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留下来的那堆照片，陈松伶只能将它收走，计划着等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顾原晟，就把它物归原主。

顶头第一张是林子洲和一个男人握手时拍摄的，双方都笑的很开心，看样子应该是在饭店门口拍的。

往下的照片，陈松伶并不打算继续去看，她将照片摞好，放进口袋中，走出了茶楼。

敖瑞鹏刚从夜店出来，昨夜嗨到后半夜，最后喝的实在太多，倒在包厢的沙发上一睡不起。直到方才他哥打电话过来，他才从一众喝醉的男女中爬起来。

敖瑞鹏酒喝得多，宿醉之后又没有可以缓解的东西，脑子和胃都疼的不行。于是穿了衣服拉了几个狐朋狗友，寻思着吃个早点啥的，完事儿再回家接着睡。

这才刚进门，迎面就撞上正要出去的陈松伶。

敖瑞鹏才看见她，就觉得眼熟，直到对方和他擦肩而过，他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林子洲身边那个助理嘛！听说顾原星最近在追她，他没见过陈松伶，只见过照片，但他哥敖瑞翔却是实打实见过她。顾原星在追这姑娘的事儿，也是他哥无意间透露的，他本来也想去见见这个女孩儿，但一直没有机会。没成想今天反倒误打误撞遇上了，他本就是个好事的性子，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敖瑞鹏手快过脑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就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顿时来了兴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最终停在双方接触的手上。

“那个……”敖瑞鹏正要说话，就瞧见身后那几双八卦炙热的眼神，脑子这才反应过来，他立马放开手，将手摊开在胸前，摆了摆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陈小姐，我是敖瑞鹏，顾原星的朋友。”

身后几人一听，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也反应了过来。眼神虽然没有方才那么炙热，但依旧八卦。

陈松伶这次也懒得挣扎，一直到对方主动放开手，她才改变了站位，微微转身面对敖瑞鹏。

“我之前就想见见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也算缘分。陈小姐，赏个脸和我们一块儿吃顿饭？”敖瑞鹏笑道。

正好刚才他哥打电话过来说要和顾原星来找他们，那么如果将陈松伶留在这里，顾原星到时候来了，不就更开心了么？

一大早就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那岂不是很好？这也算兄弟之间能为他做的一点事情。敖瑞鹏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

陈松伶礼貌地摇头，拒绝道：“不了，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那没关系，那没关系，”敖瑞鹏一听对方直截了当的拒绝，立即道：“咱可以聊聊天啥的，我们和原星是好朋友，说实话，我们几个对你也一直都挺好奇的，留一会儿呗？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

他今早势必要将这姑娘留下，待会儿发个消息给他哥和顾原星，让他俩直接到这里来就行。

一想到过会儿顾原星会有多开心，他就忍不住想要将这个计划实施到底。

陈松伶正要拒绝，敖瑞鹏立刻嗅到她的意思，连忙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就一会儿，可以么？”

身后几人跟着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有些话想和你讲，陈小姐，给我们个面子呗。”

陈松伶拒绝的话噎住，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最终迎着他们请求的神色，点了点头：“好。”

众人坐下来，敖瑞鹏趁着其他几人点餐的空隙，偷偷给顾原星和敖瑞翔各发了一条消息，但没告诉他俩陈松伶也在。

“鹏哥，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旁边一人问道。

敖瑞鹏发完消息，心情非常好。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拿起菜单递过去，道：“陈小姐，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陈松伶没去接那张菜单，摇摇头，淡淡道：“我没什么想吃的，你们点好就行。”

“OK，那就这些吧。”敖瑞鹏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应了一声，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几人面前都摆着一杯水，敖瑞鹏先是猛喝了几口，直到稍微缓解了一点宿醉带来的不适之后，才扬起笑脸，看向陈松伶：“陈小姐，原星虽然同我们一块儿长大，平时也玩在一起，但是像我们几个这样，喝个烂醉一大早爬起来的情况，他是绝对没有过的。”

身旁几人纷纷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原星对感情是很认真的，这么些年我就没见他对谁那么上心过。”敖瑞鹏见众人反应不错，接着吹捧道。

“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认真！”

陈松伶垂眸看着桌上那杯水，静静听着他们一言一语附和。

“我大概知道一点你们之间的事情，听我哥说的，我们和原星一块儿长大，对这事儿也挺关心的，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对原星是个什么想法呢？因为我听说，你要走了。”敖瑞鹏一边观察着陈松伶的表情，一边小心地询问。

陈松伶终于抬起头，她的目光清远而又平静，看向敖瑞鹏：“我对顾总没有什么想法。”

“啊？”敖瑞鹏愣住，目光却在不断游移在她与她身后。

茶楼的设计很精巧，每一桌都处于半封闭式，每一桌之间以花草盆栽隔开，而与楼廊连接的地方，则是木质的装潢，上面雕刻着山草树木与花鸟虫石，典雅非凡。

陈松伶背对着楼廊而坐，敖瑞鹏和其他人则是坐在她对面，刚好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象。

“没有想法是什么意思呢？”敖瑞鹏不确定道。

“只是萍水相逢，仅此而已。”陈松伶道。

“你，不喜欢原星么？”敖瑞鹏看向她，准确说是看向她身后，但陈松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不喜欢。”

“一点感觉都没有么？”敖瑞鹏追问道。

“一点都没有，从来都没有。”陈松伶回答的很清楚，没有任何犹豫停顿，语气轻到仿佛只是在回应今天天气怎么样这种问题。

“那你……你……”敖瑞鹏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先前听他哥和其他人说过一点顾原星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儿，虽然只见过对方的照片，但不可否认那张脸确实够美，今天遇见真人的时候，他还震惊了一会儿。

原本想着不管怎么样，不管对方是怎么样的人，遇见顾原星这种有钱有势又有颜，还会照顾人的现实版高富帅，怎么着也会有点想法吧？

却不料对方回答的如此坚定，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莫非，是在玩欲情故纵？

敖瑞鹏不确定，看着陈松伶的目光也不断变化了几番，最后他半斜着眼，语气稍稍有些轻佻：“陈小姐，顾总到现在为止，遇见的女人不算少，想方设法地想要往他身边凑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么多人之中，虽然你有你的优势，但你并非是独一无二的，甚至不算是最好的，就你的性格来讲，就已经算得上够任性了。你当真愿意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有相似的地方，也有区别于他人的地方。我对我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比我年轻，比我好看，比我优秀的人太多太多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被一个比我优秀太多的人注意到，也与我自己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它并不能够成为我的优点，也对我本身没有任何影响。但这绝不是一个可以成为我因为别人的话而去怀疑自己，为难自己的原由。”

“顾总或许很优秀，但那又怎样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的任何想法和质疑，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至于只会带来的消极的那一面，我自然是不接受的。我对顾总，没有一点感兴趣的地方，对你们的疑问，也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欲望。出于一种社会规定的礼貌，我坐在这里，接受你们的问题。但并不代表我需要如实回答，亦或是通过猜测来回答出让你们满意的答案。我想你们要问的东西也问完了，我就不打扰了。”

陈松伶平静地说完，留下一脸震惊的众人，自然地转身。

但她沉静的心还没坚持多久，就在转身看见那双悲伤的眼睛时，蓦然惊溃。

顾原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听到了多少，看了多少，陈松伶完全不知情。

她反应得很快，脸上基本没显露什么表情，看到顾原星后，也只是如往常一般，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顾总。”然后没等他的回应，目光沉静地直视前方，与他擦肩而过。

顾原星手指微微发抖，因为他站的位置的缘故，陈松伶过去时，衣袖无法避免地掠过他的手指，他本能地想要抓住，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第一次，他没有任何底气再去留住她。

敖瑞鹏脸色难看，更多的却是尴尬。他起身赶忙走过来，站到顾原星身旁，思量着开口：“对不住啊，我本意不想是这样子的场面。抱歉，我们不该掺和这件事的。”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垂下头去，沉默地喝着水。

“没事，都点餐了么？”顾原星恢复的很快，听闻敖瑞鹏的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人一样询问在座的人是否点菜。

“点了点了，顾总也坐下来吧，大家一块儿吃。”一人放下水杯，热切地招呼。

“行啊。”顾原星揽着敖瑞鹏走过去，自己坐在方才陈松伶的位子上，看向敖瑞鹏道：“你哥来了么？”

“快了。”敖瑞鹏看了一眼手机，回道。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菜品一一上菜。

敖瑞翔来得刚好，菜刚上完，人就到了。

除了姗姗来迟的敖瑞翔，大家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件事情，吃起早餐来。

等吃完东西，其余的人先走了。留下敖家两兄弟和顾原星。

敖瑞翔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敖瑞鹏也不敢讲，要是让他哥知道他搅合了顾原星的事，准会扒了他的皮。于是敖瑞鹏左看右看，最后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顾原星。顾原星和煦地笑笑，开始讲正事。

“开发那块儿我想交给你来做，最好这几天就可以有一个初步的构想方案，再过几天就要开始竞标了，我想我哥那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我会做一些措施来预防突发状况，竞标当天，你们一定要跟子洲一块儿去。”顾原星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敖瑞翔。

“行，我今天回去就会把这件事安排妥当。老顾总那边知道这件事情么？”敖瑞翔接过文件一边看一边问。

“知道一点，其余的我还没和他说。”

“不过不管是你还是他拿到这个项目，不都是腾科赢么？为什么还要让你们分别代表前去呢？”敖瑞翔疑惑道。

“爷爷的用意，我现在也不太清楚。”顾原星皱起眉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不管是顾原晟拿到了项目还是他拿到了项目，最后都是腾科拿到，往往一家公司参与这种与国家层面合作的项目时，都是一个代表过去的，很少见一家公司派了两个代表去，这对于其他同样参与竞争的企业并不公平，因为在同样的竞争当中，他们获胜的几率就要比别人大一点。

但这次分成两派去，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除了腾科高层的懂事、国家那边的代表人和林子洲、敖瑞翔、敖瑞鹏以外，外界的人都以为腾科只是派了一队前去。

“没关系，你拿到总比你哥拿到好。这次要是再让你成功拿下，我想腾科那些高层肯定还会有一部分倒阵归向你，对你来说是好事。”敖瑞翔并不忌讳这样的话，他们玩的久了，顾家的事情大多都知道一二，比起基本没有交集的顾原晟，他们当然更喜欢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顾原星。

“但愿这次也能一切顺利吧。”顾原星心头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行了，别想太多。我回去安排工作，过几天见。”敖瑞翔起身，手搭在顾原星肩上拍了两下，嘱咐了几句。

“行，注意安全。”顾原星道。

“哥，拜拜~”敖瑞鹏笑着举举手，敖瑞翔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星，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新找到的！”敖瑞鹏凑到顾原星身旁，手肘碰了碰他。

“不了，晚上再去吧，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和子洲商量。”

“行，地点我发给你，晚上过来哈。”

“好。”

咖啡来来回回换了好几遭，姜歆不停地在办公室来回穿梭。

正在写邮件的周嘉羿实在看不下去，“小姜姐，你坐着吧，我来。”

“别别别，你还没掌握那两位难侍候的祖宗的口味，你乖乖坐着写你的邮件，这事儿啊，只有我干得了。”姜歆连忙伸手摆摆，示意起身的周嘉羿坐下。

林子洲这人平时没啥毛病，但凡遇到顾原星，臭毛病一大堆立马显现出来。

以前有一次顾原星来找林子洲，本来事情一开始还好好的，姜歆给两人都泡了咖啡。结果顾总事儿精的毛病开始作祟，杯子才刚放下呢，就开始问这问那，等姜歆战战兢兢完美地回答完，那人唇角一扬，和煦地将自己的十多个要求一口气提了出来。

姜歆顿感不妙，就一破咖啡，犯得着罗列十多条注意事项么？那么精贵，还喝什么咖啡，直接去接天露得了。

顾总说完，还贴心地问她自己讲清楚了没？姜歆听得嘴角犯抽，忍住吐槽的冲动，点点头。谁知这人完了，自己的老板一看，也跟着事儿起来。

林子洲这人平常没啥毛病，可一旦犯事儿，毛病一大堆。变得又难侍候又百般挑剔。

于是姜歆只能沉默地以笑应对，转身出门重新搞了两杯咖啡。

结果一端进去，两人尝了一口，放下杯子，那熟悉的笑容再度出现，姜歆立感不好，还来不及逃出去，又听两人继续挑刺。

于是就这样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两人都不满意：不是凉了一些，就是温度稍微高了一点；不是酸了就是苦了；不是淡了就是浓了；不是杯子不好看，就是水质有问题；不是颜色不对，就是牌子不好；总之不是这就是那。

终于在姜歆忍无可忍时，那边才松口，索性让她直接换一种原料，换成茶算了。

于是姜歆恨恨地将老板收藏的碧螺春不要钱一样掰了好大一片下来，才解了这股怨气。

这两祖宗喝着昂贵的老龄珍藏版茶叶，这才没多话。

姜歆为此还郁闷了好几天，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让老板如此挑刺。

等顾原星走了几天后，林子洲才又恢复以前的样子，姜歆这才反应过来，就不能让他和顾原星呆一块儿！那尊大佛来了，自己家的祖宗没事儿也得找事儿！

周嘉羿听闻她的话，虽然震惊，但依然不太相信。

于是姜歆走过去，将两杯茶水放下，指指办公室那扇紧闭的大门：“你去，你去。我正好歇会儿。”

周嘉羿从电脑上抬眼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似乎不太相信。

“去呀，这次记得水温高一点，但不要高太多。”姜歆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堪称善意的笑容。

周嘉羿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去了。

片刻之后他端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茶水出来。

姜歆坐在椅子上，舒服得仰着头，问道：“怎么样？”

“顾总说颜色太淡了，一看就不是好茶叶。林总说，味道太浓了，这么奇怪，肯定不好喝。”

“那还站这儿干嘛，去换呀！”姜歆古怪地看着他：“年轻人，抓紧机遇！”

周嘉羿讨好地笑笑，俯身凑过来讨好道：“小姜姐，我错了！救我！”

姜歆一副“你不行啊小伙子！”的表情，从舒适的椅子上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坐着写你的邮件吧，这个苦还是得我来受！”

周嘉羿坚决敬佩的目光，仿若送行壮士一般，目送姜歆的身影拐进了茶水间。

林子洲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来回飞舞：“这样也不行么？”

“不行，你这个想法有漏洞。”顾原星手撑在桌面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着。

“那把这个地方改一下，行不？”林子洲问。

“重新想一个。”顾原星直接否决。

“啧，难搞的甲方！”

“好好干，小林。”

“快，把烟点了，给我一根！”林子洲屈指扣了扣桌面，等顾原星回眸看他，才指了指他手中的烟。

“行。”顾原星摸出打火机，重新拿了一根烟点着，递给林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