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八点。

顾家今日难得都在。

“这周六我们晚上去你外公外婆家吃个饭，”张莲韵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好。为此，她今日特意调班，晚餐的饭菜就是她精心制作的烹饪的。

“皎皎，你今日重新跳舞，感觉怎么样？”张莲韵问。

“今天没去，明天去。”顾皎皎沉默了一下，才道。

“好。”张莲韵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她眸中闪过担忧，做母亲的能感受到她今天异常的不对劲，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似乎如常，心里暗下决定，准备等会去她卧室问问看。

顾清禾想着下午美术老师的建议，也是有点不在状态。

她想了想，一会看爸爸一眼，一会又不自觉望一眼妈妈，很想询问自己能不能走艺考的路。

但是积攒了几次的勇气，话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

“清禾？怎么了？”或许是父亲注意到她不对劲了吧，于是询问道，“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爸爸……我能报一下,报一下美术培训吗？”顾清禾怯懦问道，话一问出，她就心生后悔。

果然，下一秒，家人都纷纷望向她，他们察觉到她神情看来很是纠结，好似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一样。

顾清禾低头，小声道：“就是，今天老师夸赞我的美术作业完成的很好，所以……我想有没有机会，能不能平时去继续学习一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顾兆辉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刚还纳闷今儿她吃个饭怎么基本不说话的，有点神不思属。

“可以啊。”顾兆辉当即道，“老爸鼎力支持支持你有这个兴趣爱好！爸爸看了你那个苹果的素描真不错！”

就当培养一个兴趣爱好，以后工作累了，下班后画一画多好，修身养性。

倒是张莲韵闻言眉不自觉地一拧，思考了一下，担忧叮嘱道：“清禾，爸爸妈妈是可以给你报，只是你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耽误了你主要的学业，好吗？”

顾清禾轻咬了一下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只有顾皎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心里莫名涌出一个想法。

主要的学业？

顾清禾涌出一阵惊慌，明明是想问爸爸妈妈自己能不能走艺考这条路的，可没想到到只是浅浅试探一下，听到母亲的这个回答，心里莫名产生很抵触的想法。

饭后。

张莲韵敲了敲门。

“进来。”顾皎皎喊道，她正在压腿。

门开了。

然后，她意外地看到来人竟是母亲，不是爸爸不是顾清禾，是她，是母亲走进来了。

自从那次在外婆家里吵完架之后，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奇怪。

说冷战，也不像她们之前的冷战。

尽管也是不说话，但两人氛围很微妙，似乎双方都在防守，有意保持这种平衡。

张莲韵一进来，看到女儿在认真压腿，看向她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住表情，清丽美好的脸上很快闪过一丝凶狠的神态，心里一惊。

在母亲打量的视线下，顾皎皎也不压腿了，不自在地站起来，扭头躲避来自母亲的视线。

没有一个爱小孩的母亲是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状态的。

现在，张莲韵很清楚地感知到她出事了，皎皎出事了。

只是，房间无声，两人静默，一下子，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顾皎皎猝不及防听到来自母亲的关心，压抑的情绪开始猛烈翻涌，但她竭力克制，强撑着不流露出脆弱，冷淡道：“我开心不开心？又怎么样？有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话还没说完，母亲一声不吭地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她，一股属于母亲的味道以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温暖地包裹住她。

顾皎皎一愣怔，嘴里所有攻击的话吐不出来了，全部聚集在喉咙处，哑声了。

“皎皎，别自己撑着，有什么事跟我和你爸爸讲，不想找我没事，找你爸爸说也行。”

母亲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幼时的自己那样轻柔，声音如水，滋润着她的心田。

“你和妹妹是我和你爸爸的宝贝，记住了。”

顾皎皎全身僵硬住，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委屈极了，她今天不开心极了，她不是她们口中那么不堪的存在，她是有人撑腰的。

“那时候妈妈在生完你，没多久就怀上你妹妹，妈妈很纠结的，但是想到你妹妹可以陪着你一起长大，你们两姐妹一起长大，一起照顾对方，永远都不会孤单。”

“你知道为什么我做下生你妹妹的契机吗？”

顾皎皎慢慢收紧胳膊，把脸埋在母亲的怀抱里，泣不成声地摇了摇头。

母亲温柔地笑了一下，继续道：“妈妈有一晚纠结得睡不着的时候，去你的床边看着你的睡颜，你睡觉的样子是那么甜美，脸上肉肉的，我轻轻捏了捏你的脸蛋，觉得你真是天赐的宝贝，我很感激你成为妈妈的小孩。”

“或许打扰你了，你突然睁开眼，朝我笑了一下，我心都软下来了，也是在那一刻才陡然产生巨大的勇气，这才生下清禾的。”

“你爸爸这几天跟我也在反思自己作为父母称职不称职，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的，可能哪里做的不好，伤害到你了。”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流淌，这些都是她从没听过的，顾皎皎感觉自己在母亲的怀里自己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也听出母亲对她巨大的关心和爱意。

要控制不住了，干嘛突然这样煽情，还偏偏是在今天她最脆弱，没有防备的时候。

但是，她不想哭出声，她知道她自己一旦哭出来，会哭得控制不住。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强装镇定道：“放心吧，我没事，妈妈，我现在想好好休息，睡一觉之后一切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将母亲轻柔地推出去。

门关了。

她旋转门锁，将全身甩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

哭声闷闷地在房间回荡。

她是有家的，下午的那些难听的字眼似乎莫名的没有那么大的伤害力了，空洞的心似乎在悄悄填补上来了。

但是，

这并不代表她要放弃复仇，她还是会狠狠报复回去的。

顾清禾忙完作业，赶紧拿出英文，然后拿出英文录音带，开始跟着读。

下意识看了眼时间，都11点半了，这么晚了。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她有点疑惑这个点来人是谁。

顾皎皎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睡衣找来的。顾清禾一看竟然是姐姐进来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顾皎皎却一手压下她的肩膀。

“我是来看看你的英文口语练的怎么样？我可是警告你，要是你名次比贺凌霜低，我是真的不会参加比赛的。”

顾清禾坚定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顾皎皎点了点头，这么有信心啊，不错，她鼓励地拍了怕她的肩膀。

察觉到姐姐心情不错，顾清禾问道：“姐姐，你真的很喜欢胡少腾吗？”趁着这个机会，忍不住问出内心一直纠结的想法，探询道：“我认识一个哥哥，他人很好的。”

顾皎皎挑眉，笑了：“胡少腾啊，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让我这么爱他了，爱死了，以后会越来越爱的。”

她以后可是会爱死胡少腾，让郑若怡更加抢这个她不想要的垃圾。不知道郑若怡为了恶心她，能做出什么程度，她表现给力点，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他真的很……”差劲啊。

顾清禾沮丧地低下头，知道现在不能再说下去了，或许会惹到姐姐。

顾皎皎道：“先别说我了，你前天跑到一中干嘛？”

顾清禾被她问住了，她不敢说自己是为了加了那个找她告白，还被她拒绝的男生的事情，脸一下子无措紧张地涨得通红。

她的皮肤是如玉一般的白皙滑腻，此时如染上胭脂一般动人。

“顾清禾，你不会真的喜欢叶峙吧？”顾皎皎见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呼道，“我的老天爷啊！”

“你暗恋他？为此跑到一中去了？”

顾清禾被姐姐这么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根本解释不清，脸更是红到洁白的脖颈上了。

“救命！妈呀？”

“顾清禾，叶峙这种男生你真把控不住的！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顾皎皎国庆那次知道她是拿叶峙当借口，也就没多问，没想到早上在学校里听到“张苗苗”的“新闻。”

本来昨天晚上要问的，碰到了贺凌霜给忘了，现在刚好问问看。

知道的时候，别提有多震惊了！！

来一中去看叶峙？

她愕然到极点，烟火大会她还被她乖乖的样子给震住了，现在看来，可能那一次的接触，顾清禾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也是，叶峙太耀眼了。

人群中第一眼就是他，她自己内心深处都对他保持着警惕，不敢看一眼，深怕自己何时何地就陷入对他的感情之中。

行，喜欢是人类的荷尔蒙，很正常，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本着不想让她受感情之苦的折磨，还是在一条地狱级别的路上艰难挪动。

她顾皎皎有义务，有责任打消她刚升起的爱情小苗。毕竟，顾清禾是因为她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她有义务！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开训：“顾清禾，我劝你早点放弃，虽然我说得难听，但是，不要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而且你是癞蛤蟆，知道吗？”

“你知道喜欢叶峙的女生有多少吗？”

“有多漂亮吗？更别说了，等他成年了，进入社会后，又有多少女的前仆后继，真不是你这单纯的脑子能把握住的！”

“实话告诉你，你和叶峙在一起的话，我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说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算了，我说这么多干嘛？我是不是傻了？叶峙他能搭理你？”顾皎皎拍了拍自己不清醒的脑子。

她傻了吧，叶峙能看上这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顾清禾？她瞎操心干嘛……吃饱了没事干吗？

姐姐在自己的耳边霹雳啪地地说了一顿，眉飞色舞，颇为激动，甚至说得手舞足蹈的。

顾皎皎看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的，她用心良苦至极，却见到她笑这么开心，干嘛？脑子傻掉了吗？

“笑个毛，你发烧了？”

顾清禾眨了眨眼，星星眼道：“姐姐，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说话的，没有争吵诶！”

说着又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甜美的笑容，小梨涡镶嵌其中，笑意丝毫不吝啬，跟不要糖一样。

腻人！

顾皎皎受不了这笑意的甜度，起鸡皮疙瘩了，搓着胳膊，嫌弃道：“行了行了，你赶紧给我好好练英语去，让贺凌霜当我的手下败将！”

只是她转身的那刻轻笑了一下，她也不能否认，她的笑容莫名的治愈人心，今天也没那么糟嘛。

等人走去了。

顾清禾拿出手机。

荷塘小苗：哥哥，我好开心！！哈哈哈，姐姐今天和我聊天了！

五分钟后，才有消息。

Y-山寺：抱歉，刚才在忙，没看到。

Y-山寺：就聊天你就这么开心？

荷塘小苗：是啊，是啊，我们总是一直在争吵，吵架的时候真的好难过啊！

叶峙手一顿，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晚她悲伤的模样，猜测她那时候估计是和她姐吵架了。

荷塘小苗：【图片】

叶峙将照片放大，是英文教材。

荷塘小苗：我刚才写完作业，准备练习英文口语的时候，我发愁地看着课本的时候，我的口语很差劲，大家都说我是中式英语。

荷塘小苗：姐姐突然进来，和我聊天，太激动了！我感觉我再次被充电了。

荷塘小苗：姐姐今天特别关心我！

Y-山寺：你读一遍你的英文给我听听

顾清禾看着哥哥的回复，微拧了一下眉，心里有一点点的奇怪，怎么哥哥的关注点老是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暗恋姐姐的话，不是应该会问姐姐的情况多点吗？

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啊，她这么敏感干嘛！

读一遍吗？虽然有点害羞，但是可以试试看，她这两天跟着录音一直读着，应该有进步吧……

“ Venous bridge”

“叶峙，来喝啊？”孔嘉诚喊道。

他今天情绪很亢奋，只要自己平静的时候，就会想到顾皎皎的唇，然后就没办法听下来，故意挑衅他：“你才喝几杯，就不行啦？”

闻言，叶峙只是轻笑了一下作回应，拒绝道：“你们先玩。”说着他将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站起来上楼梯，到了三楼。

他刚坐下，微信一段长达50多秒的语音发出来了，拿出iPod蓝牙耳机，他靠在沙发上，点开了。

“Although he is one of China……”

顾清禾等着他的反馈，这是她这两天晚上一直练习的英文，心生期待。等待得有点焦灼。

荷塘小苗：哥哥，怎么样，是不是超级难听。

荷塘小苗：好紧张。

很快，不需要等多久，她就看到一个也是50多秒的语音发过来，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她本以为是哥哥的点评。

只是，万万没想到，没有一丝防备，她呆住了。

这是一道超级好听的声音，尽管她自己英语的口语很差！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这英语超级无敌好听，是标准的英式英语，极其流畅。

随着耳边的英语，视线跟着书上的单词移动，听完了，一字不差。

耳朵一阵酥麻，带着属于英语这门语言的优美跃动，抑扬顿挫，字正腔圆，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述说着一个久远的古老的故事。

她拿出耳机，屏息凝神，又听了一遍，陶醉其中，觉得还不过瘾，忍不住又听了一遍。

最后，她终于收手了，激动地按下语音健：“哥哥，你刚才就听了一遍？这么快，你是听我读一遍，就一字不差背下来了吗？你这样弄得我很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又发来一条语音。

“好好听，我听了不下10遍了，太好听了！”

又发来一条语音。

“好厉害啊，我好佩服哥哥你！我要是有你这种口语水平的一半我都不怕了！”

叶峙一点开她的语音，就听到她这活蹦乱跳的声音，他一条条点开，每条都是各种彩虹屁，都很有真情实感，有点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