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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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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里的人渐渐变小,方向盘左打,汽车转弯,梁琼轻踩刹车,转头看向车窗外。

成排的路灯下,周秉文还站在原地。

瘦高个子像饱蘸墨水写下的浓浓一笔,在夜色里永远也洗不掉化不开。

那年初遇,冬日黄昏里,他孤零零站着,好像也是这样一道重笔。

梁琼收回视线,右脚轻抬,松掉刹车踩下油门。

出道闸,进辅路,汇入如潮车流。

左右霓虹灯无限拉长,幻化成丝,时间的海翻涌起浪花,一层更比一层高。

十八岁那年初识,他明明挂着一张冷漠厌世脸,她却莫名觉得他很酷。那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冬夜,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交站,他穿一身黑色骑行衣骑着高大的摩托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掀开头盔向她看来那一瞬,仿佛整个夜空被点亮。

十九岁那年相爱,他拿着鲜花在盛夏晨曦里向她跑来,紧张而又期待地问她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骑着那辆高高大大的摩托车四处兜风,逛遍海市的山川和街巷。朝朝暮暮,时时刻刻,盛夏阳光洒满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世界好像永远都是明亮的。

二十岁那年初尝禁果,他紧绷着一张汗涔涔的俊脸,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情话,饶是再小心翼翼,也还是被她一脚又一脚踹在脸上身上。早已忘了那个紧张而混乱,充斥着好奇、羞涩、疼痛和兴奋的夜晚是什么时候天亮的,但真正抵达亲密无间那一刻,呼吸的骤停,身体的颤抖,以及那个汗湿的拥抱,却是终生难忘。

二十二岁那年开始同居,她大学毕业进入职场,搬进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华府公馆一号楼顶层。他说以后这就是他们两人一猫的家,他们一起规划房间的装饰,一起给坏球布置单独游乐室。他常接送她上下班,周末陪她睡懒觉,放假带她出去看美景尝美食,他也会偷偷学厨然后买菜做饭给她吃,出差会偷偷提前回来给她惊喜。生活的滋味有酸有甜,但未来总是充满希望。

二十三岁那年跟他回老宅见家长,在他过完二十二岁生日后,他说他已经达到法定结婚年龄,旁敲侧击欲盖弥彰地问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周家的长辈笑呵呵地对她说,年轻人谈朋友不要想太多,开心就好。折叠的现实世界真正在她面前展开,他们在争吵过后狠狠做/爱,却也在事后拥抱中陷入沉默。

二十五岁那年分手,他拿着身份证户口本找到她,疯了般要跟她去领结婚证,她大概把这辈子伤人心的话都说完了,说她不爱了,说她不出一个月保证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她精疲力竭地躺下,眼泪流了一整晚,青春似乎就是在那一夜永远逝去的。

三十岁这年重逢,以为从此陌路的人却执着地没有走开,他等得有多辛苦,她逃得就有多狼狈,然而原地不是原点,命运绕几个弯仍要走向它既定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至此,真正别过。

空气越来越沉重,胸口越来越滞闷,方向盘一转,车在路边停下。

梁琼推门下车,走到小卖部买了烟和打火机,回到路边蹲下,点燃一根,深深吸一口。

呼吸短暂地通了一下。

一根烟抽完,梁琼站起来,不一会又蹲下,又抽完一根。

抽到脑袋晕乎乎的,她停下来,起身,扶着旁边的树干站稳。

似乎闻到某种香味,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酸汤鱼的味道。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梁琼转身,看见身后的酸汤火锅店,定了片刻,抬脚走去。

还记得他们曾经有一次去贵阳,在当地一家饭店吃了一道酸汤鱼,酸爽浓郁,鲜辣可口,她特别爱吃,回海市后念念不忘,吃了很多家贵州菜馆都觉得不对味,于是周秉文让人把当地那家饭店的厨师请来,给她做了一个星期酸汤鱼,厨师不愿长期留在海市,最后周秉文自己拜师学艺,做出来的酸汤鱼让她无可挑剔。

分手后好像就再没吃过了。

火锅店店面不大,三十左右平方,客人倒是不少,几乎都坐满了,掀开透明门帘,热腾腾的水汽带着酸辣味扑面而来。

梁琼咽了咽口水,往里面走去,正要叫老板,脚下忽然一阵锁链响,随即响起一声嘹亮的“喵呜”。

脊背瞬间炸出汗来,不等她有所反应,又一声焦急的“喵呜”响起。

梁琼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厨房门口,一只黑猫拖着长长的锁链冲她不停地叫,尾巴飘得高高的,圆圆的绿眼睛直直盯着她,透着吃不到小鱼干的心急。

梁琼的眼泪瞬间迸了出来。

“招财,不要叫!”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扯起锁链把猫往回拉,看见梁琼哭了,陪笑的脸冻住,弯腰就给黑猫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别怕,它不咬人,它……”

“你放开它!”梁琼登时怒不可遏,猛地一声呵斥。

中年男人呆住,整个饭店都安静下来,只剩黑猫不停的“喵呜”叫。

“我说了你放开它!”

梁琼极力控制才没有让自己大脑充血把中年男人暴揍一顿,她只是冲过去将他推开,然后在黑猫面前蹲下,迟疑好一会,才终于急切又克制地伸手把它抱起来,举在自己眼前仔细辨认。

略为带点淡黄的绿眼睛,宝石一样的瞳仁,耳朵尖长,全身毛黑得跟煤球似的,唯独腹部正中一缕淡淡白毛,好似一条优雅的“马甲线”。

脾气急的时候叫起来很凶,像欠它一车小鱼干似的。

是她的坏球没错。

是她的坏球。

“坏球,是你对不对,坏球……”

梁琼将猫抱进怀里,坏球似乎还记得她,脑袋在她手心里蹭了又蹭,两只前爪搭在她肩上,鼻子在她脸上身上嗅来嗅去,最后伸出舌头在她下巴上轻轻舔了一下,发出一声轻柔的“喵呜”。

这一声“喵呜”让梁琼彻底心碎,她紧紧抱着坏球,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坏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埋在心中多年的愧疚终于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她哭得太崩溃,中年男人和几个吃饭的人都围上来安慰她,“别哭了……”

“这是你的猫吗?”

“是走丢了吗?现在找到了就好,别再哭了。”

梁琼哭着站起来,对着中年男人语无伦次地说:“这是我的猫,它是我的猫,它叫坏球,它是我的,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它真的是我的猫……”

她把右手虎口递过去,“你看,这是它小时候咬的,那时候它还好小,一丁点大……”

“我有照片,我还有视频。”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疯狂翻到自己以前的朋友圈,点开其中一个视频,着急地说,“你看,这是它以前的视频,你看,你看还有这个……”

两人一猫的甜蜜回忆铺天盖地袭来,再看自己怀里被锁链锁着的坏球,想到它这五年多过的都是这样委屈可怜的日子,梁琼再一次陷入崩溃,“求你了,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

目送梁琼的车消失在车流中,周秉文没有上楼,而是站在原地仰望头顶狭窄的夜空。

有月亮,半圆,淡淡的,像昏沉的眼。

手不自觉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没站多久,周凯从停车场走出来,“阿文你在这里,老爷子来了,到处找你。”

周秉文回神,抬手抹了一把脸,若无其事地问:“在哪?”

“楼上病房里。”

周秉文点头,站在原地又静了片刻,抬脚往住院楼大门走去。

老爷子在这有专属病房,周秉文敲门进去,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周嘉宁都在。

见到他,老太太借口去看望林云岫,叫上周嘉宁一起出去了。

周秉文面无表情,走到老爷子对面的沙发沉默坐下。

静默许久,老爷子先开了口,语重心长叹了一句,“阿文,爷爷老了。”

周秉文缓缓抬起耷拉的眼皮,漠然地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老爷子平静与他对视,满脸皱纹里一双矍铄的眼睛透着深邃的光。

半晌,周秉文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老爷子开始长篇大论。

“阿文,爷爷活了八十多岁,什么风雨坎坷都经历过,到现在,我这辈子最痛心的事仍然是你大伯当年犯的错,不夸张的说,他的一生,甚至我们周家的命运,都因为这一件事而改变。”

“他的错误教会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不能在太年轻的时候太得志,尤其是富有才华能力的人,太早得志容易夭折。”

“你从小早慧,比你大伯更有天赋才能,不瞒你说,我曾经一度非常不安,因为你的出身条件远好过你大伯,我担心你成长太过顺遂,而我太快老去,让你太早太顺利站到超出常人想象的高处,将来某一天摔下来无人能接。”

“所以,这些年我对你要求严苛,让你从一个助理做起,从一个微不足道的项目做起,一步步成长起来,直到真正长出能稳立高处的骨骼血肉。”

“你说得没错,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每一步都走得比我预想的好。这两年,你做的每一个人事决定和项目决策,你以为他们没人来找我吗?你看我管过吗?我没有管,是因为你需要历练,也已经基本具备制衡他们的力量,时机已经成熟。”

“你怨我拦着你对付你大伯、姑父和贺家,认为我没有打算真正给你放权,我理解你的想法,我承认,我有私心。”

听到这里,周秉文愣了一下,抬眼看向老爷子,老爷子轻轻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又有些坦然,“人都有私心,现在你正义凛然大刀阔斧,那只是因为你的私心还没有长出来。”

周秉文不语,老爷子继续说:“我虽然有私心,但我最大的私心还是你。贺家我是要留着等你真正掌权立威的时候用的,至于你大伯和姑父,他们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可能让他们翻了你的船,但我老了,对自己的子女不可能一点不偏袒,人一辈子,到头来为的不就是一个家?”

……

结束谈话,老爷子走出病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身心疲倦。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汽车启动后,他对身旁的老伴感叹。

老太太帮他把身后的软枕扶正,轻叹了一声,“阿文怎么说?”

老爷子陷入沉默。

周秉文这孩子样样都好,聪慧,明事理,有主见,心志坚,唯独情字上太偏执,像他父母,看不透。

“倒是答应了不再提辞职的事。”

前排副驾周嘉宁回头问道:“这一下又这么听话了?”

老太太瞧着老伴的神色,不解道:“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

老爷子面色沉重,半晌方道:“他的条件是他绝不联姻,我听他话里那意思,是打算这辈子都单着了。”

“那怎么行!”老太太急眼了,连声埋怨,“你同意了?这你也能同意?你的公司重要还是你的孙子重要?为了接你的班,他就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这是哪来的道理?”

老爷子不堪抱怨,连连摇头摆手,“这事我同不同意有用吗?他不想结婚我还能给他绑到民政局去?”

“那还不是怪你,当初他想结婚是你非不让他结,非让他娶孙家的大小姐,闹得人都差点没了!我不懂你为什么就非得让他联姻,咱们周家现在用得着联姻吗?我当时就说小梁那孩子挺不错,虽然家底是比不上咱们,但家世清白心思纯正,阿文喜欢就让他娶回来在家安安分分相夫教子,他也能安安心心接你的班,你倒好,棒打鸳鸯,现在好了,打出个什么来了?”

挨了一顿数落,老爷子也不满,呛了起来,“你懂什么?年纪轻轻的当然只顾着眼下一时的喜欢,但结婚这种事靠一时的喜欢能维持多久?时间长了还不是得靠利益捆绑?你真让他娶了小梁那才是害了她!再说了,那孩子你看她会是个听你话在家相夫教子的?”

“利益利益,你活了一辈子眼里就只看得到利益!”老太太忽然红了眼睛,“当年要不是你一心只追求你的利益,他们兄弟俩能是现在这样?现在你想让我孙子为了你的破公司一辈子打光棍,我告诉你,没门!”

“你……”老爷子气得无语,到底自己理亏,不好太高声,只自己闷声嘀咕,“一把年纪了你还跟我闹脾气,这事是我想吗?”

“我现在就给阿文打电话,让他别干了,他想娶谁娶谁去,我支持他。”

老太太不服气,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老爷子当然要抢她的手机,老两口争了起来,前排周嘉宁只得站起来,探过身来拉架,“爸,妈,哎,行了,你们别吵了。我有个办法,你们要不要听?”

老两口安静下来看着他,周嘉宁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道:“虽然我年轻时犯过错,但是爸,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一心为了咱们家为了公司,我现在身体还行,年纪、经验都在这里,阿文要实在不想接班,那也别勉强,不如交给我……”

“交给你把公司都搬到美国去输光吗?”老爷子毫不留情打断他,“你先把乐薇给我叫回来再说吧!你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篓子!趁我现在还说得上话,你该收手就收手,别以后给自己找难看。”

周嘉宁脸色顿时沉下去,回身落座,半晌,暗暗来一句,“谁难看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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