一句对张密的内容。

“因此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我们从查阅的大量信息中，筛选提炼出了以下内容：……”

“虽然我这里仅给出了功能价值和精神价值的分析，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对这两者的前提，使用价值和性能价值做思考。从感觉上来说，这个需求的使用价值和性能价值非常直观，但是我们下结论，最怕的其实就是感觉，比起感觉，我们更信任数据的支撑。”

“那么下面有请邓紫溪同学，给我们带来本次报告数据的支撑，有请。”在邀请邓紫溪的时候，季霏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明显感到邓紫溪颤抖的身体。

“各位领导好，我是紫溪……”果不其然，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仔细听起来也是颤抖的。

季霏没有着急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到了屏幕的另一边，安安静静陪伴着她。

“谢谢大家，以上是我们俩的全部分享。”终于，邓紫溪的最后一句话也说完了。

站在屏幕的两侧，她们没有看向领导，而是望向对方，在彼此交会的视线里看到了笃定。

这一刻，尽管邓紫溪表现得有瑕疵，她也认同季霏的选择是对的，不管别人怎么作妖，完成即是胜利。

她们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不敬观众，敬对方，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