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卉还没来得及开口否决，就听纪修岚玩味开口：“原来皇叔偏爱你这类，那下次朕就赏皇叔此类美人也不是不可。”

语气狎昵，显然是把她放在了女宠位置上，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一名千金小姐，怕已经气红了脸。

容卉却面色不变，应付这种人的方式很简单，保持冷静不被牵动情绪，待他等不到回应自会觉得没意思。

容卉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跪下对他行大礼，声音清泠道：“民女拜见陛下。”

纪修岚见她脸色冷静没什么反应，果然颇感索然无味，喊她平身后便他径直坐在凳子上，翘着腿漫不经心问她：“你是皇兄的什么人？”

“民女是为修明王诊疗的大夫。”容卉站起身，低眸徐徐解释，声音平淡无波。

“大夫？”纪修岚斟了一杯茶，也不喝，就握着瓷杯在手里晃动，思忖片刻后问：“皇叔为何带一个大夫入宫？是宫里的太医不够用了不成？”

当然是为了医治你。

容卉眼神闪烁，她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说，毕竟纪云意只令她接近皇帝，没说是否要告诉皇帝接近他的目的，于是容卉只能保持沉默。

“不说？”纪修岚眼睛一眯，盯了容卉片刻后，将茶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玉指沾满了温热的茶水，他甩甩手，长睫抬起露出寒眸，拖长语调道：“真当朕不知道你入宫的缘由？”

一般人面对龙颜一怒都会慌忙下跪求饶，但容卉却不见慌乱，声音平静开口：“民女入宫的确有一事要做。”

事已至此，她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那便是为您诊疗。”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抬眼直视纪修岚阴沉的双眼，不闪不避。

纪修岚打量她，眼底划过一丝异色。

她肤色苍白如雪，被光一照接近透明。加之她纤长的脖颈上缠绕绷带，脸颊又带着一道突兀的红痕，令她看起来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娃娃。

可她的行为举止却不柔弱，反而大胆冒犯。

竟敢直视天子。

纪修岚站起身，布料摩擦出沙沙声响，“你可知晓朕身染何病？”

“民女并不知晓。”容卉微抬下颌，唇瓣抿出月牙弧度，眼神不退不避，“但民女有信心能治好陛下您。”

“哦？”纪修岚顿住，半晌他走到距离容卉几寸时停下，低头看向她，眼神阴测仿若毒蛇：“你可知欺君之罪会受什么刑罚？”

二人离得太近，以至于呼吸交融。

容卉一向不喜欢被入侵的感觉，下意识将头向左微偏，轻声道：“民女明白。”

纪修岚身上的龙涎香与纪云意的截然不同，更加浓郁高调，不像纪云意身上还夹杂着些许冷香，使得香气更加深沉晦暗，她也更能接受……

“你在走神？”纪修岚注意到她瞳仁涣散，语气瞬间冷沉，“竟敢忽视朕。”

“难不成你觉得有修明王的庇护，就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纪修岚杀心渐起，容卉察觉到少年情绪的失控，暗道不妙，立刻抬眼与他直视：“陛下您误会了，您贵为天子，在民女心里自然比修明王要尊贵。”

这时候不能求饶，必须冷静，求饶就代表承认她方才的走神。

“民女只是在思考您的病情。”她两眼黝亮，语气笃定。纪修岚盯了她半晌，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好在情绪平复下来了，“那你可想出了什么结果？”

“未能，”容卉眨眨眼，“陛下可否告知民女您的病情？”

容卉脑袋里突然回想起中年男人告诉她的信息：“陛下每月二十到廿五时期会变成——妖怪。”

而今日为九月二十，正是纪修岚发病的日子，难怪纪云意会如此着急带她入宫，原来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修明王没有告诉你么？”

“……并未。”

纪修岚冷笑一声，正想告诉容卉“你马上就能知道了”，却没想到这次发病来得如此之快，他的心脏仿佛突然被大锤狠狠砸中，旋即颅内响起一声嗡鸣，很快他的视野出现了几道明暗亮度不一的重影。

他知道，再过几瞬息他将失去意识，变成一只嗜血的怪物。

“陛下，您怎么了？”

“该死…提前了。”纪修岚后退几步，直到伸手撑住桌子才不至于狼狈倒下。

他瓷白的手背正变成岩石般的灰黑色，红色的血管密密麻麻如蜘蛛丝在肌肤上浮现，暴戾的情绪开始席卷他，纪云意的牙齿也发痒、喉咙也干燥仿佛很久都未饮水。

他举起水壶，直接将其倒灌入喉管，没有形象地大饮。

不够，还不够……

可是水壶里的水已被倒光，他用手背抹干下巴的水迹，将水壶砸在地上，开始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再一眨眼，他的瞳仁已涣散扩大，眼白布满过于鲜红的血丝。

好渴、好渴……

他要更解渴的液体！

纪修岚突然抬头，眼神直勾勾看向容卉，踩着地上的碎瓷片摇摇晃晃朝她走去。

容卉被看得心惊肉跳，他这副模样可不像普通的毒药能够导致的，更像是……

容卉灵光一闪——蝙蝠蛊！

蝙蝠蛊是苗疆的一类邪蛊，容家虽然有关于蝙蝠蛊的资料，却没有炼制蝙蝠蛊的经历。蝙蝠蛊一旦发病无药可治，她不知道太后手上会有什么压制蝙蝠蛊的解药，想来太后手中‘解药’应是‘毒药’，以毒攻毒把蛊毒晕，不过这样对人身的损害也极大。

怪不得皇帝虽是少年年龄，身上却不见少年独有的活力与朝气，身形瘦削病弱，脸唇发白不见血色，病弱似将死之人。

她仔细端详纪修岚此刻的容貌，越看越确信，他这副模样就是蝙蝠蛊的典型特征。

身中蝙蝠蛊的人就像蝙蝠那样喜血，他们浑身会燥热难耐，唯有同类的血——即人血——能让他们得到片刻喘息。

蝙蝠蛊一般是在夜晚发作，持续时间不定，如若不饮血人会陷入疯狂，丧失理智。

她并没有面对此蛊的经验，但应对蛊虫的方式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以针法使其沉睡不再活跃，直到蛊虫体内养分接近耗尽时，便可以划开肌肤激活蛊虫，以药草将饥渴难耐的蛊虫引出来，蛊虫会在过于饥饿之时抛弃人身选择即得的养分。

“啊——！”身后兀地传来一声尖叫，原是方才出去的宫婢打好温水回来了。

宫婢看到纪修岚脸上如皲裂般的血丝和诡异像死人的肤色，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手中的水盆摔倒在地，热水喷洒而出染湿了她的鞋袜。

当她认清眼前的怪物是当今圣上后，只觉得自己窥见了皇家秘闻，软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纪修岚幽幽回头，看到门口的宫婢，太阳穴突突地疼。

好吵……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心中的暴戾如火山喷发无法抑制，把她杀了就好了，吵闹的东西，只有死了才会安静。

容卉见纪修岚阴沉的表情，暗呼糟糕，她不可能眼睁睁见宫婢在她眼前被杀死，大步跨到桌几旁拿起果盘上的匕首，紧接着站在凳子上，深吸一口气用匕首在自己手上狠狠划了一刀。

“嘶——！”容卉双眸泛出水雾，忍住手心的疼痛后，伸出手任由豆大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桌上。

香甜的血腥味被纪云意捕捉，他瞬间忘了自己方才的目的，停下动作看向味道发出的方向，喉结滚动后疾步朝容卉走去。

虽然身中蝙蝠蛊的人会变得性格暴戾可怖，但只用每日喝血便能安分，不是特别难解的蛊。

容卉边将手高高举起勾引纪修岚，边用冷静的口吻对宫婢道：“你出去将事情告知修明王，越快越好。”

“是、是！”宫婢眼眶含泪，知道容卉在救她，撑着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门被大力关上。

容卉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回到纪修岚身上。

“想喝吗？”她不确定纪修岚此时是否还有意识，几滴殷红血珠掉落于他的脸上，宛若雪地之上红梅。

纪修岚用手指抹过，贪婪细致地舔掉自己指尖的血液。

一边舔，还一边死死盯着容卉的掌心。

容卉将手稍稍放低，俯视眼前的少年，再次重复问了一遍：“想喝吗？”

她声音不大，语调轻柔，纪修岚觉得她没有方才那个人那么吵，便听话点了下头。

“我给你喝，”容卉忍痛握紧手，加速血液流出，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但不可以伤害我，做得到么？”

“……”纪修岚伸出舌尖接过落下的血线，他餍足眯起眼睛，再次点头。

“很乖。”容卉垂落的眼睫颤动，她止住呼吸，慢吞吞将手放下。

可她没想到纪修岚甫一闻到靠近的血腥味，就像一只失智的疯狗，他生怕香气逃走，立即握紧容卉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方向拽拉。

“等、等等！”

容卉睁大眼睛，这一拉要她失了平衡，她不受控朝前面倒去，砸入了纪修岚的怀里，纪修岚也失衡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

虽然寝宫地上扑满了地毯，但纪修岚贵为皇帝千金贵体，容卉担心他摔个好歹出来自己就完蛋了。

她想撑起身体凑去看，没想到纪修岚又用力扯住她的手腕，她再次失衡被迫躺在了纪修岚的身上，任由对方舔舐她的右手。

他的动作过于细致认真，容卉只觉得自己的手又疼又痒，很是难耐。

对方先是舔上她沾了血迹的手指，然后一点点移到指缝间，再是手掌没受伤的地方，最后则是伤口。

他的舌头滚烫，烫得她不自觉收紧湿漉漉的手心。

似乎开始觉得手心里出现的那点血不够满足，纪修岚眉心皱起，他揽住容卉的腰部坐起身来，脑袋朝她芬香的脖颈处靠去。

“陛——”容卉汗毛竖起，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可死死钳住她腰部的手臂却令她无法挣脱出少年的怀抱。

就在容卉闭眼引颈受戮之时，木门被砰地一声打开。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外面出现，纪云意看向地上‘交缠’的一对男女，脸色阴沉到能滴水。

“你们在做什么？”

【无责任小剧场】

纪修岚：喜欢叔嫂，叔嫂香香

容卉：一家子变态！

＊作者碎碎念：修改了一些bug。